沒錯,她這次的目標就是做好一個合格的女帝。


    但她一開始就不記得。


    不記得自己是誰,不記得自己要完成的目標,更不記得,她要帶他迴去。


    而哪怕如此,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幫他。


    她未能付諸的行動,全都由他一點點實施,引導她踏上正確的軌道,迎向最終的目標。


    從之前的本朝律法,每日考校,教她權衡之法,變成貓後每日帶她上早朝,經過長達一兩月的耳濡目染,而後讓她開始實踐,批閱奏折。


    直到此刻,帝王借著離國形勢,教她最關鍵的一步。


    這是一場考核,這是他留下的題目。


    這是,雛鷹開始飛翔的第一步。


    雲枝側身抱住帝王的腰,枕在他胳膊上,而帝王也迴攬她,很是親昵。


    他就是她在這個世界的錨點。


    雲心裏悄悄說。


    她有沒有說過,他對她一直都很特殊。


    不然,又怎會因為一座仙山就跟著去曆劫呢。


    明明是因為擔心他啊。


    這夜,雲枝無比安心地睡去。


    *


    塵埃落定後,一切都時來運轉起來。


    比如離國動蕩,攝政公主始終未能攬過大權。又比如此刻,雲枝才接手了一批暗衛,沒多久就收到了離國大將軍派人搜尋她音訊的消息。


    她順勢讓他們查到了何大一家,也成功地令他們查到了自己——離國小公主遺孤的下落。


    當然,不可避免地,何大一家又受了一遭罪。


    暗衛低頭稟告查到的情報,態度頗為恭敬,他隻能用餘光瞥見一點座上少女的神情。


    明明在幾個月以前,對方還是個初入宮的小宮女,而現在卻有種難言的氣勢,少女臉龐依舊稚嫩,舉手投足間平添了幾分不容逾越的貴氣。


    他甚至不是因為帝王的吩咐而對她恭敬,單單是因她自己,他不敢冒犯,甚至有些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屬下已引導離國大將軍查到何大……還有一事是,從前守護您的侍衛,如今也查出了下落。”


    “他解決了離國二公主的人,但受了重傷,後又遇到匪寇劫商,那夥人見有女眷,動了心思,他……出手相助,牽動了傷勢,不治而亡,後被那商戶一家收屍埋骨。”


    暗衛頓了頓,補充,“您的護衛臨死前,曾斷斷續續交代商人找到您,但當時那裏水患嚴重,他們錢財損失慘重,等好不容易找到落腳處,派人去尋何大一家,那裏早已人去樓空。”


    許是數月不見護衛尋來,何大一家守著錢財,動了歪念,特意隱藏行跡,奔赴繁華京城買了房落腳。


    而來自護衛的遺願,就這般遲了許多年。


    暗衛又呈上了兩個精致匣子,一個裏麵是些珍品首飾,另一個是五張房契地契,一遝銀票,一塊……古舊的令牌,令牌上寫著雲。


    “這是那商戶這十年為您置辦的商鋪和房產。”


    雲枝垂眸看了一會兒令牌,輕輕合上木匣子,輕啟唇瓣,“下去吧。”


    暗衛退出暖閣。


    這裏是她目前的辦公地點,養心殿前殿明間東側的暖閣。


    畢竟前殿還是有點不方便,總不能在談正事的時候,和楚翊坐在一塊兒,總感覺很奇怪,索性就去了暖閣。


    七八日後。


    雲枝收到了離國大將軍的請求,想要見她一麵。


    楚翊這次把自己扮成了護衛的模樣,同她一起出宮,美其名曰保護她。


    他們約在了五芳齋相見,五芳齋是帝王底下的鋪子,平常接待的客人都是世家子弟,設有隱秘包間。


    包間內。


    一名男子早已靜靜坐著,約摸三四十來歲,模樣俊逸英挺,眼角處多了些風霜,眼神依舊鋒利卻略顯滄桑,不似當年意氣風發的大將軍。


    他見到雲枝後,神情頗為動容,眼底流淌著追憶之色,以及幾分追悔莫及。


    他不說話,雲枝也隻是慢慢喝著茶,風輕雲淡地坐著,而楚翊扮作的護衛則盡職盡責地立在她身側。


    好半晌,離國大將軍單膝跪地,低下頭顱,聲音微顫,“罪臣,拜見公主。”


    若是一切順利,沒有前任皇帝驟然崩卒,離國小公主為女帝,雲枝的確是名正言順的公主。


    這麽稱唿,也沒錯。


    雲枝放下茶杯,嗓音淡淡,“我要那個位置。”


    她望向離國大將軍,“你要幫我。”


    他們沒有談多久,甚至不存在敘舊,剩的隻有冷冰冰的吩咐命令。


    而離國大將軍全都應是。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來時是他等客,走時卻是以客人的身份。


    他離開包間前,忽地拱手向楚翊扮作的護衛拱手道謝,“多謝楚國陛下。”


    謝楚翊照顧她,將她照顧得很好。


    他知道這次全程都是以雲枝為主導,並非是楚國帝王想要利用她占領離國。


    畢竟在何大一家的十年,她根本沒機會接觸到帝王之術,少女也不可能有這樣的氣勢。


    青天白日下,離國大將軍踏在大街上,望著來往行走的路人,露出了悲涼的笑容,“哈哈,故人之資,故人之子。”


    分明是仇人了。


    哪裏是什麽故人呢。


    而後,他又恢複成沉默寡言的樣子,帶著手下離開了京城,離開了楚國。


    他將為自己過往做的事贖罪。


    離國將軍離開後,雲枝又嚐了些點心,正好趁這次出宮在街上逛了起來,算作調解。


    馬上,她就要去離國打一場硬仗了。


    收攬大將軍是第一步。


    雲漫不經心地想著,還好這個大將軍識趣,沒說別的話,不然怪膈應的。


    對方很明顯沒了鬥誌,人生充滿了自我懷疑與痛苦,所以幾乎沒費一點功夫就被策反。


    甚至是他主動送上來的。


    她就順勢下令了。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諒解,都說了利用啦。


    帝王之術不是白學的。


    一旁的楚翊跟在她身側後一步,“小姐,可要屬下替你買點桂花糕?”


    雲枝瞟他一眼,角色扮演上癮了?


    她想到近來批的折子,煞有其事地迴,“本小姐要美玉齋的發簪,寶珠閣的翡翠耳墜,如意樓的青梅酒,采芝齋的點心……”


    她一口氣念了十來個鋪子,“去吧,本小姐在茶樓等你。”


    楚護衛卻牽住她的手,似笑非笑,“屬下不放心小姐安危,還是隨屬下一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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