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退下,喚李公公入殿,帝王便順勢問起了她的來曆。


    李公公在旁低頭道,“雲枝姑娘約摸是兩月前入宮的,一個嬤嬤恰好出宮把她買了迴來。”


    他語氣稍稍遲疑,“聽說……雲枝姑娘的父母曾想將她賣進花樓,幸虧那嬤嬤遇見帶進宮中。”


    賣進花樓能得十兩銀子,比入宮的五兩銀子要多一倍,那對父母本來還不願,最終礙於嬤嬤的身份到底是同意了,怎麽說也是宮裏的,氣勢自然與一般人不同。


    想到這裏,李公公不由得對雲枝產生了幾分憐惜,這半個多月他都看在眼裏,即便陛下對她特殊,雲枝姑娘也依舊踏踏實實地當值,並未有過逾矩行為。


    加上有她的相伴,陛下明顯心情好了許多,李公公自然愛屋及烏,更是早早查明了來曆,如今稟告得清清楚楚。


    通過李公公的迴話和內心旁白,帝王已經完全清楚來龍去脈,狹長眸子微眯,斂去暗沉的神色。


    他半闔著眸,修長指骨輕敲起了禦案,似在思索什麽。


    晌午用膳時。


    傳膳小太監客客氣氣的,將食盒裏的飯菜一一擺出,除了正常的兩葷一素一湯,外加切片整齊的烤鴨,清蒸大閘蟹兩隻,甚至還有飯後水果。


    小太監離去時還稱,若是用完膳先放著,待他過會兒來收拾。


    近半月來,傳膳太監的態度也是一變再變,現在儼然是把她當主子對待了。


    畢竟,宮中哪有宮女需要他們送膳,哪個不是自行去膳房領,更別說每日三餐了。平時夥食本就不錯,如今中秋更是加上了大閘蟹和水果,宮中也就李公公能有這種待遇了。


    雖然這頓膳食分量多了些,但雲枝還是解決得幹幹淨淨,小小的身板,大大的飯量。


    膳後沒多久,李公公底下的人傳了旨意,還帶了月餅,“雲姑娘,陛下今日給你告了假,不用到殿前侍奉了。”


    雲枝自然樂得輕鬆,美美地睡起了午覺。


    她在宮中無聊,自從知道可以托太監嬤嬤帶些口信之類的,便托人帶了幾個話本子迴來。


    午睡後便看起了話本子解悶。


    她本以為晚上也不會傳召,誰料剛躺迴床上,拿起了話本子,帝王的命令就來了。


    不過這次她倒是很情願。


    因為,皇帝要她隨同出宮。


    這可是出宮誒。


    她的記憶裏根本都沒有宮外的景象。


    之前雲枝礙於宮規一直都老老實實的,沒辦法找人渣父母算賬,這下子可算逮到機會了。


    而且這次說不定能在宮外買點什麽帶迴來,在宮中她的月錢其實沒啥機會花。


    等雲枝換好嬤嬤送來的便裝,前往養心殿時,帝王已經等著了。


    他換上了一身精美華貴的雪白衣袍,領邊及腰帶則是紅色的,頭發被玉冠豎起,手持一柄折扇,很有翩翩濁世佳公子的感覺。


    不知是不是巧合,嬤嬤給雲枝的衣裳則是紅白相間的,而且料子也是極好的,換上後給她本就精致的容顏更添了一抹華貴明豔。


    就這般,二人坐著轎子出了宮,並未帶明麵上的人跟著。


    轎內一片平靜,帝王倚著閉目養神。


    雲枝則想著如何和皇帝說一下,中間她要去解決一下私事這件事。


    她可是一直記著這個仇的。


    隻是看著窗外的景象,怎麽越看越像嬤嬤同她說的地址。


    她狐疑地看了一眼身邊的帝王。


    難道陛下來這邊也有要事麽。


    半晌後,帝王嗓音淡淡,“停轎。”


    華貴轎子停在了小巷路口,帝王率先拉開車簾下了轎子,而後同她伸了手。


    她將手搭在他手上時,恍惚有種她才是矜貴帝王的錯亂感。


    那隻大手稍稍用力,就將雲枝帶入清冷鬆香的雪衣懷抱,清冷的雪衣擁著明豔的紅裳,而周邊家家戶戶都掛了明晃晃的燈籠,全都化作了他們的背景。


    雲枝站穩後就退開了,許是見帝王今日好說話,她主動開口,“我想去討個債。”


    帝王輕嗯了一聲,一手打開折扇,“去吧。”


    隻是沒等她走兩步,就見帝王慢悠悠地跟在她身邊,還偶爾搖了搖扇子,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


    雲枝也沒管那麽多。


    自從知道她被父母險些賣到花樓後,她先是問了嬤嬤是在哪買到她的,又花了銀子讓出宮的人打探了一二,確定他們就住在這個小巷裏。


    為了討債,她早早做好了計劃,隻差出宮。


    等到走近,恰好就聽見一陣談話聲。


    說話的那婦人口吻有些浮誇,“我那女兒打小就貌美,這不,兩月前被宮裏嬤嬤瞧上了,興許之後還能給皇上當妃子呢!”


    其他婦人嘴上附和,卻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誰不知道她想把女兒賣到花樓,最後被嬤嬤買進宮裏頭了。


    但那姑娘顏色確實頂頂好,也不是沒可能被瞧中。


    一個婦人卻是不買賬,“喲,說得多好聽,怎麽沒見宮裏頭給你捎月錢啊,我可聽說剛入宮的宮女每月都有三兩銀子,如今都兩個月了,你們家不會一次都沒收到吧?”


    她見對方臉色不好,還嘴硬反駁,“我們家雲枝剛進宮需要打點,等下月肯定就會給家裏捎口信了。”


    婦人捂著嘴笑了起來,“要我說,做了虧心事,人家就算飛黃騰達了,也不會想起你啊,說不定還會帶來什麽禍患呢。”


    因這番對話,雲枝很快就找到了目標人物。


    她聲音冷淡,一雙眸子清淩淩的,望向了閑聊中的婦人們。


    “李翠萍是吧?”


    少女聲音一出,一眾婦人都看過來,少女的衣裳華貴,氣質也與這小巷格格不入,像是哪家千金小姐誤入了破舊巷子。


    婦人的聲音瞬間變得結巴,語氣自然而然地恭敬起來,“您、您找我有事?”


    雲枝眸光冷淡地看著她,“我是來討債的,那五兩銀子,花得安穩嗎?”


    婦人一開始還有些惶恐迷茫,後來越看她越熟悉,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又恢複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潑辣樣子,“我可是你娘,你是要造反啊!”


    說著就想過來觸碰她的衣服,“死丫頭,看你在宮中混得不錯,都忘了給家裏貼錢,快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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