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是帝王身邊的老人,他算是看著陛下長大的,對帝王不免有幾分憐惜心疼,他或許不知帝王的心思,但出發點卻是想著陛下身邊無人,不如養隻貓兒在身邊陪著也好。


    帝王並未迴應這件事,反倒是問起了今日宮宴上替他斟酒的宮女。


    李公公身為太監總管,對宮中人員流動比較清楚,加上那宮女模樣好,留有記憶點,很快就循著記憶找到了答案。


    “那宮女喚雲枝,是一個月前入宮的,人倒也機靈,許是入宮時間尚短,幹活還不利索。”


    話裏,李公公也有為她說好話開脫的意思。


    在他看來,陛下其實並未在意對方的失誤,此刻也不像要追究的樣子,便順著帝王心意多嘴了一句。


    年輕帝王輕嗯了一聲,語氣也有些漫不經心的,“把她提到我跟前來吧。”


    身邊有這麽個小東西解悶也不錯。


    總比那些心聲是各種恐懼害怕的人來得好。


    李公公有些意外,但還是謹遵吩咐。


    *


    雲枝總算是吃飽了一迴,她每一樣都隻動了一兩個,而後用筷子擺整齊,最後又用手帕裝了兩個肉包子,才摸著黑迴去。


    第二天早早起床,她們還要和嬤嬤學會兒規矩,她偷偷塞給翠雲一個包子,“吃吧。”


    翠雲問她哪兒來的,但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加上馬上就要去和嬤嬤學規矩了。


    這會兒不吃,待會兒就沒機會吃了。


    於是抬起衣袖遮掩,三下兩口吃完包子,好在包子冷了,聞不出什麽氣味。


    待今早和嬤嬤學完規矩,宮女們開始用早膳,翠雲才憂心忡忡地同雲枝道,“往後可莫要再這樣了。”


    一旦被抓住,可就全完了。


    雲枝埋頭吃飯乖乖說好。


    用過早膳,嬤嬤忽然對雲枝道,“雲枝,你過來。”


    她有些迷茫地被嬤嬤帶到房間,關了房門,嬤嬤看著她如懵懂小鹿般的澄澈眼眸,不禁有些心軟,聲音放緩,“今日起,你便到陛下身邊侍候吧。”


    嬤嬤拍了拍雲枝的肩膀,“別怕,你是嬤嬤買進宮的,嬤嬤知道你心思清明,隻要不生他念,定然會安然無恙。”


    本意是安撫雲枝,怎料被她追問,買她入宮是什麽情況。


    雲枝向她解釋,“嬤嬤,我入宮那幾天發了高燒,好多事都記不清了。”


    見狀,嬤嬤歎了口氣,這孩子莫不是接受不了父母賣她的打擊,竟全忘了,不過忘了也好。


    她到底還是說了,“你父母想要把你賣進花樓,我恰好出宮,正好底下缺人,碰見了就將你買下來了。”


    畢竟,買進宮總是要好些的。


    這姑娘模樣好,安穩在宮中度過幾年,攢些銀錢,以後出宮未必不能過上好日子。


    之後,雲枝迴房間收拾自己的行頭了,隻是收拾的過程中氣唿唿的,眼神像隨時能飛出刀子似的。


    翠雲擔憂地問,“枝枝,嬤嬤同你說什麽了?”


    雲枝正將自己的衣服打包,但她畢竟沒有這方麵的經驗,不如其他人熟練,翠雲便幫著她收拾。


    “我被調到陛下身邊了。”


    其他宮女聽到此話紛紛收迴目光,做自己的事,隻是心中或多或少都有點同情。


    翠雲以為她是因為這件事所以生氣,委婉道,“枝枝,既然要到陛下身邊伺候了,需得更加小心謹慎,時常保持微笑。”


    莫要再把這樣不滿的情緒表現出來了啊,枝枝。


    總感覺眼神都帶有殺氣呢。


    雲枝語氣幽幽,“什麽時候能出宮?”


    翠雲大驚,連忙就想捂她的嘴。


    然而下一秒就見雲枝麵無表情道,“我想迴去報複人渣父母。”


    居然膽敢把她賣進花樓。


    而且她直到現在才知道,如果不是嬤嬤提了一句,可能她就這麽給忘了。


    那怎麽能行。


    在得知緣由後,其他宮女也不禁有些憤怒,她們家境貧困,再怎麽也是被父母賣進宮中,若不是嬤嬤遇見了……但她們現在是不能出宮的。


    聽說昨夜雲枝還被一位年長的宮女強行塞了活計,不僅錯過了難得的加餐,還親眼看見陛下殺了一名臣子,眼下更是要到陛下身邊伺候。


    宮女們不禁對她產生了幾分憐愛了。


    翠雲安撫她,“枝枝,咱們先在宮中待幾年,往後的事待出宮再看。”


    這是要先放一放的意思。


    她們女子身為弱勢群體,眼下的確沒法子做些什麽。


    至於……到帝王跟前伺候好了,討個賞,興許就能報複那樣的父母,這話翠雲不敢說。


    畢竟,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呐。


    帝王最是喜怒無常,尤其是昨夜更是當眾殺了一位侍郎。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雲枝被一眾宮女送離房間,手裏揣著翠雲收拾的包裹,耳邊還有她們的殷殷叮囑,“你隻管想著伺候好陛下,做好自己的事。”


    奇怪,明明在這住了一個月,大家關係依舊生疏,如今她要走了,忽得一下子就同她們要好起來了,每個人似乎都真心希望她好。


    雲枝被帶領著來到李公公跟前,李公公沒有多說,態度尚且溫和,這是陛下親口要到跟前的宮女,他也希望這小宮女能伺候得陛下滿意。


    “你日後便搬到這邊的配房住下吧。”


    李公公細細交代了一番,“陛下起居和沐浴均不用人照料,其餘時間都要提前候著聽喚……”


    帝王身邊並無人服侍,因此配房隻她一人,平時唯有李公公和李公公底下帶的兩個小太監伺候帝王,若說宮女,她是頭一遭。


    放好行頭,雲枝就開始當值了。


    養心殿前殿,帝王低頭批閱奏折,忽地手指微頓,人未到,聲已至。


    “怪空曠的。”


    本來開始還覺得和其他宮女一起住不習慣,現在就她一個人,未免也太安靜了吧。


    雲枝默默走到禦案側邊,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默不作聲,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


    一開始她的心聲還算平靜,很快,就伴隨著一聲聲的小埋怨。


    “還要批閱多久啊?”


    “腿都酸了。”


    “……也餓了。”


    “討厭上班。”


    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很容易感到餓,再加上一天隻能吃兩頓飯,就更遭不住。


    養心殿始終唯有翻閱奏折的聲音,但在帝王耳裏,卻不斷傳來身邊女孩的抱怨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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