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嫁為君婦(ii)(下)


    “現在春季,外麵的花粉柳絮多,容易發癢發疹子,若是您準備出門的日子,先塗上這個紅色絲帶壇子裏的膏子再上其他的脂粉。晚上淨麵之後,直接塗上黃色絲帶裏的膏子就好。”晚凝說道。


    主理太後起居的黃嬤嬤是這幾年才調過來的,當年並不知道周女官和她的能幹之處,但是看太後和左青的態度,也知道這主兒不能得罪。但是黃嬤嬤當年曾是隨陳壁畫自江南進宮陪嫁的,後來太後將她賜婚給陳家的一個侍衛,又跟著丈夫在宮外為太後辦理私事多年,前幾年才又進宮當差。因跟太後有不一樣的情分,所以對外麵來覲見的女眷都不大看得起。這位周女官目前為止還沒有讓她覺得特別的地方,無非就是太後過去收留的一個孤女,這女人從進門到現在都沒正眼看過她,對於她沒有給予特別的尊敬,她心裏就有些不自在。這時不得不過來接過東西,且插話:“周姑娘真是細心人。您孝敬的東西老奴會交給管理太後梳洗的宮女晚點入庫的。”


    晚凝沒有說話,隻是微微笑笑。


    陳壁畫聽了這話微微皺眉:“這東西那裏用入庫啊。這新鮮配的才好用。先拿來我看看。”


    黃嬤嬤不得已,隻得端到陳壁畫麵前。太後陳壁畫也不用別人動手,直接自己打開紅色絲帶的壇子,用裏麵的小勺挑了一點在自己手上,慢慢地揉搓著。清淡的香味即刻飄散出來:“這裏加了檀香木油?”


    晚凝微笑答是。


    “這是好東西。本宮春季易發癢症,這東西對症。”


    又試過黃帶子的,分辨了一下:“這裏也加了橙花?還添加了紅花?加點紅花,助血氣,晚上養一夜,第二天早上血氣好。”


    “是,您老人家辨藥的本事還是那麽厲害。”


    “你就會忽悠我老婆子。這幾樣哀家都很喜歡。將這幾樣都放在梳妝台上,每天都用。用完了你再給哀家製來。”


    “好!”


    “可是這些東西的原料貴吧,以前你在宮中的時候可都是去太醫院領的藥,不用老婆子掏銀子,可是現在怎麽辦呢?老婆子我沒銀子,如何是好?”


    “凝兒孝敬您的,不求賞。您若真是要賞,賞凝兒幾車金子好了。”


    “老婆子的金子都被孫兒們分光了,咋辦呢?要不咱不要唐家那小子了,嫁給哀家的哪個孫兒,讓他們把金子分給你?”


    幾個人正說笑著,卻聞皇後娘娘來了。晚凝一皺眉,和太後對視一眼。平時太後嫌這些人煩,便規定除了初一十五,其他日子不用晚輩來請安,隻有有事才來。這不早不晚的點兒,倒是不常見。


    皇後一進來,就盛讚春暉宮中的熏香好聞。


    陳壁畫淡淡一笑:“哀家春季臉容易發癢症,太醫院送來的東西哀家都不喜歡,凝兒知道哀家的喜好,特意讓她調製了一些送來。黃嬤嬤,去拿給皇後娘娘瞧瞧。”


    皇後看了一下,心裏冷笑,周氏的女子確實會做人,在宮中把太後和沂義都籠絡得很好,這才迴來幾天,又把太後和太子的喜愛找迴來了。幸虧當年沂祥給了她一劍,要是這麽個人一直跟在兒子身邊,這後宮今後哪裏還有她這個母後的位置。但是表麵上還是要應付一下:“周姑娘真是心靈手巧。唐家三少爺真有福氣。”


    “謝皇後娘娘誇獎。”


    陳壁畫看著皇後一笑,蘭氏其實在後宮中並不算差的,就是有時候小心眼兒多。她朝左青說:“左總管,去取五十兩黃金給晚凝。丫頭,這可是老婆子給的定金,記得把我這宮裏這個季節的熏香配了來。再給老婆子配三罐子先前那種塗手的油脂膏子。一罐哀家留著。皇後喜歡,送一罐給皇後。另一罐是給陳家老太太的。哀家知道你配藥都是選的好東西,若是錢不夠,就跟老婆子要。別虧了本兒,自己哭。”


    “好。”晚凝沒有多話,隻是笑著答道。


    “謝母後賞賜了。”皇後也裝作開心地說。


    太後又問:“皇後每日六宮事務繁雜,今日怎麽得空出來走走?”


    皇後低眉順眼地答道:“衡國公進京了,臣媳想著要不要設宮宴招待一下衡國公女眷。”


    皇上病重,康複的機會不大。此時衡國公進京,倒是很有意思。衡國公府不但有高祖所賜的世襲罔替的爵位,有直奏專呈天聽的特權,有鎮守臨陽的河東道兵權,且沈家子弟還有能幹的領了皇商牌,做著關東煤進京入宮的皇商生意。平時沈家人安守河東,從不多過問朝政,做些皇商生意也都中規中矩。多年來連多疑的皇上都對沈家沒有多少猜疑顧慮。此時帶著夫人和嫡長女入京,看來皇後和蘭家開出的條件是被接受了。


    太後看著皇後笑笑,過了一息才說話:“這迎來送往的事,皇後決定就好了。若是需要老婆子幫忙的,皇後就說,如果皇後可以自己決斷的,就自己安排吧。”


    皇後心中不悅,但是不敢表現出來,還是繼續溫和地說道:“這沈大人家的長女,小時候臣媳見過幾次,幾年前母後還在召見的時候說雅茹姑娘特別聰慧,很是喜歡,還賞了她不少東西,這一次雅茹也跟著來了,母後見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太後還是平和地笑笑:“哦,那丫頭啊,幾年不見不知道出落得如何?”


    皇後趕緊說:“應該是好的吧。當年沈氏夫人可是京城出名的才女,深得當年左太傅言傳身教,教出來的女兒一定不差。”當年的左太傅曾經是皇上的啟蒙老師,也曾是京師一代大儒。沈氏夫人左氏,乃是左太傅唯一的女兒。


    太後仿佛沒有聽懂皇後的話,反而臉上有戚色:“當年左太傅那可是桃李滿天下。雖然隻是皇上的啟蒙老師,但是皇上還是一直很感念的。隻可惜天妒英才,中年早逝。左家幾個兒子倒也都很爭氣,隻可惜前兒哀家聽說左明軒似乎身體不大好,有些咯血的症狀,不知道是否好些了。”


    當年左太傅也是不到四十歲就咯血而故,太後此時提起左明軒,這可是左氏夫人的嫡親兄長,這太後總是顧左右而言他,是什麽意思。老太婆在宮中這麽多年不可能不懂她前麵話的意思。她蘭家是相中了左氏所出的沈雅茹,不僅有衡國公府做後台,還有左氏在朝的幾位兄長在六部的勢力。沈家的兵權雖然不如唐家軍強大,但是鎮守河東,那也是舉足輕重的,且在河東自成一體,臨陽上下從軍務到政務都在沈家掌控之中。但是皇後雖然不耐煩少不得裝模做樣:“是的,臣媳前兒也聽說了。不過昨天衡國公進京,左大人還去城外迎接,想來是已經好了。不然這季節雖然已經入春,但是有時候風還是冷颼颼的。左大人不會不知輕重的。咱們的司館大人也是博覽群書,自通醫理的。”


    左明軒是宮中史館司館,掌控著大周朝記錄曆史的史官和大事紀,各地方誌等的編修。要坐這位置當然是博學多才,左明軒也確實學習過醫術。說道醫術,皇後就想著陳家招攬人心的方式。太醫院上下幾乎都被陳氏勢力掌控,連麵前這個周晚凝據說都會醫術,還是周家什麽傳人。周家和陳氏在醫術上,號稱江南雙師,赫赫揚揚。太後當年將沂義從她身邊帶走,說的是她不懂醫術,怕帶不好孩子,後來又讓周晚凝跟著去南書房,就是以周氏精通藥理為由,她怎麽那麽傻就信了,當年都信這老太婆的,現在搞得兒子和自己離心。


    陳壁畫淡淡地說:“希望吧,左明軒是個大才子,這司館一職有他在真是增色不少。”


    “左太傅當年的後人都不錯,左氏夫人當年的才華咱們也見識了。據說這外孫女也非常不錯。她前兩次進京都和靖安合得來,剛才靖安已經來請旨出宮去尋沈雅茹玩耍了。太後是知道靖安的,她要喜歡一個人,必然這人有過人之處。”


    太後慢慢點點頭:“靖安也長大了,要學會這些處世之道了。哀家倒是覺得她去了一趟關西,迴來懂事多了。”太後如何不知道是皇後安排靖安去的,隻是不想管太多,這個兒媳婦,她想折騰就由著她吧。總以為自己有能力可以跟她陳壁畫一樣指點江山,她就讓她去試,管束多了反而未見得有效果。隻有等她撞了南牆有了教訓也許才明白,要不然她以為大周朝是那麽容易被帶到如今這繁榮景象的。既然她認定了沈雅茹做媳婦兒,她就隨她。至少她知道沈家不會跟著蘭氏犯傻,索性再讓她高興一下:“既然左明軒身體好了,就幹脆讓他帶著左氏一門配著沈家一起進宮賜宴吧。隻是皇上龍體欠安,不宜過於熱鬧,不如皇後挑一些合適的人家,讓沂義他們幾個也都來,進宮辦個小型的春花宴,也算給衡國公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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