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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陽城西曬麥坡依山傍水,除了風景秀麗,還有很多士紳大戶的農莊。其中一座有最多地和最大麥麵作坊的莊子,名為持麥莊,屬於洛陽首富郭家。郭家從太祖爺那個時候起就是皇商,郭老太爺如今是郭家第十七代掌門家主。這持麥莊是郭家的發家之地,郭家將祠堂和祭田都設在這裏。曆代家主都會或多或少地擴大它的規模。周圍但凡有鄰居出讓,郭家一般都會收進來。多代努力之後,持麥莊圈進了曬麥坡四成的地,駕車要一個時辰才能橫穿。


    雖然郭家這些年大筆的進賬都來自做皇商的生意,但是郭家老太爺還是非常在意持麥莊。生意會起起落落,朝政也會隨時變化。郭家的生意雖然大,但是隨時都可能因為朝中的人際變化而變化。然而祭田宗祠是不受影響的,若有意外,這裏是郭家子弟立命的根本。郭家原本是莊戶人家,再怎麽發達都不能丟了根本。這一點郭老太爺十分佩服他的鄰居。


    在持麥莊東南角有一條溪水叫翡翠溪,隔溪相望有一個掩映在竹林中的莊子,翡翠莊。從外麵可見莊中蒼翠欲滴,竹林環繞著常青樹種,將莊子大部分掩蓋起來。外麵能看到的部分和溪邊的水地裏很多地方都搭著棚子或是架子,裏麵種著各式各樣的藥材。唐家以藥行出發家,無論宮中是否有太後支持,軍中是否有唐家兒郎坐鎮,這祖傳的藥業都沒有丟。百年大家族能在風風雨雨中站穩,都有一個不可動搖的根基。其他的營生有就是錦上添花,沒有家族子弟也有立足根本。所以這些年,翡翠莊一直是由唐門嫡係的百草堂總店精心經營,莊頭直接聽命於鹹陽唐家,鹹陽的主持家族生意的人也常來巡視,而外人很少有機會進入一探虛實。除了踏實,唐家的人還很謙和內斂,從不張揚,即便是年青一代,也很出眾。這幾十年來,郭老太爺也隻有幾次機會看到唐家主事的人,而其中有一多半都是看到唐家大少爺新天,每次唐大少都會執晚輩禮客氣地跟他打個招唿,完全沒有普通貴族族子弟那種高傲。而且聽說這位大少爺除了打理生意,能文能武。唐家其他子弟聽說無論在軍中還是文官,都很出眾。


    郭老太爺一直教誨家族中年青人要守禮穩重謙讓,不過他心裏卻明白大多數人都隻是聽聽罷了,陽奉陰違的多,也許這也是為什麽郭家到了皇商就止步了,族中弟子少有向學,雖有幾個忙著家族生意的,但是吃閑飯的更多,每一代家主都想要給商人的外衣上套一件華麗的耕讀傳家的外衣,到了他這一輩也不例外。訂立族規,給族學請好的師傅,然而效果都不好。郭氏在曬麥坡龐大,連著在附近的半山鎮上算來都是數一數二的名門望族。族中時不時有子弟在鎮上耀武揚威,欺行霸市,為此他頗為傷腦筋。故而他就更樂於研究鄰居,比如傳說中對弟子嚴格,文武雙修的家學,家族子弟自小學會動手打理自己的生活,少爺身邊不放丫鬟等等。唐家人太過低調,從來不對外解說炫耀這些,他就隻能從旁人的訴說中找到影子。越是這樣,他就對唐家的運作越好奇,更想弄明白很多疑問。然而他同唐家非親非故,又拉不下臉來問唐家的人。這幾天他開始琢磨如何才能跟唐家的關係緩和。族中曾有長老提過聯姻,畢竟姻親是最容易拉近的一種方式。但是對於他們來說,唐家的門庭太高,且不說唐家是否看得上,想著自己的骨肉為了家族去到那種地方被人低看,他心裏就堵得慌,隻能想別的法子。


    翡翠莊和持麥莊東北角相鄰的金浪莊和鹿嘴莊,嘉禾莊都是鹹陽唐家的產業,隻不過那裏是普通的農莊,由唐家在洛陽的人打理。最小的嘉禾莊隻有靠山的旱地和後麵的山林,更是租給了別人。據說是一個秩仕的四品官,老家太偏遠也無親人,嘉禾莊離城不遠,又頗為清靜,正可以修身養性。因為當年在京城和唐家家主唐文走得近,便托了人情向唐家租了這裏閑住。


    按理說這樣一戶人家,若不與四鄰來往也無可厚非,畢竟周圍都是莊家戶,即便是大戶人家的莊園,也很少有主子住在這裏,都是下人在打理生計。人家曾經是四品高官,無需和這些鄉下人來往。隻是這位秩仕的工部侍郎似乎閑不住,這莊子被他租下之後添了不少營生。據說這位侍郎大人在工部是從底層的製藝開始的,對於各種鐵匠石器工藝不僅熟悉而且非常熱愛,故而散秩下來之後閑不住,常常在家琢磨各種製藝。所以莊子裏的下人經常也出來采購各種原料,據說供大人做各種試製。而這位大人不在官位之後還開始經商,常年在本地采購大量的麥子,說是運往不產麥子的西南,換迴那邊各種好木料,做成各種家具,在洛陽城中設店售賣。


    這些事情郭老太爺都是聽下人說道,原也沒有多想,直到這幾天臨時想著看賬本,才發現自家的麥子也有一部分賣給了嘉禾莊的住客。今年因為雨水少,麥子收成並不好,十裏八鄉的麥田減產近四成,麥子的價格自然比往年走高兩成。很多買家都轉向別的地方收糧。然而古怪的是嘉禾莊的客人不僅按照前年的量按照市價收了麥子,管事剛剛還告訴他,今年還多收了兩成。按理說這麽高的價格,對方應該走平,甚至少進不進才是對的。畢竟價格高出這麽多,商人辛苦不就是為了賺中間的差價嗎?而下人們說最近拉鐵器來的車也特別多,怎麽看都不像是嚐試簡單的製藝。他派人跟蹤查詢,發現這些麥子都沒有去西南,而是去到了河西道。


    +++++++++++++++++++你情我願(v)(中)分界線


    鹹陽瓦堡寨唐莊,唐家老太太正饒有興趣地聽著號稱中州第一皇商郭家的家主郭老太爺講述他對唐門子弟教養的敬佩。雖然唐家的生意在洛陽和京畿道和郭家有不少往來,但是都是下麵的掌櫃們把握自行處理,兩家的主子之間卻沒有往來。


    “不怕老夫人笑話,我郭氏族中子弟大多數如今都已經養壞了,雖然不至於橫行鄉裏或是做什麽違法犯科之事,但是也是整日無所事事,隻知吃喝玩兒樂的多。”郭老太爺說到此臉有點羞紅,“老朽自早些年就開始教導督促族中子弟要好好念書上進。豈知這些孩子都陽奉陰違,有些不肯跟他們一起荒廢時光的人倒爾被這些不爭氣的給排擠打壓,為了自保,有的默默地離開家族另謀生路,有的求到老朽麵前。雖然族中過問,讓這些孩子好過一些,但是畢竟族中風氣渙散,連族學都請不到好師傅。”


    如此家醜,放在第一次見麵的外人麵前,郭老太爺自然麵上要放著不自在。在商場多年,他當然知道自己個兒姿態放得越低,越容易被對方接受。自己此來不僅是想結交唐家,而且正如他所說,郭氏一族已經從裏麵爛了,而郭氏內部各種利益糾葛盤根錯節,自他父親起家主的位置就每況愈下,在郭父晚年,由於戀棧,諸事不肯撒手,而又偏偏耳根子軟,聽信那幾個小人讒言,廢棄了祖上很多規矩,做出了不少錯事。雖然郭父歸西之後他多方努力保住了掌家的位置,沒有讓那些個小人得逞,但很多陋習積弊已經積重難返,讓他這個掌家人也無從下手。這幾年雖然他理順了一些方麵,在族中也建立了一些威望,但是那些人留下的一些勢力他還沒有足夠的能力靠自己連根拔起。他前思後想籌謀這麽久,放下所有自尊來到唐門,就是想借唐門這他山之石。


    “按理說這是郭家的家醜,本不當拿到台麵上來說,也更不能拿來擾了尊貴的老夫人。”唐文的夫人,唐嵐的母親,是有朝廷敕封的一品誥命的,自然尊貴。“但是老朽也是走投無路,一則想著咱們在洛陽是鄰居,再則當年在江南行走跑生意時和夫人的兄長,陳府三爺頗為投契,也算得上至交好友,故而今兒才敢來登門打擾,還望夫人看在兄長的麵上容忍老朽無狀一迴。”


    “郭老爺子說笑了,且不說您是三哥的好友,即便隻是咱們在洛陽的鄰居,那也是應該多多走動的,隻怪我這些年操持家務,少有出門,先夫在時又忙於為朝廷平定邊城少有在家,兒孫們也是忙著軍中事務的多,在家照看生意的就那幾個笨的,做事兒慢,每天放下勺子就弄灶的,都沒空抬頭跟人打招唿,也是我老婆子沒想周到,讓他們去洛陽時拜望您。”


    “老夫人客氣了,我來拜望您才是真的,哪裏敢勞動府上公子們。”郭老爺子說得特別真誠,收起了商人應酬的虛偽:“若是唐家幾位公子都算笨的,天下就沒有聰明人了。他們那麽年輕,這幾年就將生意打理得如此之好,簡直讓小老兒羨慕。不僅能幹,而且各位公子人品更是出眾,這中州地界誰不知道唐家的公子們都能幹正直。說出來不怕您笑話,老朽若是年輕幾十歲,若是女子,無論如何都會求著父母將我嫁入唐家。”


    “郭老,郭大掌櫃的,您這不是寒磣我嗎?我那幾個不爭氣的孫兒,到現在還有幾個光棍兒的。都是老婆子我不好,太縱著他們,隨他們的意一定要挑自己相中的女子。這不都拖過了說親的年紀,好人家的女兒早被人定完了。老爺子若真是有好的姑娘可千萬看在我三哥的份上,不要藏私。”


    陳碧顏雖然沒見過郭老太爺,但是百花堂和百草堂都不是吃素的,和自家一大片精貴藥材藥圑院子緊鄰,甚至可以說是包圍了自家精藥莊子的郭家,作為家主,她哪能不把他了解得清清楚楚,更何況人家是天朝第一皇商。她也自然知道郭老太爺身邊在意著的,想要選個好婆家的,就是今天跟著他來的這個少女,郭老太爺的嫡孫女郭楓函。這孩子看著很有靈氣,隻是不知道脾氣如何。是否合適,或是配給哪個孫兒,她都需要觀察一段時間。


    隻是這郭家很怪,平常富商家大多都會把一些女兒加入官宦人家,或是看好那些文人學子,在他們尚未出仕之前資助他們,將女兒嫁給他們,等到這些人功成名就之時,在官場上也能幫助商賈,將生意做大。當然也有賭錯了壓錯寶,賠上了身家性命的。而郭家從不招惹這些士子文人,多數把女兒低嫁到小門小戶或是中等人家,然後幫著女婿家裏把生計做大,讓自家女兒在婆家腰杆挺得直直的。即便是家裏爹娘兄弟不爭氣的,也秉承家族的這個信念,雖然沒有榮華富貴,但求嫁出去的女兒日子能過的快活。


    從這一點來講,陳碧顏非常欣賞他們。這天朝上下,舉目一望這種世家望族的女兒幾乎都是被當作工具當作砝碼,為著家族的利益出嫁。能這樣愛護家裏的女兒的人家,無論那些父兄如何紈絝,至少人性中善良的一麵還是存在的。


    如今郭家帶上未婚的孫女兒來到兒孫眾多的唐家,難道真是想求一樁婚事?怎麽看這裏的古怪很多。唐家的門楣顯然比商戶的郭家高了不止一分半分,除了老二和老四幾個娶妻生子,其他超過一半都飄著,但是這幾個大部分都不是在軍中,就是最近因為秋狩立功而得了皇上禦賜的官職。按照郭家不嫁官人,不嫁高門的原則,也不能選在這幾個裏麵。這表麵上看著能有可能的就是現在陪著自己在這裏見客的新傑。她正在狐疑中,隻聽郭家老太爺又開口說:“前麵已經跟老夫人講過在下仰慕府上各位公子教養得好。這女兒出嫁,到了婆家也是相夫教子。隻可惜我郭氏一族表麵看著紅火,但是這幾年於子弟教化上太過欠缺,無論是男子還是女子。論本心,老朽確實羨慕有女子能嫁入唐門的人家。但是自家這爛船有幾斤釘倒是清楚的,隻怕我那些個孫女兒嫁過來不是兩家結親,反而因為笨拙惹出事來,就成了結仇。老朽思忖再三,今兒舔著臉過來,想求老夫人一件事,能準許我這對孫兒孫女兒進唐門的家學修習幾年。”


    這要求說來也不算什麽,唐家家學裏有很多都不是唐門子弟。但也是很難處,因為這些弟子大多是瓦堡寨的鄉民或是唐家子弟在軍中袍澤遺孤,這兩者都不是一般人想來就來的。若是開了先例,且別說遠的地方,就是這十裏八鄉,鹹陽城周圍仰慕唐家的人都有可能將孩子送到這裏來,到時候收誰不收誰,這就難處了,怎麽說唐家在這裏不能把本土鄉親都得罪完了。陳碧顏隻是略一沉吟,這成了精的郭老太爺就已經接了話:“老朽自然理解老夫人為難之處,但是老朽為了兒孫,少不得厚著臉相求,讓這兩個孩子寄名在江南陳家書院名下,在唐家家學受教,將江南對於我們來說太遠了,這兩個孩子年紀尚幼,我人老了就想看著兒孫圍繞。他們在鹹陽好歹每個月還能迴家兩天,若是去了江南就難了。”


    江南陳家書院不但有名,且對入選弟子十分挑剔。以郭老太爺與陳三爺的交情,推薦子弟入學並非難事。且郭老太爺從眾多郭氏子弟中挑出來的弟子,也定是家族中的佼佼者。


    “郭老既然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唐家家學自然恭候二位。說實話,這倆孩子看著都是聰明伶俐的,即便不看三哥的麵子,隻要郭老舍得,我都想讓他們去試一試。但是有些話還是要先告知,想來郭老已經知道唐家的家學除了念書,還有習武習醫,比一般書院辛苦,況且武藝一道全看個人體質和我唐家武功路數是否相符,他們是否真的合適,是否喜歡,隻有他們去了才知道。而且最終是否能進精修院也是看個人心性和緣分。但是我能保證我們的夫子和師傅絕不會因為是寄名來的弟子而小看了他們。”


    “老太太這話說的,若是他們資質不夠,學不出來,那是他們的命,絕不會有疑心。不過老朽倒是很期待啊,若是他們能合了書院的要求,真是希望他們出來能有唐家各位一半就好了。且不說唐家的直係子弟,就是跟唐家交往的好友,都是一等一能幹的人,不說別的,就是在洛陽租了咱們嘉禾莊的客人,今年這等行情,都能瀟灑地收購咱們手上那麽多麥子,這得多少本錢啊。這位大人才剛剛秩仕幾年啊,就把生意做得這麽大,不止是糧食,就是那為了自己玩兒玩兒製藝,買進的生鐵木炭都夠在咱們持麥坡鋪上一層了。”


    老江湖,陳碧顏和新傑一聽就知道郭老爺子此來真正的目的是為了一等一的能幹人。這郭老太爺可真可謂心思靈動,結交唐家以仰慕的姿態開始,但是也以友人的姿態進一步表示誠意。這嘉禾莊雖然已經租給別人,但那也是唐家的地方。萬一有什麽問題,外人自然會懷疑唐家有問題,出租給人隻是一個幌子。若是唐家牽涉其中,這所牽連的人就廣了,從前朝到後宮,從江北到江南,從朝堂到江湖。


    外書房中的燈連著幾夜沒有熄。自從送走郭老爺子之後,新傑新原就在陳碧顏授命之下和蓮兒接手了洛陽的事務。唐家關西道甘南道京畿道多路人馬進入了高級戒備。


    +++++++++++++++++++你情我願(v)(下)分界線


    而向來後知後覺的唐太太,這次卻特別警覺,敏感地察覺到在自己兒子不在唐門坐鎮時,那個庶子居然在大動幹戈,拿下了洛陽百草堂的人不說,還在其他幾個地方動手。她覺得這太卑鄙了。她不能放任,否則兒子迴來什麽都晚了。在給她通風報信的婆子陪同下,闖入了外書房。


    她滿以為會看到的是唐莊下人都在對著那個野種獻媚,等著他吩咐行事。可是她進來的時候這裏異常安靜,門口站著精衛,但是因為她是唐家的太太,沒有人阻攔她,一路進到裏麵,卻見隻有白家那個丫頭坐在偌大的書桌後麵翻看著手中的幾張紙,而唐家百草堂的兩位大帳房和幾位管事都安安靜靜地坐在周圍的椅子上,看到唐太太進來雖然有些詫異,但是都沒有說話隻是站起來恭謹地行禮。而站在書桌旁站著一位黑衣人,態度冷漠,看到唐太太進來隻是微微低頭算是行了禮,又看了她一眼,又無聲無息地看向桌麵,這個冷漠的男人唐太太黎氏平常日子裏是很怕看到他的,他就是百草堂總堂的精衛總領葛斌。黎氏總覺得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殺神。這些年嫁到唐家,她極為不喜歡這些打打殺殺的粗人,尤以這個葛斌為甚。而這些人原先對新嫁娘的她,看在主子的份上還有一分尊敬,多年高傲和無視讓這些侍衛對這位腦子不是那麽靈光,還總是不斷製造問題的主母產生了厭煩,對她敬而遠之,久而久之雙方便更是隔膜叢生。


    而唐家的生計除了藥店,還有各種客棧貨運,進進出出的除了那些坐堂的大夫看著文雅一些,其他人在黎氏的眼中都是粗人或者低下之輩,如何值得她這個侯府出來的嫡出小姐看上一眼。她當年出嫁時父親反複跟她說過,唐門的實力不隻是軍中那些將領,看重的也不僅僅是唐嵐在朝廷的官銜。唐家在江湖舉足輕重的地位也是父親看重唐家,當年不讓她嫁入京中功勳世家,而一定要來唐門最重要的原因。可惜二十幾年來,她一直不喜歡,無法融入,隻能將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


    這幾年新天和新野在家族生意中的地位有目共睹,父親也看得很清楚,感歎終於將她沒做到的事情圓滿了。一切都按照父親規劃的發展,她也覺著自己在唐家因為兒子們,自己越發舒心了。哪知道那個野種迴來不久就搞出這麽多事來。洛陽的幾個掌櫃和管事家裏都求到她麵前了,他們都告訴她再不出手,等新天迴來這一切就都完了。而此時看到百草堂的人對那個孤女如此恭順,她更是覺得一頭火唿唿在燃燒。看到唐太太進來蓮兒有點意外,這麽多年來,黎氏因為不喜歡,幾乎不踏足唐門的生意,不插手百草堂事務。她協助老太太打理百草堂唐太太也沒有說過什麽。但是此刻黎氏的表情顯然極為不滿她出現在這裏。雖說自己行得正不怕人說什麽,但是這幾年自己確實靠著唐門庇護,她不願意惹事,主要不願老太太因為自己而跟自己的媳婦之間鬧的不愉快。雖然她早就知道這婆媳之間隻是維持著表麵功夫,彼此都不喜歡,但是能不惹事,就盡量避免。


    此刻她便更是放低態度恭謹地給黎氏行禮問候。


    唐太太傲慢地走過去,蓮兒微微側身讓過她,她便大剌剌地坐在主位上。葛斌不禁微微皺眉。這幾天的事務都是十分緊急的,自己的人都還在外麵忙著,稍有不慎就有性命之憂的,都是跟了他多年的手下,他心裏對這些人的在意遠遠高過這位二吊子的主母。根本不管黎氏是否已經占了主位,讓人上茶,他直接無視,便開口對蓮兒說:“如果白姑娘沒有其他要提點的事情,我就先照咱們剛才商量的去安排了。周管事和李管事現在就跟我一起出發吧。”


    聞言,站在一旁的百草堂的兩位管事也學著葛斌的樣子,跟黎氏微微彎腰,算是簡單行禮之後,便跟著葛斌匆匆轉身走向門口。黎氏雖然人頭不熟,但也知道洛陽那邊的人都歸到李管事手下,這一去自然和洛陽那邊有關,都讓他們定下了,自己還怎麽說話。


    “葛統領,你這是去哪裏啊?帶著兩位管事去做什麽?見了我也不說清楚就走,眼裏還有我這個主母嗎?”


    “太太,事有輕重緩急,我沒有時間給太太慢慢解釋,莊子上的家務已經夠太太忙的啦,這外麵的事務,您如果有時間有興趣,可以迴了老太太,讓她老人家指派了人來給您慢慢細說。”這話哽得黎氏差點一口氣沒勻過來。


    “你怎麽說話的,平常日子裏這些事都是咱們大少爺管著,如今大少爺在京中領皇差不得空,咱們太太幫著過問一聲也是常理。按理說大少爺不在,你們就應該遵從太太的意見,且不說你們平常......”這王麽麽平常日子裏在黎氏身邊是得用的人,雖然唐家一切由老太太做主,但是縣官不如縣管,這管家的是唐太太,後宅中日常的圍著她們轉的都是各處管事的仆婦,誰都要給她幾分麵子。


    黎氏自己不理外務,手下的婆子更加插不上手。早先看著那些有男人或是父兄在外務上管事的媳婦兒和丫頭們在老太太麵前都很得臉,又聽說唐家對能幹的下人都優待,跟著爺們管生意的年底的分紅更是比這鹹陽城中普通商戶一年都掙的多,讓他們這些從伯爵府來的陪房羨慕得不得了。好容易熬到大少爺管事了,他們這些人才求著大少爺將自己家的孩子安排出去。也算大少爺照顧他們,給太太麵子,都是些離家不大遠,不吃苦,收益不錯的地方,這洛陽就是一處,所以他們幾家的孩子在洛陽就有好幾個,從掌櫃到管事,這些年都越發出息。這幾天不知道三少爺得了什麽勢,居然就拿洛陽那邊開刀,這不是明擺著打他們的臉嗎?雖然出事之後,她們幾個家的小子的情況都還不清楚,沒見到人,也沒見到送信迴來,但是這幾天拿了洛陽那邊的人是肯定的。雖然沒打聽到細節,但是他們幾家人都肯定是三少爺要下大少爺的人,打太太的臉,那他們的子侄肯定會被包括在裏麵,所以這王家的巴不得黎氏出手。前一段兒因為三少爺救了黎氏,似乎有了對三少爺好一些的心,但是出了這事,他們這些人立馬就來跟太太說,那三少爺救她不過是做做樣子,本質還是黑心要奪大少爺的位子。黎氏是沒有定數的人,心中早已聽進去了,要不也不會來這外書房。既然已經出手了,他們幾個商量了,就要做得更絕,讓三少爺在太太這裏永遠沒有翻轉的機會,等老太太歸西了,這唐家還不是太太說了算,再把三少爺清理出去,那就是他們幾個的天下。所以今天她主動要跟著黎氏來外書房,她更是要幫著太太做場麵,這樣大少爺迴來才會更記著她家的功勞。她正滑溜地想著如何罵得更有分量,讓太太記得更清楚些,臉上卻一陣痛,接著便覺得整個頭臉都在痛。


    “百草堂的外務還輪不到一個內院的婆子插嘴。”這時王婆子才看到眼前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一個深灰色緊身衣人,這是百草堂精衛的常服。說完這句話,對方並未停留,便跟著葛斌出去了。看樣子是葛斌的護衛。


    這一下不止是王婆子驚倒了,更是把黎氏氣到了。敢情這唐家的精衛就沒把她這個主母放在眼裏,一個精衛就敢對她身邊的人隨意動手。當真是她兒子不在,這些人就眼中沒有她了?這野種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居然挑動下人對她身邊的人動手。


    “老三呢?”唐太太覺得自己的肺裏一陣陣刺痛,說話有些喘氣:“不是說三少爺百草堂事務嗎?大白天的又上哪裏偷懶去了?”


    “太太,三少爺有要務,不知道太太找三少爺何事?”蓮兒此時不得不說話。


    本來那野種掌家,哪怕是臨時的她都覺得肉疼,而此刻這個上不得台麵的孤女剛剛卻恬不知恥地坐在主位上跟唐莊的大總管交代著事情。這種掌家權從她加入唐門就開始希求,但是唐老太太一直裝糊塗,這十幾二十年過去了,不但沒有得到掌控反而被那個野丫頭得了去。想起剛才百草堂那些屬下對這個女人的恭謹態度,唐太太黎氏覺得這白家的丫頭現在這幅風輕雲淡的樣子非常厭惡。更何況她現在一心一意地幫助那個野種。黎氏真後悔早為什麽沒有把她給新天做了妾,如今想怎麽捏死她都容易。


    她還沒開口,她身邊的另一個婆子已經跳了出來:“三少爺能有什麽要務,不是又到哪個花姑娘床上去了吧,然後讓白姑娘給他頂崗。就他那種下三濫的人也配有正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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