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呀,朕怎麽給忘記了!”北齊帝一拍腦袋恍然道。


    “皇兄,臣弟下令禁城時已經對外宣稱,是有賊人闖入王府竊取機密,跟皇宮之內發生的事情毫無半點關係!而王府並無任何東西失竊!”哥舒璟說道,意思算是串供了。


    北齊帝忙點頭,穩了穩情緒,這才召群臣入殿。


    “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群臣一進來就朝北齊帝行禮。


    “都起身吧!”北齊帝端坐在長案之後,極力保持著鎮定。


    三王並群臣這才起身,而後一一抬頭,個個臉上都是憂忡之色。群臣們看見站在最前方的哥舒璟,有同一黨係的,下意識交換了個神色。起身之後,卻沒有一個人開口說什麽。


    就連三王都交換了一個眼神,卻沒有人要做出頭鳥的意思。這時,一個內侍跑到哥舒璟身邊一番耳語。哥舒璟眸光一動,聽罷朝內侍揮了揮手,內侍立即低眉順眼的退了出去。這一幕頓時引得所有人的注意,所有的眸光便盯在了泰然自若的哥舒璟身上。


    哥舒璟卻無動於衷,仿佛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一般,也根本無視眾臣的探尋又帶著忌憚的眸光。


    “諸位愛卿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而且都還來的如此整齊?”北齊帝這時打破沉默開口。


    所有人依舊是神色不定,沒有人迴答。


    “皇上,國舅爺求見!”正在這時,又有內侍太監匯報道。


    “國舅?他不是在家養病嗎,怎麽也來湊熱鬧?”北齊帝愣了下,下意識看向哥舒璟,再傻也感覺到這事態似乎有點大。“宣吧!”北齊帝接著說道。


    很快,北堂辛奇在一個家仆的攙扶下巍顫顫的進來,乍一看見人,北齊帝都不禁露出驚訝的表情:“國舅,你怎麽……”


    眾臣的視線此時也落在北堂辛奇身上,也就一個多月未見吧,北堂辛奇原本花白的頭發此時居然更見灰白。背脊也佝僂了很多,仿佛病的比之前更嚴重了。


    “皇上!”北堂辛奇一到近前就痛哭失聲匍匐在地。


    “國舅你,你這是怎麽了?”北齊帝見此猛然站了起來,驚訝的看著地上的北堂辛奇。


    “迴皇上,國舅爺原本好好的,是方才聽說皇長子的事情,一時間被驚的昏厥,醒來就白了大半的頭發!”一旁的家仆忙說解釋道。


    北齊帝一聽這話愕然不已,下意識就看向哥舒璟。而群臣也在瞬間,視線重新聚焦到哥舒璟身上。


    “這……這這……國舅是如何知道皇長子不見的?”北齊帝驚訝問道。


    “哦,是因為這張紙條!”家仆被問的一愣,忙從袖子裏掏出一片紙來。


    而後群臣也在這時紛紛掏出一張紙來,異口同聲的道:“臣等也是被飄來的紙片驚動的,如今這樣的紙條也已經滿城飛!”


    “紙片滿城飛?”北齊帝再次錯愕不已,又看向哥舒璟。“這這這……”


    栗總管已經接過國舅家仆的紙條呈上給北齊帝過目,北齊帝一看上麵的內容,怒目圓瞪:“這這……”


    隻見上麵的字赫然就是綁匪留在皇宮寢宮裏的內容!


    “這匪徒也太過猖狂,分明是不將我北齊放在眼底啊!”這時淩丞相氣憤出聲。


    “就是說,太肆意妄為了,當北齊皇城是什麽地方?這分明就是在挑釁啊!不用說,敢這樣大膽的,必然是西蠻奸細!”戶部尚書王子述跟著附和,“依微臣看,這奸細的用意,是要挑撥群臣關係啊!”


    淩丞相立即又說:“確實,咱們要是換人,必然會被人拿捏住還會被嘲笑北齊無能人。當然,嘲笑也比不上皇長子的性命。但此時西關戰事可全憑攝政王妃的藥克製敵軍,一旦沒有了王妃,對方又出新蠱毒。咱們隻能任人宰割,到時候恐怕……哎!”後麵的話淩丞相沒有說,但想之前因為那蠱毒,北齊連失三座城池。後果往小了說,敗陣割地。往大了說,就是亡國了。


    “這要是不換,也依舊會讓人嘲笑。而且,皇長子可是皇室中的嫡長子啊,絕對不能有任何閃失!”戶部尚書王子述又接過話。


    你來我去間,已經攤清楚一個左右為難的局麵。這話一出來,很明顯就是幫哥舒璟擋了一些矛頭,但又讓人挑不出錯來。


    “這樣看的確左右為難,但要微臣說,這根本是京兆尹失職,皇營衛統領無能。居然能夠任歹人將這樣的紙條發的滿城都是!否則的話,換與不換,誰有知道?這讓人不得不懷疑,這西蠻奸細已經深入到什麽程度了!耽誤之急,應該嚴懲京兆尹劉渠與皇營衛統領衛遼,後讓有能之人取代!”吏部尚書嚴晟這時不冷不熱的開口。


    “微臣失職,請皇上恕罪啊!”吏部嚴尚書話音方落,京兆尹劉渠當即滿麵惶恐的跪下,額頭已有大滴汗珠滴落。


    被扶著的北堂辛奇胡子不禁抖了抖,不動聲色的看了眼吏部尚書嚴晟,抬手抹了一下眼淚,跟著開口:“臣以為吏部尚書說的有禮,自上次西蠻奸細潛入攝政王府刺殺攝政王妃,到後來的寧郡主被西蠻毒蛛所傷,再到今日的皇長子失蹤,西蠻人猖狂的行徑。京兆尹居然一點建樹也無,到現在都沒有逮到一點蛛絲馬跡,不得不讓人生疑。”


    從吏部尚書一開口,再到北堂辛奇的附和,三王就已經不打算再開口。雖然皇長子被擄是主因,但現在的情況分明是北堂辛奇想借機將屬於哥舒璟一派的京兆尹與皇營衛給拉下馬換上自己的人,他們要插手了,可就有站隊的嫌疑。


    “劉渠,你該當何罪?皇長子被擄這件事發生後,你又做了什麽?”這時,一道清冷明晰的聲音傳來,瞬間引得所有人的視線。原來是自眾臣進來後一直沒有開口的哥舒璟終於開了金口!


    京兆尹一怔,汗都不及擦,趕忙說道:“迴皇上、攝政王!微臣已經在第一時間嚴查此事了,查出是幾個城內的乞丐所為,這些乞丐都說是收了一個黑衣蒙麵人的銀子,讓他們將紙條扔大街上。乞丐們窮困潦倒,目不識丁,又個個愚鈍,隻為了一口飯活命,根本考量不到各種因果就照辦了……而後不待臣嚴懲這些人揪出幕後主使,就衝來一群憤怒的群眾,將這些乞丐活活給打死了!”


    “什麽,竟有這種事?”北齊帝震驚,“哪裏來的刁民?你有沒有將這些刁民抓起來查問,這些人會不會也是同黨?”


    “迴,迴皇上,是這些日子坊間關於攝政王妃被人屢次陷害欺辱的謠言不斷,淳樸的百姓們以為這些人存心要造謠害死攝政王挑撥聖上與攝政王的兄弟關係,致使君臣不和,他們家園動蕩,所以一時氣不過才……”京兆尹眸光閃了閃道,“畢竟王爺與皇上兄弟情深其利斷金,這些年為百姓和朝廷的付出,百姓們都是看見的!”


    北齊帝聞言了然,但也怒氣上湧:“這些人就是太可恨了!”說著卻是快速的看了眼北堂辛奇,又瞪向南陽王喝罵:“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啊!”


    南陽王被罵的一怔,趕忙跪下請罪:“皇上饒命,臣知罪!”


    “你知罪有用嗎?你知罪能將朕的皇兒救迴來嗎?若不是你教不好女兒,最先有那些事情,百姓能氣的打死人證讓線索斷掉嗎?”


    北齊帝憑著這些日子積攢的一股怒氣,突感頭腦一熱,牙一咬,轉而又對北堂辛奇道:“國舅你也是,當初好好的招惹我皇弟妹做什麽?還說她失德,如果不是她,如今咱北齊還不知道失了多少座城池,多死了多少英勇將士和百姓了!你德高望重了,但你道好,罵完人,還把自己氣病了,然後是省心的迴家養病了。門外事,左右與你沒有關係了!累得朕天天跟著發愁,你說你……”


    說著又是搖頭又是歎氣,隻字不提殷璃飛拿鞋子抽北堂辛奇臉的那段。


    “皇上——”北堂辛奇聞言不可置信的瞪大眼,身子都不禁一陣晃悠。仿佛怎麽也沒想到,一向畏懼自己如虎的北齊帝居然敢這樣當眾質問責怪自己。


    北堂辛奇突兀的一吼,北齊帝猛然迴神,對上他的眼神,突然就一個機靈怔了一下,下意識抬手觸唇。這刻也是驚愕的,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居然罵了國舅?!


    “難道朕說的不錯嗎,你要有辦法救出皇長子就說。沒有的話,也別添亂了,怪東怪西的有什麽用處?當務之急,朕是要皇長子平安、皇弟妹無事、北齊山河安定!”雖然心頭懼震,但北齊帝還是一口氣說完,都能感覺到自己劇烈緊張的心跳聲。但不知為何,就是控製不住自己的嘴巴,而且還有越說越興奮的衝動感。


    吏部尚書也已經驚住,原本醞釀了一肚子的話生生壓在喉嚨裏,偷偷覷了一眼哥舒璟,沒有敢再吱聲。


    “還有啊,你那頭發是真白了嗎?不會是自己故意染上去的吧!”北齊帝趁著熱血沸騰繼續說,語氣裏控製不住的帶了嘲諷。


    群臣已經震驚,個個瞪大眼睛看著殿上的北齊帝,這一瞬間,仿佛根本已經不認識他。怎麽也不能將此事字句犀利的北齊帝與往昔懦弱無能,被國舅爺質問一聲就要發抖的傀儡聯係到一起,


    甚至有人想,難不成……北齊帝被人給掉包了?但是這也隻是在心裏想,沒有人有膽量說出來。


    就連哥舒璟一黨都驚疑非常,不禁看向哥舒璟。


    “皇兄,還是先聽聽京兆尹如何說吧!”哥舒璟這時開口提醒激動過度的北齊帝。


    “對對,還是皇弟說的對!”北齊帝說著忍不住斜眼去瞪北堂辛奇,又瞪南陽王,最後說:“劉渠,你且說說,除了這些,可還有其他什麽線索!”


    北堂辛奇不禁皺眉看向哥舒璟,隻見站在北齊帝書案旁的哥舒璟長身玉立,俊美的容顏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他以鑲金白玉玳瑁束發,一襲玄白的廣袖衣衫曳地,優雅雋繡的如一副難以描摹的畫。


    哥舒璟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仿佛已經掌握全局。更甚至,已然掌控了整個朝堂乃至北齊天下,讓北堂辛奇有一種這朝堂之上再無自己立足之地一般的感覺。這一刻,心底沒來由的升起一絲恐慌,但也隻剛冒了一個頭就被自己強摁下去。繼而帶著幾分不甘心,憤憤不平的收迴眸光。且暗道:不行,他不能再為那個逆子手軟了……


    劉渠這才敢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忙應道:“迴皇上,關於西蠻奸細的事情,微臣已經有了一點眉目,但是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所以未曾上報。隻等著合適的時機,將其一網打盡!”


    “適當時機?什麽時候,能趕上將我皇兒救出來嗎?”北齊帝聽的有點不耐煩,隻當他是場麵話。


    “皇兄,這件事稍後便會有眉目!”哥舒璟這時開口道。


    北齊帝聞言驚訝的看向哥舒璟:“這麽快?皇弟你說的話可當真?這,這才片刻的功夫,你人都沒有離開,這兒又這麽鬧哄哄的,你怎麽就有辦法了?”


    “皇兄如果相信臣弟的話,便隨臣弟去一個地方吧!”哥舒璟含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道。


    “皇兄何時懷疑過皇弟你的話,你要去哪兒?走!”北齊帝說著已經站了起來。


    群臣也都跟著疑惑不已,眼神隨著兄弟二人而動。


    “皇兄盡管跟臣弟走便是,諸位大臣與三位王兄,便在此地靜候佳音吧!”哥舒璟說完,就對北齊帝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北齊帝便帶著好奇大步朝前走去。


    群臣心底萬千好奇,但經過北堂辛奇被罵之後,都是有話不敢說,隻得眼巴巴的目送兄弟二人離開。


    也在這時,很多人恍然,哥舒璟的存在已然如日中天!


    北堂辛奇站在原地身子氣的發抖,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站不是,坐不得。


    二王不禁沉思,南陽王跪的腿腳發麻卻已經被遺忘,也隻得暗自咬牙切齒。


    “皇弟,咱們這要是去哪兒啊?”北齊帝出了殿後,不禁好奇的問道。


    “先迴皇上的寢宮吧!”哥舒璟說道。


    “啊?朕的寢宮?”北齊帝驚訝,但還是照辦的朝自己的寢宮走去,突然也覺得這事情刺激好玩起來!


    ——


    齊後寢宮內,齊後坐立難安。


    空曠的大殿內,隻餘她一人孤獨而坐。迴想往昔的眾星拱月,高高在上,越對比,心越冷。又想起這次的事件,北齊帝的話猶在耳邊,心底是恨的!


    她堂堂的一國之母啊,是北齊帝的正妻。可是,結果卻連一個剛進皇室門的王妃都不如!想到這裏,又是火燒的嫉妒燃心。憑什麽,一個出生卑賤的鄉紳之女得到如此多的寵愛嗬護,自己這個出生名門的千金卻不如她一根頭發?


    哥舒璟都沒有帶殷璃飛過來,根本是想也不想,就直接選擇了保護殷璃飛!


    北齊帝在她質問的時候,也是想也不想就決定將自己推出去!


    憑什麽?憑什麽啊?


    “啪!啪——”


    心思焦灼間,突聽一陣羽翅拍打的聲音。齊後猛然迴神,看向閉合的窗欞。就見一道黑影停在了外麵,站在窗台上走來走去。


    齊後一驚,忙提著裙擺隻著了襪子朝窗口奔去。小心翼翼的聽了一下外麵的動靜,這才打開窗戶。


    見得窗台上的灰色鴿子,忙上前一把抓住,而後看了一眼四周,確定沒有人發現這才輕巧的關上了窗戶。


    一轉身,齊後立即摸上鴿子腿上的竹筒掏出了一個字條。


    快速的展開,一掃紙上的內容,齊後當即露出笑容。拿著紙條就直奔內殿而去,到得內殿的書桌前,展開宣紙,取過毛筆書寫起來。


    最後一筆落下,齊後撕下紙片輕吹幹上麵的墨跡,便準備轉身。這一轉身,驀然驚住。


    “你,你們——”齊後愕然的看著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自己身後的北齊帝與哥舒璟二人,一驚之後,下意識動作就是將紙條往嘴裏塞。


    哥舒璟見此眸光一凝,齊後再覺眼前一花,身子便僵硬住。還維持著要將東西遞進口裏的動作,卻清楚的看著哥舒璟袖子在自己眼前一拂,一陣奇異的香風拂麵後,手背莫名的一麻,手心的紙團就掉到了地上。


    哥舒璟彎腰撿起紙團,仔細的展開一看上麵的字,眸光便更冷,但卻一言不發的將紙條遞給北齊帝。


    北齊帝正好奇,抬手接過,當看見上麵的字時,眼睛瞬間瞪大。


    不能動彈的齊後看著北齊帝神色由驚到怒,眼底一點點染上恐懼之色。


    哥舒璟已經走到桌案旁,拿起上麵另一張齊後自鴿子腿上取下的紙片再次遞給北齊帝。北齊帝顫抖著手接過,下一刻暴怒而起,一腳狠狠踹向齊後的肚子:“你這個吃裏扒外,惡毒兇狠的濺人!”


    “啊——”齊後慘叫一聲被踹翻在地,之後卻是疼的大張著嘴,半天無聲。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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