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伯立一家,因為有了兩份工作,過得勉強還算可以。


    從原來的三分飽,變成現在的五分飽。


    而撿屍隊這個工作,除了注意屍體上的病毒,苦點累點,也沒有別的危險。


    但對於奶奶來說,這個工作量,她明顯有些撐不住了。


    年紀大,身體越來越破敗,吃得還少。


    這種情況下,她能撐到現在,完全是靠著一口氣。


    晚上睡覺的時候,她也後悔過。


    這麽長時間以來,兒子一家對自己態度的變化,她不是沒感覺到。


    如果小兒子一家還在,自己絕對不會過得這麽慘。


    但那又如何?


    說再多也晚了。


    她剛眯著睡著沒多久,就被兒媳吵醒,“還睡?睡多久才能夠?還不趕緊起來?”


    早飯當然是有的。


    不然一天下來,她根本支撐不住。


    但即便如此,她的身體也和枯木一樣,迅速垮了下來。


    兒子和孫子對於她在家中的遭遇不聞不問。


    一開始,她也偷偷和兒子告過狀。


    兒子以前和她最親了,一定要給那個婆娘一點顏色看看。


    可這次她預料錯了,兒子冷著一張臉,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件丟不掉的垃圾一般,“媽,你別鬧了。”


    從那以後,她就明白了,原來他們才是一家。


    吃完四分之一個雜糧餅,肚子還有些餓,但也隻能忍著。


    下一頓要等到晚上。


    不過這一次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時天驕也跟著出了門。


    奶奶雖然對兒子心寒,但對孫子還是疼愛的。


    她就這麽一個金孫孫啊,凍著生病了怎麽辦?


    她想把時天驕勸迴家,卻沒看到她心愛的孫子躲躲閃閃的目光。


    四人一起下樓,樓裏有不少人也選擇在這個時間點出門。


    或是出門找物資,或是出門上班。


    可她沒想到,她最疼愛的時天驕突然一把扒下她的外套,嘴裏高聲尖叫,“啊!奶奶你這是怎麽了!”


    奶奶愣在原地,她不明白孫子為什麽要這樣。


    而周圍下樓的人,也被這一聲尖叫吸引過來。


    時天驕咽了口唾沫,裝作害怕地往後退了幾步,表情驚恐,“你是…是不是變異了?”


    變異兩個字一出,所有人哄一下閃開,能避多遠避多遠。


    雖然沒親眼見過,但大家基本都看過喪屍電影。


    現在末世都出現了,再來個喪屍有什麽不可能的?


    奶奶愣在原地,瞬間傻眼,“你在說什麽?”


    時天驕似乎有些不忍,指著她露出來的脖子開口,“你脖子上都腐爛了,肯定是要變喪屍了!”


    周圍人有人直接跑了,被堵在樓道的也提著心。


    奶奶喘著粗氣,看著眾人防備的目光。


    她不知道喪屍是什麽意思,可脖子上,明明是為了喬秀蘭才受的傷啊。


    雖然是小傷,可家裏沒藥,喬秀蘭也舍不得給她消毒,慢慢就變成了這樣。


    全家人都知道的呀!


    似乎是感覺奶奶想開口解釋,喬秀蘭直接開口堵住了她的嘴,表情痛苦,“媽,我知道你最疼天驕了,可你現在都變異了,馬上就要變成喪屍,再留下來就是害人啊!”


    奶奶捂著胸口反駁道,“什麽喪屍,什麽變異?我這根本就是小傷,沒做好消毒才這樣的!”


    她說完就立馬看向時天驕。


    孫子一定是誤會了,平時自己最疼的就是他了,孫子一定會為自己解釋的。


    可時天驕卻避開了她的眼神,一臉悲痛地看向他爸。


    時伯立眼眶通紅,哽咽開口,“媽,咱們家就天驕一個根了,我不能讓他受到傷害啊。”


    奶奶不可置信地看著兒子,孫子。


    他們明明知道不是這樣的。


    明明那天自己受了傷,他們還一臉自責。


    可為什麽突然間,就都變了臉?


    時伯立抹了一把眼淚,“媽,天驕是你唯一的孫子啊,為了他,你安心去吧,你作為奶奶為他做的犧牲,我會讓他記一輩子的。”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她還有什麽看不明白的。


    兒子一家,是想拋棄自己。


    可她不想死啊。


    奶奶哭喊著解釋,“我沒有變異,兒啊,你不能拋棄媽……”


    不少人都聽到了她的哭喊唿救聲,可時天驕的話,就像懸在每個人頭頂的鍘刀,沒有人願意冒險。


    反而,不少人都希望趕緊把這個危險隱患趕出去。


    “老太太,你活了這麽久,也夠本了,你這都變異了,就算不為其他人著想,也得為你兒子孫子著想啊。”


    “就是啊,我看過不少喪屍電影,兇的嘞,咬一口就能感染別人。”


    “天呐,那怎麽辦?我還不想死啊!”


    眾人的話傳入奶奶耳中。


    奶奶紅著眼睛,連站都站不穩。


    她活了六十多歲了,太明白人性了。


    兒子這一家,是既想丟掉自己這個累贅,又不想承擔拋棄母親的罪過。


    所有人漸漸圍過來,把她往水邊逼。


    奶奶哭喊著求饒,不願意下樓。


    事情突然僵持在了這裏。


    圍觀的人互相對視著。


    他們雖然想逼老太太去死,可誰也不想親自動手。


    就在這時,不知道誰伸出腳,猛地一踢。


    奶奶直接被踢得後踢幾步,最後沒站穩,坐在了地上。


    她心裏滿是絕望和害怕,不停哭喊求饒,跪在地上給所有人磕頭。


    可有一就有二。


    有了帶頭的一腳,第二腳也就不是那麽難以伸出了。


    片刻後,奶奶被一身狼狽地逼到水邊。


    她聲音嘶啞,已經幾乎發不出聲音,眼淚也已經流幹。


    她想求饒,她想唿救。


    可看著眾人滿是警惕和厭惡的眼神,心中的希望逐漸熄滅。


    難道她今天就要死了嗎?


    不!


    不對!


    她還有孫女。


    時嬌嬌不會不管她的。


    她剛要張嘴,麵前卻突然衝出一個人。


    “媽,兒子送您一程。”時伯立大聲喊道,聲音悲戚。


    但仔細看去,他的眼睛裏滿是煩躁。


    最後一刻,奶奶淒厲的尖叫聲傳遍天泰小區每個角落。


    威脅被解除,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但過後難免唏噓。


    能夠狠下心來把親媽推下水,時伯立這個看起來老實的人,也不是什麽一般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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