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情郎如今何在,隻怕在邊關受苦罷,可憐祁王殿下那般俊美無壽的人物,竟被你這踐人迷惑,才落的今日這般的下場。”


    聽到她提及李祁,綠萼眸中寒光一閃,旋即從地上慢慢悠悠的起來,她聲音低沉,音調不大,“你算什麽東西?也配來指責旁人。你還當自己是溫家高高在上的二小姐?可真是笑話。”


    溫初珍氣的渾身發顫:“你說什麽?”


    綠萼目光輕慢傲然,冷笑道:“當溫國丈將你推進宮的那一刻你就應該知道,你不過是溫家放在棋盤上的一顆棋子罷了,而你隻是為了皇後作陪襯,一個隨時為了溫家的榮辱而犧牲的人。”


    好似被人猛地踩住尾巴一般,溫初珍掄起袖子,猛地向綠萼的臉上狠狠摑去。


    她這般自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千金小姐,哪裏是綠萼的對手,綠萼猛地將她的手腕握住,冷笑:“您果真是糊塗了,所有人都被您打發走了,還還能讓你打。”


    綠萼見她臉色灰敗,才覺得心裏痛快了一些,“你不敢把那些人叫過來,不過是因為你不想講今日的事情傳到皇上耳中罷了。皇上這般的放不下我,隻怕讓您恨得牙癢癢罷。”


    溫初珍腦中轟的一響,滿腔的熱血似乎頓時湧入腦中,她幾乎失去了殘留的一絲理智,


    溫初珍好似並不認識她一般,臉上有些錯愕,她實在想不出昔日如此軟弱可欺的女子,為何會變得這般的伶牙俐齒,好生厲害。


    “你若打量著我同以前一般任由你們欺辱,你便錯了主意,如今我們倒要細細的看著,看看究竟笑道最後的是誰。”


    綠萼猛地甩開她的手,“時辰到了,我該迴宮了。天寒地凍的,妹妹若得了風寒,不小心病死了,就看不到本宮權傾後宮的那一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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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冷的出奇,侍衛的盔甲上都結了一層銀霜,遠遠瞧去,倒像是天兵似得。一個個在風雪嚴寒中紋絲不動,亦是由於雲義素來治軍嚴謹,那些懈怠散漫者,可都吃盡了苦頭。


    雲義今日當值,因為地上的半尺厚的雪尚未被清除幹淨,厚厚的鞋襪早已是濕漉漉的,直逼得人心尖口處。


    他正走著,卻見甬道的盡頭站著一個麗影,一身單薄的衣衫,凍得哆哆嗦嗦,頭上的發髻上更是首飾釵環半點皆無。


    她神情淡淡的,有些粗糲都手輕輕的摟著纖細的肩膀,在宮牆的陰影裏,她顯得那樣的單薄,可憐。


    浣月見雲義走來好似重重的鬆了口氣。


    “奴婢給雲將軍請安。”


    一聲將軍,雲義平靜無波的眼底,起了一絲的波瀾。


    她許久未曾叫他姐夫了,如今卻那樣的生分了。


    “你在這裏可是為了等我?”


    她抬起眸華,凝視著,眼神卻落在他的手裏裝裱精致的一幅幅軸畫上,微微的複雜。


    “這些畫像可是要送去匈奴的?”


    雲義微微的一怔,“嗯,匈奴派來的人此時正在宮外候著。將這些畫像帶迴匈奴,十日之後,便將選上來的畫像送迴帝都。”


    她強讓自己鎮定下來。


    “都是尊貴萬分的女子,卻要忍受骨肉分離,遠離家國,亦不知是誰家的女兒,這般的苦命。”


    雲義亦是歎了口氣:“匈奴連連受災,凍死了許多的牛羊。而天下人孰不知璟王富可敵國,大女兒出嫁的嫁妝,整整幾裏長街。雖然此時應選的是庶出之女,隻怕唿延澤定會選她。”


    他想伸手扶住她略顯單薄的身子,在瑟瑟的寒風中,孱弱的好似隨時被吹走。


    可是他猶豫了許久,還是垂下了手。他解下他的大氅披在浣月的身上,本來凍僵了的身子,頓時覺得漸漸的迴暖。


    “宮裏人多眼雜,尊卑有別,浣月位卑,不在乎這些,可不能不在乎將軍的名聲。”


    她輕輕的解開了綢帶,將袍子還給他,卻不慎與他的手指相觸,他們彼此的手都那樣的薄涼。


    “阮夫人昨日得了風寒,今日高燒不退。宮裏那些勢力的禦醫有不肯配藥,大人——”


    “你說什麽?——我即刻就去抓兩服藥。都是我的倏忽,我竟沒有護你們周全。”他緊張萬分,“我即刻就送去洗桐宮。”


    浣月的臉上有些微微的絕望,原來他終究最在乎的不是自己,冷靜如他,但凡聽說關於阮綠萼的事情就亂了分寸。


    “將軍手裏的畫像就讓我送去罷,將軍還是快些去罷……我怕她熬不住了……”


    雲義再也顧不得其他,猛地將手裏的畫絹都給她,迴身,急匆匆的消失在甬道上。


    在他的身影消失在宮闈深處的一霎那,淚終於落下。


    一顆……兩顆……落在冰雪聲,瞬間消匿。


    過了良久,她瞧了良久,徐徐的打開一副軸畫。上麵的女子,淡眉如秋水,玉肌如玉琢,好似嬌花照水,而眉目間卻是淡淡的憂傷。


    “你再也不必擔憂了。”她慢慢的撕裂那美人圖,沉寂的宮廷內那刺啦聲格外的響亮,好似牽扯著她的心一般,“我替你去匈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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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場寒雪過後,天氣漸漸的迴暖,枝頭上開敗了的臘梅落在雪水中,霎時肮髒不堪,最終在宮女們的繡鞋下,碾作塵土。


    綠萼打開窗子,那上麵的塵土嗆得她一陣的咳嗽。迎麵夾雜著濕意的寒風突兀的刮在她無暇的臉上。寒風迎著菱花窗格而入,吹亂了她一頭的青絲。


    屋內燃著上好的銀炭,這正是浣月拿著那些珠寶跟那些勢力的奴才們換來的。


    浣月從殿外走來,身上帶著微微的濕意。見桌上放著的湯藥,早已凝成黑褐色,已經涼透了。


    “你為何欺騙雲義說我病了?”綠萼瞥了她一眼,有些冷漠的道:“你究竟在打什麽主意?”


    浣月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奴婢把自己的畫像送去了匈奴,倘若有幸入選了,今生隻怕再也無法侍奉您了。”


    一雙滿是薄繭的手撫上眼角,卻還是幹的,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淚。


    綠萼的心口一陣的絞痛,刻骨的錐痛,一絲絲的席卷而來。


    她的手狠狠地抓著窗棱,指間竟沁出絲絲的血痕來。迎麵吹來的寒風好似一把把尖銳的刀子,一次次的插在她的胸口。


    “人啊,總得自己保全自己。”綠萼的臉上滿是輕蔑:“你另謀出路我不惱你,隻希望你以後自求多福罷。”


    “是,奴婢定會銘記於心。”


    心,好像被什麽狠狠的攫住,綠萼想啟唇說些什麽,卻最終湮沒在空氣裏,剩下的隻是冰冷的話語:“我以前是恨極了你,我淪落至此,你能陪我這些的時日亦算是補償了,來日我們便各不相幹,各不為念罷。”


    皓月當空,月華慢慢的隱至層層黑壓壓的烏雲後麵,周遭的森冷,如同蟄伏已久的野獸。


    這洗桐宮的水乃是李胤當初引來的活水,這樣嚴寒的天竟沒有結冰,水麵上飄著些冰碴子,下麵隱隱約約幾隻覓食的錦鯉。


    水波倒映出綠萼絕世的容顏,她忍不住伸手去觸碰水裏滿臉哀愁的女子,冷冽的湖水刺的她猛地一哆嗦。


    她剛要轉身,卻感覺有一雙手攬住她的身軀,陌生的男人氣息讓她猛地一顫。


    “我的小美人,可真真的是相似本郡王了。”


    綠萼心下厭惡至極,猛地轉身,伸手便狠狠的摑了過去。她的力氣用的甚是大,隻覺得自己的手心震的有些微微的發麻。


    李琮的臉上的笑尚未斂,竟硬生生的挨了這一巴掌。他自小嬌生慣養,尊貴非凡哪裏受過這樣的打,頓時臉色鐵青,竟惱怒萬分。


    “啊。”綠萼佯裝成十分吃驚的模樣:“妾身不知是王爺……妾身還以為是哪裏來的登徒子。”


    李琮見她如同受驚的小鹿,烏黑如漆的眸子裏竟有淚珠閃閃,在月華下如盛夏河畔蓮花一般楚楚動人。


    綠萼的聲音小小的,低低的,如同隨風而逝的雪花:“您若是覺得痛,便打迴來罷,妾身絕不會躲。”


    他見她這般的說辭,頓時笑了起來,臉上的怒氣亦是一掃而光,“小美人,別說是給我一巴掌,便是拿刀在我的心口上狠狠的捅兩刀,我亦是心甘情願的。”


    綠萼一雙蝶翼似的長睫忽閃著,眼底妾室冰冷一片,她嬌聲道:“妾身可不敢,您可是妾身的天……”


    “哈哈哈……”


    李琮欲要再次一親芳澤,可依舊被綠萼不經意的躲開,她定定的看著他,“您答應綠萼的事情您可辦成了?”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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