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萼迷迷糊糊之間被人死死的掐住了脖子,她猛地睜開眼睛,卻看見那明黃色的身影。


    稀薄的燭火之下,李胤發青的麵龐之上,冷戾陰狠,似乎恨不得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一般,眼睛裏竟是欲要置她於死地的恨。


    “你為什麽要活在世上?為什麽午夜夢迴的時候還是忘不掉你。”他的聲音嘶啞的可怖。


    她隻覺得意識漸漸的飄渺,他真的要活活掐死她嗎?他終於狠下心了嗎?


    綠萼不掙紮,漆黑的瞳仁一片水霧,裏麵竟是要解脫般的寬慰,而眼臉底下卻是一片的潮濕。


    她輕輕的翕動著嘴唇,無聲的喊著,“聖上……”


    李胤好似看懂一般,如同觸電一般猛地收迴了扼住綠萼喉嚨上的手。綠萼猛地咳嗽起來,卻是如同死裏逃生一般。


    他卻笑了,笑的冷漠而淒黯,狠狠的托起她的臉,迫與他對視。他的衣衫上沾著許多暗紅的血漬,那是她的血。


    桌台上那盞小小的燭火,跳躍著的光圈越來越大,虛幻成慘淡的白光,鋪天蓋地的將她攏住。


    綠萼再次昏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覺得幹澀的喉嚨有溫熱的液體流入,讓她從噩夢中醒來。睜開眼睛,迷蒙的看見李胤將她環在懷裏,手裏端著黑褐色的湯藥,眼睛裏滿是複雜。


    他緊緊的扣住她的手腕,想攫住這微弱的脈搏,攫住她的生命。


    “朕要她安然無恙。”


    跪在地上顫顫巍巍的太醫聽了這話,頓時冷汗涔涔,“當初夫人從城牆上跳下來雖未傷到筋骨,可心脈卻大損,再加上傷到了頭,已是失了大半的心智,倘若精心照料,必要半載方能將身子養好,而那失心瘋……。”


    “無論如何定要將她的失心瘋治好,不要讓她再這般的瘋瘋癲癲下去。”


    “臣,臣盡力而為……”禦醫倉皇的伏地,瑟瑟發抖。


    “皇上今日如此又何必當初呢?”浣月看著綠萼包紮上的傷口,目光平靜低垂,望著李胤手裏烏黑的藥,聲音清冷,“讓她瘋下去也好,隻要心裏是快樂的,不必再被過去那些事折磨。”


    “都退下。”李胤並未計較她的放肆之言,反而頭也不抬,疲倦的拂了拂衣袖。


    禦醫都悄悄的退出去,唯獨浣月紋絲不動。她目不轉睛的望著李胤,黯然道:“兄奪弟妻,皇上又有什麽理由再去怨恨夫人對殿下昔日的情分。太後一碗湯藥斷去了她一生為人母的資格,她可曾跟您抱怨過半分?您心裏恨她負了你,可是你們所有人誰又不是負了她。”


    物是人非,亦或是事隨境遷,他疲倦的竟沒有力氣再去想了。然而浣月如同夢魘般的聲音好似不斷的揭著他的傷疤,“她跳下城牆之時曾說她愧對於您,枉了您的恩chong可是聖上您呢?當初在王府毀了她清白之時可有半絲的愧疚。”


    一行淚從綠萼的眼角悄然滑落,落在他的手背上,他清楚的察覺到了。


    那是她的淚,冰涼的刺骨。


    “奴婢告退。”浣月好似再也沒有力氣說下去,悄無聲息的隱去,徒留滿室的清寒。


    綠萼一雙暗淡的眸子瞧著他,隱約的閃著微弱的淚光。碧波的眸子裏隻餘空寂,自始至終都沒有了昔日的靈動。


    他放下手裏幾乎幹涸的湯藥,緩緩的收緊手臂,將她緊緊的擁在懷裏,閉上眼睛,卻依舊難掩心底的痛楚。


    “萼兒,我今生隻能放下你。”他低如囈語一般在她的耳畔說,“你終究是朕一生的劫難。”


    *******************


    寒冷的風將殿外的樹枝吹得吱呀作響,遠處傳來幾隻寒鴉的叫聲。初生的暖陽慢慢的升起,那一縷金黃色光芒斜射下來,透過暖帳,錦榻上的女子悠悠轉醒。


    慧兒睜開眸子,靜靜的打量著李祁完美的側臉,纖細的指尖忍不住拂他的臉,一遍一遍小心翼翼的勾畫者他的輪廓。


    他宛如天神,尊貴不可侵犯,那般完美的樣貌,眉心緊蹙,眸中是一縷欲淺還深的哀傷。


    唿吸相纏,身體相依,肌膚相親。


    手指滑到他的薄唇之際,卻見他的眉宇微微的皺了一下,便趕忙要收迴去,卻猛地被他抓住。


    李祁猛地睜開了眸子,待看清眼前之人時,神色為之一滯。他猛地掀開繡滿芙蓉的錦被,那點點的血跡耀眼的留在chuang單上。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女子,眼神一寸寸的冷了下去,漫起了濃濃的悲傷,“萼兒待你可不薄,你如今竟這般的辜負她……你如今爬上了本王的chuang,你叫本王如何不再次愧對於她?!”


    濕漉的風帶著徹骨的涼意,襲擊者她露在外麵的肌膚,慧兒蒼白的臉,眸中的光彩漸漸的暗淡了下去,隻弱弱的輕輕喚著,“殿下……”


    “你住嘴!”李祁猛地推開她,仰頭大笑,卻苦澀的開口,“隻怕她泉下有知,又要對本王失望了。”


    殿外等候差遣的宮女聽到殿內傳來女子的尖叫聲,便互相對望了一眼,端著洗漱之物都不敢邁動腳步。


    此時慧兒不著寸縷的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頭發散亂,衣物扔的遍地都是。李祁卻已經穿好了衣衫,冷漠的背對著她。


    “殿下……奴婢該死。”她帶著哭腔的看著他。


    “你是該死。”


    李祁的聲音裏滿是薄怒,“本王便是將你挫骨揚灰都難解心頭之恨。”


    “殿下,奴婢自知您對皇貴妃愛慕難舍,隻可惜皇貴妃紅顏薄命,不能伴殿下左右,奴婢隻想替她好好的侍奉您。昔日皇貴妃在世時亦是想將奴婢送到王府侍奉殿下……如今……”


    慧兒剛想辯白,卻還是被李祁的一聲冷笑截斷。


    “你可真的長了一張巧嘴。”李祁臉上竟浮現出些許的疼惜,“昔日本王欲娶王妃,她惱了不知多少時日,您如今卻說她要送女人給本王,你當本王是三歲的嬰孩嗎?”


    慧兒一震,抬頭看見祁王那意味深長,冷冷洞悉的目光,腦中轟然。李祁的臉隱約的在薄霧似的陰影裏,看不分明,隻聽見他清冷的聲音,“那本王就送你去陪著綠萼罷,倘若你見了她,定要好生的贖罪。”


    李祁投在地上斜長的身影仿佛一道寒刃,生生的將她劈成兩截。


    她緊緊的伏在冰涼刺骨的地上,麵色如同死灰一般,“奴婢臨死前隻想見王妃一麵,還望殿下答應。”


    李祁眉宇微皺,他的那位王妃素來不問世事,如今慧兒怎麽想到見她了?然而此時他亦懶得再去揣度,反而麵無表情的道:“等你見過王妃之後便自裁罷,本王會賞你一個全屍。”


    *********************


    慧兒驚魂甫定,可依舊十分鎮定的去了玉蕖的寢殿。


    她素來不畏懼這位王妃,因為她自小便在邊關長大,瘋瘋癲癲的,整日舞槍弄棒,哪裏有個王妃的樣子?她隻想著像李祁這般尊貴,俊美無壽的人,卻娶了這樣彪悍的母老虎都覺得十分的憤懣不平。


    進入殿內卻是一片的寂靜,這祁王妃素來是不喜歡人服侍的,隻有一個瘦瘦弱弱的小丫頭掀開珠簾讓她進入內殿。


    慧兒有些傲慢的跪在地上,隨意的扯了扯衣襟,讓自己的脖頸露出來,嫣紅的一片,故意向玉蕖顯露著昨日水深火熱的激烈。


    熹微的晨光透過朱窗照在玉蕖的臉上,刺目耀眼的白光讓她的整個輪廓都好似罩了一層紗罩,整個人臉上好似有著一個淡淡的憂傷。不似她往日的英氣十足,一切滿不在乎的模樣。


    “慧兒,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趁著殿下酒醉,勾引殿下?你可知罪?”玉蕖的聲音裏聽起來並沒有怒意,“今日殿下要你的命,別指望本王妃替你求情。”


    “王妃如今可是妒忌奴婢得了殿下的chong幸?這天下誰不知道祁王殿下與王妃同chuang異夢,琴瑟不調。”


    玉蕖猛地拔出隨身的配刀,直起身子猛地向她扔過來。她始料未及,嚇得忘記了閃躲,待看見鋒利的尖刀擦著自己的臉頰,飛到石柱上,深深的嵌進去之時,額頭上的汗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隻是那驚慌從眼底閃過稍縱即逝,輕易的就找不見痕跡,慧兒到底有些膽色,若是尋常女子隻怕會嚇得花容失色了。


    “奴婢知道您不會真的要了奴婢的命,您與奴婢可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本王妃怎麽不記得何時與慧兒姑娘同舟共濟了?您是你,我是我。”


    慧兒得意的一笑,“王妃莫要忘了當初可是您在聖上麵前揭發殿下與那皇貴妃有私情的,倘若有朝一日殿下若是知曉自己最摯愛的那個女人,被這個自己並不待見的王妃害死的會如何?”


    玉蕖緊咬著唇,冷笑道:“幸虧你提醒,本王妃險些忘記了當初在聖上麵前亦是你去告狀。你難道就不怕殿下知曉?”


    慧兒愈發的得意起來,“所以如今還希望王妃給奴婢做主,請王爺放奴婢一命,並且給奴婢一個名分。”


    “今ri你想要名分了,今日怎麽不記得向他要?怎麽他不肯收你為妾,並且想要了你這條賤命?如今來巴巴的求我救你一命?”


    “隻要王妃能拉扯奴婢一把,奴婢以後定會是您手裏的一把利刃。”慧兒瞧著玉蕖的眼睛,“孰不知道如今殿下對柒側妃疼愛有加,遠遠超過了王妃,隻要您一句話,奴婢絕對幫您除掉她。”


    “嗬,你的話就像是毒藥一般,可是你騙不了我,你以為我會稀罕你幫我?”玉蕖厲聲道:“殿下真正愛的人在京城,她活的未必比我們快活。所以本王妃不會再去妒忌任何人。”


    “可是那個女人已經死了,我眼睜睜的看著她從城牆上跳下來的。”慧兒有些驕傲的揚了揚下巴,“這還不是拜我們所賜。”


    “果真是愚蠢至極,她還好端端的活在京城裏。”


    慧兒驚得忘記了說話,過了許久才喃喃的低聲道:“你騙我……不可能的,王爺派去京城的人都打探到皇貴妃已經死了。”


    -本章完結-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皇貴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萼華故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萼華故人並收藏皇貴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