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萼的淚水滾落的更加厲害,原本孱弱的身子卻更加的弱不禁風,到了嘴邊的話,卻又硬生生的收了迴去。


    僵持良久,李胤忽然拂袖起身,陽光恰好籠罩著他,背光處,卻見他剛毅的側臉在陽光中鑲嵌一層淺淺的光暈,臉上凝著的怒氣卻顯得那樣的濃烈。


    “皇貴妃恃chong而驕,枉費朕之期許,從今日起閉門思過,待想明白了,再出宮門。”


    她呆滯的看著他在宮門前消失的身影,莫名的。心口像被針紮了一個洞,每一次唿吸都是刻骨銘心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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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胤與綠萼的爭執好似一塊石子,投入到原本平靜無波的湖水裏,掀起了陣陣的漣漪,宮裏人人都知道皇貴妃與皇上起了爭執,可是皇貴妃依舊是在後宮要風得風,畢竟前車之鑒擺在那裏,李胤從來不舍得冷落她太久。


    此時妃嬪們卻是更加的爭奇鬥豔,甚至有意無意的徘徊在李胤經常走過的路上,以求得巧遇。


    綠萼因為被禁了足,浣月卻被太妃叫去了,慧兒亦是不知所蹤,如今她覺得一個人無聊的很,便趁著夜色,亦未叫宮人,自己往殿後麵的花園裏走走停停的便是幾柱香的工夫。


    可她行至假山後麵的連廊,忽然見到一個身影。


    “何人在此?”綠萼心下一凝,駐足厲聲問。


    她的話尚未說完,一隻盛滿佳釀的琉璃杯便被扔了過來,滾了幾圈,落在她的裙裾旁,髒了她的衣衫。


    “給本王退下……”待他轉過頭來,頓時愣住了。綠萼拿起帕子,小心翼翼的擦拭著裙角的酒漬。


    “是萼兒……”李祁看了她一眼,目光已經迷亂,轉頭又開始替自己斟酒。


    綠萼站在他的麵前,他將酒杯遞到她的麵前,那雙蒼白的手,握著杯子,分明已經微微的顫抖。


    她接過杯盞,猛地往地上一摔,哐啷一聲,跌的粉碎。


    “王爺怎麽喝了這樣多的酒,可是有什麽擔憂的事情?”他一向不貪杯,什麽時候起,竟喝了這樣濃烈的酒來。


    “萼兒……”他低低的喚了一聲她的名字,聽在耳中,裏麵好似包含了無數的深情。然後驟然間被他抱住,他冰涼的,散發著濃鬱酒氣的雙唇,落在她的臉上。她的鬢發,與他的緊緊的糾纏到一起,好似一體。


    這個懷抱讓她無比的迷戀,她甚至可以為了它犧牲自己的一切。


    “本王今日去你的殿中如何?我怕我這輩子你都不願意再理我。”他的手緊緊的環扣在她的腰間,將她箍的幾乎喘不上氣來,仿佛欲要窮盡一生的李祁來抓住她。


    綠萼並未掙紮,任由他靜靜的抱著,雖有些不理解他的話。過了良久,她說“好。”


    一迴到房間裏,看了看周圍確實沒有人跟著,才把門關上。李祁已經坐在桌前,待看到桌上的佳釀,又接著要拿起來。


    看著他欲要繼續自斟自飲,便急忙上前拉住他的袖袍,“殿下莫要再喝了,這裏人多眼雜的您要是醉了鬧起來,會被人發覺的。”


    李祁拿過兩隻茶杯,往裏麵倒了酒,遞給她:“我聽聞皇兄去了太子宮裏,太子染了風寒,隻怕是病得不輕。”


    聽他這般的一說,心裏才微微的放下。


    他究竟為何這般的暴飲,她心頭雖有萬般的疑惑,可還是接過他手機裏的酒盞,一口飲下。


    喝的太急,這一大口佳釀衝進喉嚨裏,立刻如同火燎一般,一直燒到心裏。


    都說酒能壯人膽,綠萼亦不像適才那般的怕了。


    大概是因為喝了酒的原因,李祁的眼角有些發紅,看起來眼神也不像平時那麽冷靜犀利,表情卻是認真起來:“本王還記得初次見你之時。”


    “嗯?”


    那時的你站在梅花樹下,恍若九天下來的仙子,那時的你站在落英之中,雖衣衫破舊,可難掩那般的絕色傾城,仿佛這世間的萬物與你來說不過都是陪襯。


    但是你後來所做的事情,將那知府殺死,隻為給自己的娘親報仇,潼城抗敵,幾萬鐵馬戎兵前刺傷匈奴單於,這些事情隻怕許多男人都不敢想,可都被你做了。像你這般的女人世間難尋其二……”


    綠萼想走那些往事來,卻恍如隔世般的長遠,眼睛不由自主的紅了,好像是酒喝得太多,眼睛直在發燙,眼淚好似隨時都會滾落在地。


    綠彎感覺有一隻異常溫柔的手,撫摸著她通紅的麵頰,他臉上的表情那樣的模乎,去深沉的如同海子裏的水。


    “倘若有本王徹頭徹尾的騙了你……”


    他的聲音還在她的耳畔響著,溫柔而綿長,恍惚給她一種錯覺,他好似要離開她一般,永遠不會迴來,所以才將今生餘下的話語說盡。


    而她此刻亦不知如何了,腦子好像是被刀割開了一般,再也聽不清楚他不斷的話語,明明隻飲了兩杯,竟昏昏沉沉的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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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皇後差人來說太子又發熱又咳嗽,李胤趕忙去探視,直至太子入睡後才離開。


    他的腳剛邁上昭陽殿的玉街,忽然聽順公公一聲暴喝,“誰在那裏?”


    身後的侍衛立即將李胤團團的圍在中間,卻見偏殿一個黑影,被蜂擁而至的宮廷禁軍團團圍住,刀劍寒光乍現。


    “皇上,奴婢是朱鸞殿的慧兒,奴才有要事要稟明聖上。”驚慌失措的嬌唿陡的傳來。


    李胤瞟了一眼,讓侍衛放開她。


    慧兒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卻聽李胤掃了她一眼,麵無表情道:“可是你家的主子差你來給朕傳話?”


    她緊緊的握住手裏的帕子,許是攥的太近,纖長的指甲都斷裂了,她卻渾然未覺一般。


    “皇貴妃與祁王殿下苟且有絲,連入宮之後亦經常私會,穢亂宮闈,還望皇上明察,莫要天下人恥笑啊。”


    “放肆!”李胤一聲怒斥,語聲低沉,卻所有人都畏懼的帝王之威。“究竟是何人指示你誣陷皇貴妃的。”


    若是平時,慧兒早就嚇破了膽子,可倘若不是太妃答應她,倘若能揭發此事,便讓他在祁王身旁侍奉。


    “奴婢所言,千真萬確,奴婢手中鐵證如山。”慧兒不敢直視李胤的怒容。


    李胤隻覺得全身血脈直衝頭頂,心口卻是幽幽的涼。


    “祁王曾多次在夜裏去朱鸞殿,那時殿下鎮守邊疆之時,皇貴妃曾去潼關與殿下似會,當初將匈奴的單於刺傷的,正是皇貴妃。”


    “你給朕聽仔細了!”他緊緊的盯著她的雙目,“你最好不要騙朕,也騙不過朕。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慧兒癱軟在地上,渾身發抖,語不成調“皇上若不信,隻將祁王妃請到宮裏來一問便知曉,…難道皇上不曾懷疑過,以王妃的姿色如何能迷惑的了匈奴單於?”


    “李胤閉上了雙眼,隻覺得深深的疲憊,甚至不願再睜眼,“你怎麽會知曉這些事情的?”“奴婢侍奉皇貴妃之時,無意間聽她與浣月說起這事,之後便看見殿下多次來朱鸞殿,便再不敢有所欺瞞,便過來稟明聖上。“


    房內一片沉寂,隱隱透出令人窒息的戾氣來,麵色凝重的如同寒冰,周身似有淩厲的殺意彌散開來,令慧兒嚇得顫抖不止。


    好,朕就將祁王王妃給請進宮裏來,倘若有半句的假話,朕誅你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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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過來的時候隻,立刻感覺頭痛欲裂,她用力額頭上依舊感到昏昏漲漲的疼。


    這究竟是怎麽迴事?此刻她地誰都想知曉。


    劈劈啪啪的紅燭將翡翠屏風上浣沙的女子的臉映襯成了張猙獰駭人的臉,血紅的眼睛,露出詭異的笑,仿佛隨時從屏風裏鑽出來,好似隨時將她吞噬掉一般。


    她倏乎之間感覺到有人睡在她的身畔,她剛要轉身去瞧,卻被用力踹門的巨大聲響而震住。


    這聲響立即讓她恢複了原本昏沉的記憶,她……她原本是與殿下一起飲酒的,那她身旁的可是李祁?


    有人走了進來,一大群人很快的走了進來,而眾人拱門般圍繞著的那個明黃的身影,足足一下子將她拉近地獄。


    她隻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場噩夢,努力的撐起了身子。可當她真真確確的看清楚來人之後,


    她的眸子猛然間睜大,抬頭頓時麵無血色。


    李胤領著一群人,踏進殿門。四周原本是溫暖如春,可倏忽間隻覺得如墜冰窟一般。


    “你們在做什麽?”一道狠戾的聲音乍然間響起,四周的帷幔好似亦感受到這樣的寒氣,卷了起來。


    綠萼終於鼓足勇氣抬眸去瞧,眼前李胤的一雙寒眸冷若千年的玄冰一般,裏麵透出來的神情好似要隨時將她拆骨剝皮方能解恨一般。


    她覺得自己的一切都顯露在了眾人的麵前,掩蓋了這些年的秘密都暴露早光天化日之下,她的肮髒,她的不貞,再無任何的秘密。


    她竟無端由的覺得自己解脫了一般的平靜,她就像是一個殺了人的囚犯,流亡多年,直至繩之以法,才覺得自己真的解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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