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帳低垂,茜色輕紗下,浣月靜靜的臥在那裏,蒼白的麵孔在清冷的月光下竟是幾分的悲痛。


    她以往雖不待見巧雨,隻覺得她愚不可及,可如今一去,反倒念起她萬般的好來。


    不知多久,浣月才微微有些困意,宮女一聲通傳幾乎讓她從錦榻上跌下。


    “奴婢參見皇上。”


    李胤?


    今日他當著眾人的麵才罰了萼妃,晚上怎麽還過來了?


    浣月此刻為了掩人耳目還依舊穿著綠萼的衣衫,皇上一旦推門而入,必然會瞧見自己的模樣。


    那時候便有幾百張嘴亦是說不清的,而那後果也是不敢揣測的。


    她手心沁出的冷汗,包括額頭,一並滲出細密的汗珠。


    她急忙轉身下榻吹熄身旁所有的燭火,周遭輕微的月光,再也照不明她的麵容,一切隻隱藏在陰影中。她才覺得安全了些,又奔迴錦榻。


    纖手微揚間,月白的帷幔頃刻垂覆,將她整個人藏在了裏麵。


    一切甫停,殿門開啟,浣月隻聽見細微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她猛地瞧見一隻手要掀開帷幔,便猛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抓住了帷幔的一角。


    她故意壓低聲音,沙啞著嗓子道:“皇上,今日臣妾身子不適,皇上還是請迴罷。”


    “你的嗓子怎麽了?”他的聲音卻是那樣的溫柔,早已不複今日的狠絕和無情。


    “臣妾今日哭傷了嗓子,惹皇上擔憂,乃是臣妾的罪過。”浣月竭力的控製心底的悸動,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麽顫抖。


    浣月此時已是拿性命去賭,以李胤的精明,時間久了定能聽出其中的漏洞。


    “你還在怨朕嗎?怪朕處死了那個奴婢?”他的手緊緊的攥住她覆在帳幔上的手。


    “臣妾不敢怨皇上,皇上還是請迴罷。”隔著長帷,她依舊能感受到他愈發冰涼的手。


    “你——竟這般的不願意見朕?”這句話他好似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般,浣月仿佛看見了他眉心的緊蹙和眼底濃濃的不悅。


    他覆住她的手,驟然間猛地鬆開。


    “臣妾恭送皇上。”


    她依舊沙啞著嗓子,模仿著綠萼的聲音。


    “朕今晚過來,隻是想告訴你,朕今日這般的作為亦是為了保全你。”他的聲音裏辨不出喜怒,“朕打算徹底拔出榮氏一族的勢力,前朝和後宮定會掀起暴風驟雨,朕不想讓你受到傷害。”


    突然,浣月的心好似被什麽狠狠的揪住,幾乎險些將到了嘴邊的話脫口而出。


    那皇上如何處置榮國公的女婿,雲大人?


    殿內卻是一片的死寂,更漏聲聲,此時已是夜涼人靜,月上中天,如此的良辰美景,卻透出濃重的涼意。


    浣月從帷幔的縫隙裏看著他抬步走了出去,挺拔的身影步入重帷之中。


    可是她忍住了,隻眼睜睜的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殿外。


    皇上終於要動榮氏一族了,而王爺的大計亦是成了一半。


    **************


    夜那樣的寂靜,青美人們聞著那濃鬱的龍涎香,思緒紛亂。身側早已傳來了勻沉的唿吸聲。


    一條雙鸞*枕,兩個人各在一端。黑暗裏,李胤翻身向內,鼻吸微微的拂到她的臉上,又輕又柔,好像似柳絮拂在臉上一般。她壯了壯膽子,呢喃道:“皇上……”聲音小的連她自己都幾乎聽不到。


    昏暗的燭光下,依稀看見他的眉目,身上還殘留著他的氣息。她咬了咬唇,往他的懷裏靠了過去,隻感覺那溫暖的胸膛,才感覺十分的安心,昏昏沉沉的將要睡去。


    交雜的步履聲,漸近漸急。


    終於珠簾搖動簌簌,徐公公的聲音從殿外傳來:“皇上,了不得了,了不得了…。”


    李胤尚未清醒,青美人卻已經披衣坐了起來,將帷幔一掀:“出了什麽事?”


    禦花園的湖水裏淹死了一位娘娘,早已被湖水泡的麵目全非,已辨認不出模樣,看衣著卻是正二品的宮裝。”順公公的聲音早已變了調許是跑的太急,早已是上氣不接下氣。


    李胤猛的翻身下*,不待叫宮人上來侍候,便披上外袍。


    “馬上去朱鸞殿瞧瞧,萼妃在不在宮裏。”他的臉蒼白的似雪,被宮燈照著,冒著森森的寒氣。


    “皇上不必太過擔憂,奴才聽聞萼妃娘娘身邊的巧雨昨兒晚上去了,娘娘傷心過度,隻在宮裏一直都未曾出去過,絕不是她的。”


    李胤盛怒之下,朝著順公公的胸口就是一腳:“大膽的奴才,還不快去。她若是有什麽好歹,朕要了你的腦袋。”


    順公公卻是躲也不敢躲的,硬生生的受了這一腳。他跌坐在寒冷似冰的地上,一時站都站不起來。


    李胤見他如此,便要抬腳便再踹。


    卻見衣帶飄飛,青美人拉住他的袖袍:“皇上息怒,雲義尚未過來迴話,臣妾想著,夜黑風高的看不仔細,說不定是兩個宮女失足落水亦說不準,未必是正二品的皇妃,但凡皇上想想,正二品的皇妃身旁怎麽會隻有一個宮女跟著?。


    李胤垂眸迎上那剪水的秋瞳,陰沉的將要滴出水的眸子才微微的有一絲的緩和。


    終於,雲義匆匆忙忙的迴來稟告,香消玉損的不是旁人正是麗妃。


    同時死於非命的還有她貼身的宮女。宮女身上皆有刀傷,脖頸被人插了一刀,隻怕是因此而斷送了性命。


    宮裏戒衛森嚴,出了這樣的事情,頓時龍顏大怒。將麗妃宮裏的宮女太監一並賜死,幾十名侍衛被當場杖斃。


    將近天明,竟下起了朦朧的秋雨。


    昭陽殿中燈火通明,後宮的眾佳麗更是戰戰兢兢的跪了一地。


    此時若說最急的,莫過於太後,上陽郡主臨盆在即,卻不料生出這樣的事端,榮國公連夜進宮,隻為了給自己的女婿求情。


    “皇上今日難道不肯給哀家薄麵?”太後一開口便有著擋不住的怒氣。


    李胤的臉上噙著冷笑,瞧著太後和榮國公道:“難道母後和舅舅曾朕一個薄麵?”


    “宮裏禁軍眾多,出了這樣的事,為何偏偏非要讓雲義出來頂罪?”榮國公克製不住的怒吼起來,緊握的拳頭一下一下的龍案,聲音飄蕩在空蕩蕩的大殿。


    “可舅舅莫要忘了,雲義是宮裏禁軍的首領,他疏忽職守,其罪當誅。”李胤的臉上馬上肅起了霜冷之色。


    太後整了整明黃色的鳳褶裙,臉上滿是怒氣,“皇上今日若想要來雲義的腦袋,隻管從哀家的腦袋。”


    昭陽殿的側殿內,錦妃冷冷的盯著眼前跟自己有幾分相像的女子,眸子冷的幾乎要凍成冰。


    “父親果真把你送進宮裏來了!”


    青宵立刻低頭,怯怯的說:“姐姐……”


    錦妃臉色一變,口氣很是不好:“你別跟本宮叫姐姐,本宮沒有妹妹,更沒有你這樣一個出身卑微的妹妹。”


    錦妃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這個父親的私生女她向來不待見,如今被父親弄進宮裏,共侍一夫,隻覺得十分的惡心。


    “臣妾知罪,還望娘娘讓臣妾見父親一麵,讓父親給母親捎些話……”


    不等她說完話,錦妃揚手就是一巴掌,清脆的把掌聲蔓延在整個空曠的大殿。


    錦妃冷冷的斜了她一眼,譏諷道:“母親?你的母親早被趕去了家廟,這樣勾搭主子的賤婢,母親留著它亦算是大度了。”


    “你說什麽?”青宵的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你放心,哀家絕不會虧待你和你的母親。”二人慌忙扭頭去瞧,便瞧見雍容華貴的太後有婢女攙扶著徐徐的進來。


    青美人趕忙跪了下去,眼珠劈劈啪啪的滾過在地:“太後,您一定要幫幫臣妾的母親,不能讓她去寺廟裏受苦了。”


    太後走過來扶上她臉頰上尚未散去的紅印,稍加安慰道:“你的母親不過去家廟禮佛,不過數日便迴來了,你放心哀家定會讓榮國公收了你母親做偏房,給你們母女一個名分。”


    錦妃臉上滿是不甘,剛要開口,便聽太後說道:“你以後雖是庶出,可你既在了皇上的身邊,母憑子貴,你母親以後的榮華富貴可仰仗著你了。”


    青宵此刻卻感激零涕的磕著響頭,“臣妾受教了,謝太後娘娘。”


    太後小心翼翼的將她攙扶起來,心疼道:“你這傻姑娘,以後都是一家人了,以後便隨著錦妃一般,叫哀家姑姑罷。”


    “臣妾不敢。”


    “傻孩子,皇上這般疼你,你便在皇上麵前替雲大人求個情,畢竟皇上麵前你還是說的上去幾句話的。”


    青宵的眼底漫過幾絲的不屑和輕蔑,卻倏忽間消散,“臣妾謹遵太後娘娘的旨意。”


    太後又與她說了些話,便領著錦妃迴了宮,剛出了殿門,錦妃便憤懣不平的道:“姑姑,你怎麽對她那般的好了起來?”


    太後瞥了她一眼,有些恨恨的道:“你這爭風吃醋的樣子,哪裏還向皇上的妃嬪?倒像是妒婦一般,你亦要收斂收斂你的性子。”


    “臣妾就是見不得那個女人風光,她不過是我們榮家的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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