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良久,綠萼才恍惚的道:“如今你去了也罷,何苦再這裏白白的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如今各奔東西亦是好的,總有個人保全了性命,我以後便是死了,亦是能安息了。”


    她隻想起匈奴的單於將要進京了,自己和王爺的性命亦是命懸一線,隻怕浣月亦是會受到牽連,自己又何苦的白白的拖累於她,反倒不如放她走,以後各安天命罷了。


    浣月瞧著她的樣子,孰知眼淚撲簌簌的滾落,哽咽道:“娘娘何苦要說這樣的話,你待奴婢這樣的好,實在是無以為報,隻是各人有各人的去處,何必再說這樣死不死的氣話。”


    “我哪裏是在說什麽氣話,如今匈奴的單於便要進京了,倘若認出我來,便將那日我再邊關的事情告訴皇上,皇上豈會饒了我和王爺。”


    “娘娘聽誰說匈奴單於要進京的?”浣月火急火燎的問道:“王爺可知道此事?”


    綠萼便把那日所偷聽的話,原原本本的重複給浣月,她的聲音滿是低沉,可字字裏滿是惶恐和不安。


    浣月聽了,隻安慰了她幾句便匆匆忙忙的退下,隻說叫人傳話給王爺。


    也不知躺了多久,隱隱約約的聽見巧雨的聲音從外麵傳了進來,闖入她的耳朵。


    “娘娘,太後遣人過來,隻說叫娘娘去壽安宮。”


    綠萼猛地一怔,隨後冷笑道:“隻怕是榮國公在太後麵前告狀了,果真是錦妃的父親,這性子這樣的像。”


    綠萼隻管叫巧雨陪著,隻管去了太後的寢宮。偏著綠萼心裏煩悶,隻不肯叫人去傳轎攆,隻一步一腳印的走了過去,走走停停的,反倒耽擱了半個時辰。


    這反倒急壞了前來傳話的太監,又實在不敢催促,隻得在後麵慢慢的跟著,心裏卻如同火燎一般的急。


    直至到了壽安宮,他才長長的籲了口氣。屋內雕廊畫柱,雖比不得朱鸞殿,卻亦是萬分的奢華的,隻見寢殿內雲頂檀木作梁,水晶玉璧為燈,珍珠為簾幕,範金為柱礎。屏風上遍繡灑珠銀線海棠花,風起綃動,如墜雲山幻海一般。


    太後正襟危坐在主位上,一旁的宮女小心翼翼的替她揉著肩。她的身旁坐著那個素來狂傲的榮國公。


    太後瞧見她過來請安,隻冷哼一聲,卻不叫她起來,隻道:“萼妃好大的架子,如今連哀家都要候著你這樣久。


    綠萼直瞧著高高坐著的兩個人,隻想著害死自己父親的仇人近在眼前,自己卻隻能忍著,隻恨得牙根癢癢。


    她沉默,臉上保持這笑意,卻不達眼底,隻等著她的下文。


    “那日可是你在皇上麵前頂撞榮大人的?你果真愈發的了不得了,隻仰仗著皇上chong你,連哀家都不放在眼裏了。那日竟顧不得後宮的規矩,竟這樣去牢獄裏殺了好幾個人,可見用心之歹毒了。”她語氣轉寒,麵目惱火。


    一聽她的話便知道定是那榮國公在太後麵前將那日自己頂撞他之事說了,隻瞧著太後滿臉指責的樣子,隻心裏卻是一片清明了。


    “臣妾亦是請了皇上的旨意,他們不過是罪有應得,太後娘娘,臣妾敬重你,您為何偏偏這般的容不下臣妾?”她不卑不亢的跪在地上,許是跪得久了,膝蓋有些微微的發麻,她卻頓時有些解氣,或許這樣的針芒畢露才讓他們恐慌罷。


    “是非曲直,自然有哀家來定奪,隻可惜你與哀家厭惡之人有所牽連,哀家卻容你不得了。”


    “臣妾今日來了,太後要如何懲治……”綠萼的臉上滿是譏諷之態。


    她的話尚未說完,便聽見太後萬分嚴厲的道:“傳哀家的懿旨,萼妃不懂禮數,將《女訓》抄寫百遍,若抄寫不完,不得用膳亦不能安寢。”


    綠萼望著她與榮國公,少許,才滿臉譏諷的道:“臣妾謝太後娘娘,隻是臣妾倒有一事要與太後娘娘相商。


    說著相商,可語氣裏滿是不容置喙的堅決,未待太後說話,綠萼道:“臣妾的侍女浣月原是出嫁的年紀,臣妾想著雲義……”


    “你妄想,你當哀家死了不成?


    “男人三妻四妾乃是極為平常的事情,況且郡主尚有身孕,若此時納妾並不為過。再說浣月原本亦是出身幹淨,亦是懂的規矩的,臣妾隻想著她若是屈身為妾實在是委屈,不如與郡主平身為妻,臣妾想著亦是再好不過的了。”綠萼的臉上滿是鄭重,低眉斂目的不去瞧太後的臉色,嘴角卻不經意間勾勒出幾絲的嘲諷。


    太後原本盛氣淩人的臉上霎時變色,一旁的榮國公卻將手裏的茶盞狠狠的摔在地上,似乎從來都不曾這般的被人忤逆過,隻氣的險些暈了過去。


    “你算什麽東西,如今竟這般的不知天高地厚起來,我的女兒又豈能和一個奴婢平起平坐?”


    此刻榮國公卻是萬分的惱怒起來,拔出懷裏的佩劍,直指著綠萼,他的眼睛裏好似要噴出火來,綠萼笑著迴視道:“本宮去求皇上,皇上定能允了。難道榮國公想忤逆犯上不成?連本宮都敢殺?”


    榮國公顧不得太後的阻攔,拿著手裏的劍狠狠的衝上來,綠萼未曾料到榮國公竟真的來殺自己,頓時有些慌了心神,尖叫一聲,連連後退。


    綠萼隻覺得自己的後背撞上了明黃色的雕龍玉柱,頭感到一陣陣的眩暈,一旁的巧雨亦是顧不得禮數,狠狠的拉住了榮國公,可他手裏鋒利的劍還是刺入了綠萼的肩膀。


    她隻感覺到尖銳的刀鋒刺入骨血之時戰栗的讓人惶恐,鼻翼之間的血腥之氣讓她深深作嘔,溫熱的血順著她的素錦的衣衫,好似妖豔的曼陀羅一般,豔紅的讓人畏懼。


    在意識流離消散之前,她感覺到巧雨哽咽的叫著自己,四周嘈雜的很,卻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麽,她的眼睛好似灌了鉛一般的沉重起來,疼的她連唿吸意識稀薄了起來。


    亦不知過了多久,綠萼才微微的睜開了眸子,卻險些再次的暈過去,她肩膀上的傷早已被包紮的萬分的妥帖,她臉上滿是細密的汗珠。


    “娘娘……你好些了嗎?這原是我的錯處,奴婢再也不鬧著出宮了,亦不要嫁人了。”浣月哽咽說道:“娘娘何必為了奴婢的事情如此得罪太後呢?”


    她任由浣月將她扶坐起來,她才發覺自己已經在朱鸞殿內,她原以為自己是必死無疑,如今撿了一條性命迴來,反倒是驚魂甫定。


    此時綠萼才發覺李胤正在一旁,手裏握著酒盅,滿臉心疼的瞧著綠萼,過了半晌,不發一語,他的眉宇緊鎖,最後滿是心疼的道:“好端端的你何苦再去招惹他們,如今躲避亦是躲避不了,你卻偏偏的去自尋上門。”


    他的話語裏夾雜著濃濃的怒火,無奈之後夾雜著幾分的不忍。


    綠萼的臉上慘白如紙,雙手緊扣,半晌才從喉嚨裏擠出了幾個字來,“臣妾知道錯了,任由皇上處置,便是太後拿我去問罪,臣妾亦是不會責怪皇上半句。”


    李胤的臉霎時的僵住:“朕隻是為了你好,你何苦再使性子跟朕賭氣?”


    一旁坐立不安的浣月,趕忙跪下道:“我家娘娘亦是容忍了許久,皇上哪裏知道我家娘娘所受的委屈?娘娘入宮之後,每次侍寢之後,壽安宮裏的湯藥便日日送到,如今便是很難再有身孕了。”


    李胤猛然的抬頭,不可置信的望著浣月,在瞧了瞧始終不置一詞的綠萼,眼裏迸出滔天的怒火來。他隻覺得喉嚨裏一陣發緊,腦袋裏嗡嗡作響,隻半天都喘不上來一口氣。


    綠萼猛地伸手甩了她一巴掌,她被打的七葷八素,臉上卻並無怨恨之意,捂著臉道:“奴婢知道娘娘不讓奴婢說是怕皇上為難,可奴婢隻覺得娘娘委屈。”


    綠萼猛地咳嗽起來,牽扯住身上的傷口,頓時覺得整個人疼的險些昏厥過去,李胤慌忙的走到她的身邊,為她擦拭著額頭上因為疼痛而滲出的汗珠:“你為何瞞了朕這樣久?你這般的癡傻,叫朕如何能放心的下。你放心,朕定能找到法子,治了你身上的病。”


    綠萼虛弱的搖了搖頭:“太後乃是皇上的生身母親,事事定是為了皇上打算,臣妾出身卑微如何能誕下皇嗣。”


    他顧不得什麽,直將綠萼緊緊的摟在懷裏,他知道她傷的甚是重,抱得那樣的輕,好似微微的一用力便消散一般。


    此時順公公恭恭敬敬的進來,隻跪下道:“榮大人隻挨了三十鞭子,便被太後娘娘攔下了,隻送迴了府邸裏,那剩下的二十鞭子,皇上……”


    “傳朕的旨意,讓雲義去國公府,將剩下的補足,倘若少了一鞭子,隻叫他提著人頭來見朕。”


    跪在一旁的浣月聽了這話猛地一震,隻趁著李胤不注意,便悄悄的向綠萼使了一個眼色,綠萼深明其意,便捂著傷口道:“皇上何苦去為難雲大人,榮國公畢竟是他的嶽父。”


    “朕倒要瞧瞧,朕的好舅舅究竟是要保全自己還是保全自己的女婿,他們這般的傷了你,朕絕不讓他們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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