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兩個突然從嬉笑玩鬧到麵色凝重,不由得問道:“正事?哪裏來的正事?難道你不是帶我出來傻玩兒的?”


    “當然不是!”看著那一本正經的霄瓘還真有些無法適應。


    寧玄候跟她說著事情原委:“其實呢,早年間我從昊天觀裏出來尋他,四海五洋名山大川也都去過,可就是一點他的消息都沒有,這人啊就像憑空消失了似的!而後我便落腳於長安坊市當中,隻短短幾年光景。不過說來也真是巧了,近些日子撞來了個要尋什麽匠人的小娘子,她的身上竟然有不散的瑞香,我瞧著她非比尋常,便問她是否識得個不尋常的道人,她說不識得什麽僧啊道啊的又急忙要走,於是我便在那娘子身上留了個隻有昊天觀的人才能察覺的印記來!”


    霄瓘插話道:“那娘子就是靈仙兒。”


    “我記得她確實去找過一個金匠,喏……這鐲子便是靈仙兒請那匠人做得!嘿,還真是巧了!”


    霄瓘又言:“可你做的那個印記著實是誇張,我在二裏之外都能瞧見。急匆匆趕迴府內,


    看靈仙兒周身圍繞著紮眼紅光,像塊燒紅了的炭一樣行走,得虧外人看不出來,若是他們都能瞧見豈不是活見鬼了!”


    “然後呢?”


    “然後,我問她是不是去過什麽特別的地方,見過什麽人,她說是跟城達出去找金匠時遇著個古怪屋子跟一個美郎君,她怕是三清觀的幫手,沒敢多言就跑迴來了。我到這地方那個探查竟沒想到還能碰見個熟人。”


    寧玄候看了一眼霄瓘:“說重點!”


    “對對對,我覺得最近你不似從前亦不知何故,問了師弟他說許是琉璃珠內的元靈外泄所造成的,恐有不利,這才帶你過來讓他給瞧瞧!”


    公主詫異:“怎地都說我變了,不似從前?也不知是個好壞,行罷!怎麽個瞧法?”


    寧玄候用手指畫了個圈:“你轉過去就行!”


    “就...這麽簡單?”照著寧玄候的意思轉過身去背對著他。


    那人用手掌從脖頸而下,一路摸致腰際:“嗯,找到了!好了你轉過來吧。”


    霄瓘急急問道:“怎麽樣?”


    “琉璃珠裂開了一半!不過問題不大。”


    她若有所思問道:“那……若是內裏封印著元靈全都散出來會怎樣?”


    “你這元靈威力甚大,如若不加以約束或將取而代之!”


    “什麽?近來偶感心思煩躁,越發討厭這幅身子來,可是因為這個緣故?”


    “十有八九吧!”


    “師弟你好學強記,能幫著把琉璃珠修補好嗎?”


    “修補是可以的,隻不過這方法怕是……她不能……”


    與自身利害相關,她焦急的想要知曉:“不能怎麽樣?別吞吞吐吐的快說啊!”


    寧玄候湊近她耳邊悄聲耳語:“我得在你的腰背上寫下丹砂符咒。”


    “什麽?還不快打嘴,你個沒羞臊的黑心道人!”


    他兩人嘿嘿的笑著,看向她:“其實我霄師兄也可寫得,我瞧著他待你不似外人。”


    霄瓘馬上製止:“我長年累月的閑散,萬一寫錯了豈不是該害了她去!”


    “言之有理,我寫我寫!”


    “你當真敢寫在我腰上?”


    寧玄候哈哈大笑:“自然是騙你的哩!寫在這個上。”


    不知他從哪裏變得了一杆毛筆跟一盒朱砂,在一張白玉尺上寫寫畫畫,也看不出是什麽模樣來,若說似畫也沒個花鳥蟲魚,若說像字,可偏偏沒一個認識。


    她心裏犯著嘀咕,“就用這個?”


    滿滿一尺的朱砂印記,隻見寧玄候對著那玉尺默念了兩句,那字跡仿若活了一般,自己飄了起來,而後緩慢糾結成一條紅色絲絛落在他手裏:“迴去以後先焚香沐浴,而後係於腰間。”


    “你該不是誆吧?還這麽簡單?”


    “簡單?我可是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寫得啊!”


    “好好好,我先收著!”接過絲絛小心收好。


    在他這裏逛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該是迴去的時候了,玥娘瞧不見她該擔心了,迴到屋子裏換好烘幹過的衫裙,與寧玄候拜別,臨走前她將自己穿著的鮫綃紗衣扔給他:“這衣衫先幫我收著,他日來你這裏避暑還可替換著穿。”


    “行,有空常來啊!”


    三人一起行致門外,再拜,這才算真正告了辭,拜了別。


    走出髒屋,外麵朔風勁吹刮起一陣又一陣的凜冽寒風,從皮肉直吹進骨頭縫中,恨不得把自己縮成個球一樣埋頭前行,說來也巧了,在光德坊附近的街麵上瞧見一行車馬從對麵駛來,浩浩蕩蕩聲勢不小,清幹淨前方礙眼的一般民眾緩緩前行,當這一行人臨近時,她才認出來那車是誰家的。


    大約七八個佩刀的侍衛走到他們麵前,厲聲嗬斥道:“見公主車架還不速速避退!”


    她徑直走向街麵當中,質問道:“還不長大你們的狗眼瞧瞧,她也是我需避退的?”


    那眾侍衛竟沒一個認識她的:“囂張,這車裏的貴人可是安化公主,再不讓開我們便要動手了!”


    將欲抽刀之際,霄瓘則擋在她身前,拔刀而對:“這是許昌長公主,不容你們放肆,按照輩分來說你們也該下車行禮,退避一旁讓我們先過去的!”


    那侍衛狂笑:“哈哈哈哈,我們不識,竟還有個出行靠走的公主?”


    曆時變臉,嗬斥道:“冒充長公主,如此大罪還不束手就擒!”


    她推開霄瓘:“哪個有膽,敢動我一個試試?別說你個小小侍衛,便是你家主在此也還得恭恭敬敬喚我做姑姑!”


    這邊劍拔弩張,幾乎在動手之邊緣,隻聽得車中人幽幽開口道:“住手!”


    那安化公主連車都沒下,隻不過是車窗輕啟,露出個無比熟悉麵容來:“你們這幫有眼無珠的廢物,怎地連一個人都沒認出我這姑姑來啊!”


    她白了那人一眼:“呦!真難為你還能喚我一聲姑姑哩!”


    “可不是麽!我剛巧在姨媽家住著,聽說同昌迴宮我便急匆匆的往迴趕,不曾想在這裏碰上姑姑,天寒地凍的怎地不乘車馬出行?我這車裏的炭啊可是最好的,剛剛身上還起了層薄汗,開開窗子竟覺清爽不少。姑姑素來身子孱弱,千萬別凍壞了啊,食邑沒我們多,怕是真再病了可該吃不起藥哩!改日我到您府上多送些番邦異國進貢來的物件也給您貼補貼補。瞧瞧,我這怕誤了進宮的好時辰不如請您再挪挪地方,讓我過去!”


    她這話可真是氣得人牙根癢癢,突然想到自己離宮時的情景,譏諷道:“安化的額發長的真快。”


    這句話直戳安化心口,羞臊得用手指著她:“你……!”


    沒再讓她多講:“既然是急著迴宮不如換條路如何啊!我剛從前麵過來雪路難行,看,那邊的路更好走些。”她就這麽站在路中央一動不動。


    “姑姑可是不想讓路給我過去?”


    “哎……!瞧你這話說的,我若是讓你過去,豈不是讓大家認為你安化不敬長輩不守禮法唿!”


    “長安城內有哪個不知道姑姑你寬厚內斂,心善柔情,讓我個小輩不至如此!”


    瞧她依舊沒有下車或者換路的意思,而自己很霄瓘隻能在這風天雪地裏站著:“好好好,既然小安化想走姑姑讓你便罷!”一個側身後退將路給讓了出去。


    “多謝姑姑了!走吧!”這一眾車馬略過她的肩側漸行漸遠。


    又氣又惱,渾身發抖的矗立在喧囂過後的街道上,用極盡悲哀的雙眼抬頭看著溫柔俯視著她的霄瓘,兩手緊緊攥住他的胳膊一頭埋進霄瓘的懷裏!


    “快別為了她傷心勞神的,幾句無聊閑話,一點囂張行徑,憑她去吧!”


    這話說的心裏不痛快,她粉拳打在霄瓘心口處:“怎地她人無理囂張便可,我就得凡事忍讓……?偏不!驪泉!且送她好走。”


    霄瓘緊緊攥住她的手腕:“你該不是想害那公主吧?畢竟也為至親,你怎地又要出手傷人?”


    她怒形於色,邊掙脫他束縛邊說:“你又不是沒瞧見她剛剛是怎麽折辱於我的,隻不過是小懲大誡,何須動怒?你們總希望我是純真善良的,可我打一出生至今遭受到了無盡困頓,白眼,失去雙親的悲苦,淒涼,加之玉虛給的皮肉之痛,切腹之辱,一個小小臣下那仇士拓竟敢帶隨扈打到我殿中,安化跟昌寧她們兩個孩子也能頻頻給我臉色,同昌更甚,昏禮奢華至極,陪嫁半數國庫,憑什麽我就得忍者讓著?驪泉你還不快去!”她給驪泉下了命令,她不得不照辦。飛身而出,卷起一陣寒風裹挾著碎冰粒,打在人身上疼痛腫脹,打在馬身上登時驚懼狂奔,一路帶著香車和公主不知往哪裏跑去,隻一會兒功夫便瞧不見了。侍衛跟著車轍尋去,找到時馬兒渾身孔洞流血,眼睛都被冰粒打瞎了一隻,車架也散了,安化公主也被甩出車外,好在人沒事,隻不過手臂和肩頭被炭盆燙傷而已。


    “話雖如此,可她不過是個孩子也才及笄,怎地要害她性命?”


    “當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受盡欺辱,嚐盡惡言,最勝厭惡此等小人,若她敬我畏我,便不與她糾纏,可她處處針對於我,時常嘲諷於我,你叫我怎麽諒解她?”


    霄瓘對她所言感同身受,公主見他麵容稍顯平複又言:“知你霄瓘人美心善,我亦對她手下留情,並沒加害於她。”


    “真的?”


    “真的!就是一點點輕微皮肉傷!”


    “你這琉璃珠還沒封上,遇事莫要被散出的元靈所左右,做出什麽讓你後悔的事情啊!”


    霄瓘依舊相信那氣惱之人並非她本意如此!


    拽著她便往迴走,搓著暖著那小人的凍得通紅的手指尖:“還不快走!屋子裏有暖融融的炭火跟熱乎乎的湯餅哩!”


    疾步而走,趕在吃夕食之前迴了府邸!!


    不過幾日光景卻總是吵吵鬧鬧,真是半刻都不得清淨,暖屋熱炭的圍繞間才止住顫抖,玥娘瞧著她發絲凝結低垂:“這怎麽還染了雪啊?瞧瞧衫子都濕了,再不換上可該做了病去。霄道人也真是的,我們公主的病你也是知道的,怎麽能………”


    霄瓘撒著嬌搖著玥娘的衣袖:“好玥娘,我下次不帶她出門了,今天出去的久,這時候真是餓的緊啊!”


    “好好好,這就去拿吃的來喂飽你!”


    一旁的公主看著她們兩個就覺得好笑:“玥娘快去吧!你也出去,換好衫袍再過來填飽你那空蕩蕩的肚子!”


    霄瓘同玥娘一道出了屋門,她讓靈仙兒送一身舒適的衫裙給公主送去。


    她端著玄色泥金竹葉夾衫子,黛藍曲水紋錦裙。發髻新梳,衣衫更替!等在屋中。


    沒一會霄瓘跟玥娘前後腳的進來,往食案上放著些吃食。


    “今天吃些什麽啊?這麽香?”今天吃的東西有幾樣是她從前沒吃過的。


    “公主先吃這碗肉丸湯暖暖身子。”


    玉匕搖起清亮湯,濃熱華潤:“嗯…好吃!怎麽做的?”


    “鮮羊魚製成肉圓,魚貝湯打底加了濃薑汁跟西域來的胡椒,少鹽調味。別說話了再多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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