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衣換衫之後她與霄瓘兩個就出了府門,她緊裹領口不解的問霄瓘:“你瞧瞧這外邊天寒地凍的,也不知路途多遠怎地不乘車去哩?”


    “別總躲在屋子裏躺著吃酒,該多走動走動,能夠添多些氣力也是好的,別停啊!還有段路呢。”


    鬢染薄霜雪,淡淡遠山幕。


    雙眉微低蹙,銀亮閃卻城。


    隆冬天裏凜冽寒風唿嘯吹著,麵頰鼻尖都泛起輕薄的粉紅色,臉上偶感刺痛:“霄瓘…還要走多遠啊?腳軟腿乏的可真是累煞我了!”


    霄瓘隻能挽著她的胳膊往前拖:“才從興華坊出來沒幾步怎麽就喊累哩?再走走一會兒就到!”


    是啊!從興華坊出來一路上走走停停,歇歇喘喘,可算是熬到了一處宅子前,霄瓘他停下了腳步:“喏!這不是到了嗎!”


    她抬頭瞧著,一臉不悅:“你帶我來這小門小戶的宅子作甚?我可不去!”


    “當真不來?你不走我可要把你丟在這啦!”


    “哎………!走吧!”


    霄瓘拉著她的手推門而入,那緊握之人卻有些退縮:“你看看這破爛屋子,竟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還怎麽進啊?我這絲履是玥娘給做的,若是髒了我可心疼的緊!瞧瞧,瞧瞧,那幾案上的灰有一寸厚,若是起了風是該蒙了眼睛的,啊………!”


    聽著她絮絮叨叨念著,那一聲尖叫嚇的霄瓘一個愣神:“你叫個什麽啊?”


    “快看啊,那有老鼠……”!


    “哈哈哈………你還怕這個?稀奇!”


    他將那個嚇到沒魂的美人兒拉進懷裏:“莫慌!不過是些掩眼之法罷了!”


    “掩眼之法?怎地我看不出?”


    他長袖一揮,頃刻間屋裏變了模樣,還算幹淨整潔,勉強可入!


    “走這邊!”


    他們從一漆屏轉入個神奇地界,這裏空氣濕潤溫暖,滿眼滴翠,沁人心脾的草葉氣息婉轉繚繞,忽而有徐徐清風吹過,幼竹搖曳輕擺,枝葉微顫抖動,細碎的沙沙聲宛如天籟。


    “這也是掩眼之法?”


    “這還真不是,你還不快進來?可是覺不冷了?”


    他們二人行至翠微竹林當中,走到烏橋之上,脫了狐裘大氅,欣賞著難以在冬日見到的絕美景象。


    “這是個什麽地方啊,如此幽靜閑適,清麗淡雅?”


    “你呀,不是總說這幾年不常在府邸見過我?我無事便在這裏閑散著!瞧……!”


    順著霄瓘手指的方向飄來隻竹筏,上立一玉人,麵容清秀俊朗。緩流靠岸,那美男子跣足而下,對著橋頭上的兩人抬手行禮,他們兩個迴禮。


    那俊俏男子用一種奇妙的神情打量著在她麵前的這個稍微有點驕傲的女子:“阿瓘!這是……?”


    他竊笑後一本正經的介紹著:“她是我………至親好友。姓李,名昭,字幼竹,說起來你那字啊倒跟他這院子相稱!我平時都喚她阿昭。光亮璀璨,明霞美好!”


    即便是平日裏她最是厭惡這不花心思隨意給賜的字,可那幼竹二字從霄瓘的嘴裏說出來卻有一種超凡不俗的意味在裏,許是他這人就超脫不凡吧!


    “這是我在昊天觀的師弟,寧玄候!我們從前的情感也是極好的!”他們又拜了起來,好半天的寒暄和介紹才算結束。瞧他們兩個一邊走一邊閑聊,自己就隻能靜靜跟在身後。


    “寒冬臘月也沒個好去處,她本就是個不受拘束的,長日在府邸裏養著與囚徒無異,這不,便想到帶阿昭來你這裏逛逛!”


    “呦!還真是勞您記掛著哩!可要上去坐坐?”


    “走啊!”


    從烏漆橋上下來三人共乘竹筏順水而下,待行至水流漸緩處時他再次靠岸,栓好了筏子接他二人.


    “霄瓘你抱我下去吧,那裏水是淺可是我怕弄濕了鞋襪。”


    “嗯,伸手。”


    霄瓘踩在淺水裏抬手接住她送來的手臂往迴一拽,將她緊緊抱在懷裏,不知為何寧玄候用肩膀撞了霄瓘一下,他腳下的碎石鬆散加上這麽個力道一個沒穩住將那懷中之人扔在水中,


    這下可好,不僅弄濕了鞋襪還打濕了衫裙。


    躺在水裏都聽見那人哈哈的笑聲,娘裏娘氣的學著她剛剛說過的話:“霄瓘你抱我下去,我怕弄濕了鞋襪!哈哈哈......”


    坐在水裏盯著寧玄候那副嘴臉,突然間一個壞主意閃現在她的腦海裏。


    “讓你笑....”她用寬袖大氅兜了捧水潑了寧玄候個滿臉滿身,趁他遮擋之際一把擰住他的耳朵:“小猴子,看你還敢不敢笑我了?”


    “哎呀......疼,不敢不敢了,且饒了我罷!阿瓘你別愣著啊,快去勸勸!”瞧見比自己高處一個頭的人弓著身子,捂著耳朵四處告饒,這才放他一馬。


    “好妹妹,這一身濕漉穿著肯定怪難受的,去裏麵換一身可好?”


    一個真心求饒,一個假意生氣。


    “呸!誰是你妹妹,若不是看在霄瓘的麵子上我才不來你這窮苦地界哩!”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快別鬧了!”霄瓘一邊幫她擰幹衣袖上的水,另一半還得勸和勸和。


    簡單處理了一下被水打濕的衣衫,他們幾人便往那矮山上麵走去,這山上的石階也被下了咒法,才剛一踏上便直達山頂,在那薄霧繚繞間的隱約聞到一縷香甜,輕風吹動有幾點花瓣如同滴雨樣的落在鬢邊肩頭和衣褶當中,那襲人胸懷的芳香更加撩人,慢慢沁入到肺腑當中。


    “嗯?這是桂花香嗎?”


    霄瓘伸手幫她摘下頭上的花朵:“是桂香。走吧!”


    淡薄霧散了能看到這石台上竟有棵巨大的桂樹倚靠欄邊,上麵葉密千重多碧色,鵝黃花粒尤似金,真個是花碩豐盈啊!可這個時節裏哪來的桂花啊?


    她扭頭望著霄瓘悄悄問道:“這還是掩眼之法”


    霄瓘摟著她的肩膀摩挲著:“這個也不是,不過你現在有些發抖得把這濕衣服換了!先走這邊。”轉身便往那樓閣處走去,寧玄候帶著他們去了自己的屋子,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衣服擱在臥榻上:“這就隻有我的衣衫,大是大了點你湊合穿吧!”


    “啊?我不穿!”


    “不穿就隻能光著哩!”


    “小猴子,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啊?”


    霄瓘那過來一塊巾帕遞給她:“別挑三揀四的,快換上,我們去別的屋子。”


    她嬌嗔道:“哼...!那快出去吧。”


    霄瓘跟寧玄候走後她獨自坐在臥榻上,脫下髒舊了的一身衣物拿帕子擦幹身上的寒涼水氣,拿著小猴子的衣衫比著自己,即便是站在榻上那衫子長的拖到了地麵上。


    “哎.....快給我想想辦法!”


    驪泉從瓔珞圈中飛身而出:“這是我最喜歡的鮫綃紗衣,你穿這個可好呀?”


    水藍色的紗衣閃爍著夢幻一般的磷光,牙白裙,湖水綠的輕薄帔子,穿在身上還算貼身。


    不著襪履,見榻邊有一雙漆木屐,剛好就穿這個吧。


    她推開臥房的門往外走,看著另一個屋子的門是開著的,定是他們在裏。悄悄順著門邊溜了過去,漆屏後聽得兩人交談著。


    “我看你待她親厚,終於不再是冷冰冰的了,自打他不在以後......”寧玄候捂著嘴沉吟半晌。


    霄瓘白了他一眼:“把帶鉤給我。她曾經是個不同於這世俗的人,我願意陪她伴她,護她周全,偏你話多。”


    “給,她是怎麽招惹了那沒了心的石頭?”


    “幾世的糾纏不清那裏是一句兩句就能跟你說明白的!走吧。”


    他們剛從屋子裏出來便瞅見早早等在門口的美人兒來。


    “這衣衫不是......你為何穿我的漆木屐啊?快脫了給我。”說罷便伸手去要。


    “哼...穿你的怎麽了?偏不給!”


    “你們兩個怎麽像小孩子一樣吵嘴?丟不丟人啊!讓她穿著怎麽了,你就不能換一雙穿啊!”


    “嗯,果然還是霄瓘向著我!”


    寧玄候隻得作罷:“我這裏隻有一雙漆木屐,讓給你了,我還有雙絲履湊合穿著吧。”


    他極不情願的迴屋裏尋了雙絲履穿著:“走吧。”


    三人出了門來到那棵桂樹下,這裏放著張玳瑁大床,一張小幾案,上麵擺著一套酒具,和一盤小糕點。憑欄遠眺,山下美景盡收眼底。


    “坐吧!”寧玄候請他二人落座,可那美公主又念叨起來:“嘖嘖嘖......這地方景色還算不錯,但這陳設是否過於簡陋了些吧,連個屏風都沒有,吃食就這麽一樣,我猜啊那酒也是最尋常的,若是想吃些好酒不如到我府上,不管是西域的葡萄酒還是禦賜的桑落酒,清的濁的,隻要是好的,我那啊可都有!”甩開木屐便坐在了床上。


    霄瓘則坐在她身側,寧玄候則坐在他們的對麵,斟滿一杯酒遞到她的手中:“那你嚐嚐這個!”


    一杯下肚,滿口甜香:“哪裏來得這等好物?入口柔滑,極為爽利,醇馥幽鬱,迴味悠長,瓊漿玉液之美,餘韻無窮。,我可是吃過不少的好酒,怎你這個不似人間俗物哩!贈我些啊!”


    寧玄候眯眼笑著:“剛剛還嫌棄我這簡陋,酒水尋常,現下又問我要些,好沒意思!”


    “酒是好酒,你這人啊卻不似好人!”話音剛落她一把抓過放在幾案上的白玉酒壺:“你若是不給我,那誰都不要吃。”甩手便將那酒壺扔到山下的溪水當中,登時一股濃烈的香甜酒氣噴湧而上。


    寧玄候拍這手笑道:“哈哈哈哈哈......!在多扔些哩!”


    霄瓘急忙按住她準備掀翻點心盤子的手:“好了,好了,快別玩笑,說正事罷。”


    不知為何他二人突然變得麵色凝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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