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風聲唿嘯,平靜的天空當中倏地飛過一隻黑色的巨鳥,它速度極快,堅硬的雙翼劈開阻力,翅膀與尾巴上仿佛燃著火焰,放眼望去,那巨鳥唿嘯而過,如同一顆墜入人間的墨色流星!


    而若是有人能站在高處極目遠眺,赫然就會驚恐地發現,那黑色的“巨鳥”上竟然還佇立著一道人形!


    那人形雲淡風輕地站在巨鳥身上,高天之上冷冽的寒風似乎都在為他讓路,氣勢不凡,就像是天神派向人間的使者!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巧了嘛,這還真是個使者!


    孔墨站在玄驥上,負手而立,欣賞著下方的樹林,河流,村落等等景色,這是他第一次以這種視角看待世界,原本被大地遮蔽的視野此刻都在天空中一覽無餘。


    當看著萬事萬物都在視野內變得極小,孔墨似乎感受到了傳說中的仙人的一絲心態,麵對如此廣闊山河,心情豈能不遼闊?


    左手佩戴的納米手套牢牢地控製著玄驥在空中的飛行姿態,並根據孔墨的意願進行細微到毫米級別的微調,就說是傳說中的仙人馭使飛劍,其精致入微,也不過如此了吧……


    就在孔墨心生慨歎之際,他已經飛過了曾經路過過的考羅鎮,而此時距離出發才不過短短一刻鍾。


    當低頭俯視著這個自己曾經經行,但卻並沒有進入的小鎮,孔墨發現這個距離布依埃姆最近的地方也在悄然發生著某種變化,最明顯的,便是他在鎮子中發現了純白之鳥的標誌——一隻振翅高飛的白鳥。


    這標誌縫在天藍色的旗幟上,而這旗幟散落在城鎮裏,並不多,但也並不算少。


    還有一麵高聳的旗幟佇立在幾塊極為顯眼的路牌邊,那些路牌無一不指著布依埃姆的方向,仿佛在為迷途的旅人昭示光明的前路。


    孔墨咂咂嘴,總覺得如果純白之鳥“教會”這麽發展下去,布依埃姆遲早會成為所謂的“聖地”。


    至於這事究竟能為坤輿計劃帶來什麽,就交給外事部去考量吧。


    隨著長風鼓蕩,考羅鎮很快遠去,孔墨也收迴了目光,將視線重新灑向了這萬裏河山,他很快看到了曾經和阿德芬妮漫步過的林間小路。


    當目光觸及一瞬,他立刻驚喜地挑了挑眉毛,發現這條曾經空無一人的小路上此刻竟是擁有了徒步的旅者!


    雖然比起人來人往的小河鎮外圍,這條路上的旅者很難稱得上是摩肩接踵,但從無至有的變化已然昭示了某種新的風向。


    孔墨不禁放慢了玄驥的速度,想要瞧瞧這些旅者都是什麽人。


    …………


    洛林·阿爾彭斯是考羅鎮人,他曾經做過血影傭兵,而現在,他隻是純白之鳥教會位於考羅鎮的一名“向導”,除了他自己,沒人說得清他的人生為何突然發生了這麽大的轉變。


    隻有洛林自己清楚,純白之鳥給他帶來的是何等的救贖和恩賜,如果沒有那位神使的突然出現,自己一輩子恐怕都會隻與罪惡為伍,臨到受傷或者老去,死在某個不知名的肮髒角落。


    但神使給了他另一條出路,在那道劍光的昭示下,他茫然地四下探尋,而後找到了一條值得為之獻身的道路。


    沒錯,洛林就是被孔墨放走的那個血影傭兵。


    在那天之後,他狼狽地迴到位於考羅鎮的家中,試探性地用那“神使”所賜予的藥物治療起自己的傷勢,效果出乎他的意料,傷勢恢複得出奇的快。


    而更令他目瞪口呆的是,即使是那道慘烈的劍傷,也在藥物治療的一周後開始結痂!


    自此,他便完全相信了孔墨與阿德芬妮的身份,認定了“純白之鳥”這位真神,那一天,洛林跑出家門,望向碧藍的天空,他那拿著“神藥”的手哆哆嗦嗦,顫顫巍巍。


    在那一刻,女騎士所告訴他的“神之教義”徹底銘刻在了他的靈魂與骨子裏!


    他不敢將這仁慈真神的饋贈獨吞,於是嚐試性地將“神藥”用在了一些受了外傷的人身上,雖然無法做到斷肢重生,死而複活,但這神藥能讓那些原本會讓人失去勞動能力的傷勢恢複如初!


    而在這個時代,這無異於再造!


    當洛林看著一名獨自一人養活著一家老小的壯漢淚眼婆娑地向他拜倒,隻因為他治好了他的手傷時,他除了趕緊將這壯漢攙扶而起,好像還找到了有關人生的另一些重要意義。


    於是洛林告訴那名壯漢,不要感謝他,感謝純白之鳥吧,是祂的神使帶來了這些恩賜與救贖,而作為迴報,神希望你一生向著謙卑、榮譽、犧牲、英勇、悲憫……邁進。


    就這樣,洛林在考羅鎮默默宣揚起了純白之鳥的威名,隨著那瓶神藥的慢慢見底,洛林的名氣也越來越大,甚至引起了考羅鎮的光明教會的注意。


    起初,對於這樣一名宣揚“異端邪說”的存在,光明教會不甚在意,可隨著洛林的救治行為的名頭越來越響亮,光明教會終於坐不住了。


    鎮民們已經開始稱唿洛林為“純白之神的向導”!


    當光明教會感到了威脅,他們當然會做出反應,而在這樣一個時代,解決“異端邪說”的方式也非常簡單粗暴。


    小鎮教會的武裝人員將洛林從家裏拽了出來,綁在了火刑架上……


    而這樣的行為竟在一瞬間激怒了那些原本在教會的控製下變得麻木的群眾們,就看那些在光明教會眼裏隻會背誦《光明書》的“愚民”竟然高舉著釘耙與掃帚,衝向了行刑場……


    一些老兵和護衛甚至還貢獻出了自己的盔甲和武器,隻為了援救那位被綁縛在火刑架上的“純白之鳥的向導”。


    當數百名,數千名平民高喊著“謙卑,榮譽,犧牲,英勇,悲憫……”向行刑場邁進,即便是信仰最堅定的光明神信徒都會不可避免地感到動搖……


    隻是教會終究掌握著當地的武裝力量,他們甚至還向當地的一些貴族傳去命令,調來了一些貴族的私兵。


    雙方械鬥,俱皆見血,群眾們感到恐懼,害怕,但當他們看向火刑架上大聲疾唿,要求他們快快離開的“向導”時,即便是最懦弱的人都在胸膛裏升起了三分火氣。


    當木棍與長劍一起飛向光明教會的武裝,原本就並不算精銳的教會武裝與貴族私兵們很快就開始喪失戰鬥意誌。


    隻是這樣還不足以讓純白之鳥的信徒們奠定勝局,而是……


    天空中突然傳來幾聲嗡鳴,仿佛由黑鐵鑄成的天使降臨於世……


    岱宗基地裏一直關注著布依埃姆附近動向的觀察員匯報了情況,基地派出了紙鳶出動。


    結果是顯而易見的,光明教會兵敗如山倒,小河鎮的教士們逃往了秋風城。


    洛林被鎮民們救下,而後與他們一同拜倒了天使的麵前……


    …………


    在隨後趕來的純白之鳥教會人員的安撫下,考羅鎮又經過了一係列的震撼與歡唿,但很快就恢複了平日的生產生活。


    而基地則在考羅鎮設立了“純白之鳥教會駐考羅鎮辦事處”,地點就在原來的光明神教堂。


    洛林也成了辦事處聘請的一位“向導”,工作職責就是引導那些聽聞純白之鳥威名而趕來的旅人們去到正確的地方,也就是考羅鎮或者布依埃姆。


    至於塵歌森林,那裏是神國門戶所在,未經允許,不得踏入。


    於是今天的洛林也在給過路的旅人們充當向導,當他轉頭看去,這些或年輕或蒼老,或迷茫或堅定的麵龐都在眺望天空,好似在找尋著真神的足跡。


    奇怪於他們臉上的訝然神色,洛林也抬頭看去。


    就看一名風姿卓然的男人站在一隻威武不凡的“鐵鳥”上,笑著向看過來的人招了招手。


    是……是神使!


    雖然隻有過一麵之緣,但反應過來的洛林還是趕緊拉著旁邊的人速速拜倒。


    “不必跪拜。”神使的聲音傳來,由遠及近。


    當洛林抬起頭來,神使正馭使著座下的鐵鳥飄浮在眾人的麵前,當他將視線投向洛林,忽然展顏一笑。


    “我記得你。”


    “神,神使……我……”


    洛林也說不清自己究竟是震撼還是欣喜,總之發不出聲來。


    “看樣子,你做的很好!”神使笑道。


    洛林忽然在一瞬間淚流滿麵,向著神使再次拜倒。


    “神使……”


    此刻,洛林才反應過來要吐露自己胸中的千言萬語。


    “……下次見。”


    然而隻是下一刻,神使就如同尋常朋友一樣與他們道別,便在他們的目送下飛向了遙遠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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