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離了蕊蕊的身體之後,櫻檸隻在他們周圍轉了一會兒之後就決定還是先去那個地底世界看看。


    不帶普通人類對她來說有很多事情就簡單得多,但是帶著人類才能讓她獲得一些基礎的避險反應,不過她估摸著自己這次是屬於“被迫”與肉體分離的,短時間無法正常進行人類體驗,應該也沒有關係。


    對於李蕊蕊那個小姑娘的情緒她是知道的,這人類小孩對她不滿很久了,對方覺得肉體被奪受了天大的委屈,還堅定地認為隻要奪迴軀體,她就能過上幸福的人類生活。


    不得不說,這小姑娘確實過於天真。


    不過腹誹李蕊蕊的櫻檸也明白,自己也沒好到哪裏去,但是她好歹貴在自知。


    想著讓李蕊蕊吃吃生活的苦也沒有關係,等她明白她的熱愛就是殺死她的兇手時,再把她收迴來應該就會好用很多,不至於像以前那樣動不動的就酸澀和嫉妒。


    這麽想著,櫻檸記得地底世界因為看起來像幼崽的導致處處都不方便,這次幹脆搖身讓自己的外貌往後延了幾歲,起碼看起來像個成年人才行。


    她想著自己見過的最好看的長相,腦子裏冒出了玉玉妖嬈的身段來,又想起那年買的那個漂亮的洋娃娃,小姑娘索性就地而坐,編輯了一段胡亂融合了各種美麗外貌的女性基因。


    “就是你了!”


    櫻檸看著這張臉十分滿意,這臉和幾個哥哥的麵貌還有些相似,乍一看眉眼間真的像是一家人,她把身體的部分還是換作了人形,十分滿足的按照玉玉的人形去塑造了一個線條極其美麗的胴體。


    繞著這具身體轉了幾圈,幾眼下去後她十分幹脆地換上了這個完美的軀殼,按照那天在地底城看到的某位女士穿的漂亮服飾,搖身一變,成了一個身著貼身短裙,長發被隨意編了個鬆散粗辮的標準美人兒。櫻檸蹦跳了幾下,一些碎發隨著她的動作散落下來。


    “哈哈,我好漂亮啊,玉玉看見了也會喜歡吧!”


    突然長出來的胸部讓她走路有些不太平穩,她走了一會兒覺得剛剛能適應了,就這麽獨自向地底城出發了。倒是這次卻沒有在看見地底入口的那頭龍,也沒有遇上從那龍嘴裏出來的各種“人”,她也不知道上次的誤入已經引起了城內居民的警覺。


    在白天裏走過那片稻田,按照記憶的路線下了山洞,穿過峭壁圍成的羊腸小路走到了那個懸空的瀑布底下,但是現在的瀑布底下卻沒有了那個人來人往的城門,更不要說那些一直微笑著的人們了。


    飛流直下的瀑布好像從未停歇過,櫻檸輕鬆地穿過沉重的水簾,摸了一下瀑布後麵的潮濕山體,這裏還有著空間折疊的殘存能量,不知道什麽原因,這地底城的城門是換了地方,還是有開放時間限定的?她想不明白便出了瀑布。


    在瀑布濺起的細碎水花中陽光照出來一條豔麗的彩虹,瀑布下麵是一汪清澈的池塘,這池塘水蔓延著慢慢把櫻檸來時的路都淹沒了,又灌到那個山洞裏。櫻檸隨意撿了一片樹葉放在水中,坐上樹葉化作的小船,仰麵漂浮到那個小小的彩虹下麵,就著彩虹的絢麗地光睡著了。


    這一覺睡到了太陽落山,月亮升起。


    櫻檸被池塘水劇烈的晃動搖醒,隨著第一縷月光從瀑布上方照來,溪水便像退潮一樣後退,依舊流淌的瀑布也突然在半山腰被中斷,山坳裏悄無聲息地露出一座熟悉的城門來。


    等到月亮在這山的一頭完整的出現後,不遠處響起了一聲低沉的龍鳴,城門像被石子集中開的漣漪,一圈圈能量的變化中城門終於正式打開。


    撤了葉子櫻檸隱匿了身形在城門外看著一些地底人腳步靈活的開始擺放桌椅餐具,為首的那個老婆婆依舊是昨晚見過的那個被稱作“阿媽”的人。


    那奶奶年紀應該也很有年歲了,但是腳步靈活跟年輕人無異,櫻檸聽他們一邊擺放餐具一邊互相閑話家常。


    “阿媽,昨天有人在外麵帶迴了不少有意思的報紙,今天報社那邊就複刻了發了通訊,我看啊,外麵的那些人好像又開始流行玩戲子了,怎麽他們還是這麽不長進呢?”


    那老婆婆認真聽了,卻是和藹地笑笑:“地麵的人啊就是這樣的,看來他們的生活發展得不錯了,起碼有一部分是富裕的,這就要開始想著辦法滿足文化藝術部分的需求了,隻要別太過迷戀弄得數典忘祖,也不是什麽大事。”


    一旁的人紛紛附和。


    “今天的懷木湯我燉了好久呢,一會兒他們迴來了,必須得好好地喝一碗我才讓走。”


    說話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她說這些話時眼裏充滿了期待,完全沉浸在一種櫻檸看不懂的幸福中。


    “流彩,你是想讓匈喙喝,還是想讓康瓿喝,還是想讓他們一起喝?”


    一個年紀大些的大叔在一邊開玩笑問她,旁邊的人們都笑起來。叫流彩的女孩子眉眼都是十分古典的美人特有的,眼睛和眉毛一樣,感覺都是那種非常濃厚的黑色,頭發似乎也比別人多許多,簡單在發尾攏在一起,看起來像個手工編織的厚披肩。她笑起來十分大方,一點也不在意別人對她的調笑,還在非常勤快地幹著手裏的活。這種過於濃厚的毛發配著絲毫沒有害羞的微笑,讓她看起來很有一些純樸的感覺。


    “匈喙要喝,康瓿也要喝,隻要他們願意,兩個都喝了也沒關係!”


    一群人聽見,也都了然地笑笑。


    躲在一塊山體後麵悄悄觀察的櫻檸也被逗笑了,她聽見從另一邊開始有些腳步要靠近了,應該就是今晚要入城的人。櫻檸半坐在山體旁,她決定今晚第一個進來的人做什麽,她就做什麽,混在普通人中間總是更容易了解這裏的生活狀態的。


    騏昌海今天被祖龍吐出來時,因為自己帶的東西太重了,所以沒有彈跳多高就轉身落地了,收了父親留給自己的侯圖寬劍,他一隻手就輕鬆地扛起這個大鐵塊往山洞裏走。


    “也不知道能不能過去?”大鐵塊個頭不小,他有些擔心。“實在不行再用飛行器翻山吧。”他心裏這麽計劃著。


    到了山洞裏,狹窄的洞穴果然處處限製著他,他本來有些苦惱,卻被一個後麵來的女人解了圍。


    “昌海,這麽大的東西你怎麽不裝起來?”來人是他認識的一個宗堂的荔冬。騏昌海鬆了口氣,他放下大鐵塊親熱地攬過荔冬。


    “好妹妹,快幫我裝一下,我的包都裝滿了。”


    他有些著急地懇求荔冬,把荔冬原本好看的白色發絲揉得亂七八糟,但是荔冬沒有退拒隻是有些癢癢似的享受地眯了眯眼,又把自己的脖頸伸過去讓他揉。


    騏昌海有些著急但還是認命地用力揉了揉荔冬纖細的脖頸,沒多久後麵的人更也跟上來了,荔冬假裝捋了捋自己有些散亂的小短發,耳邊誇張的寶石耳飾讓她的臉顯得更加小巧,騏昌海看她不急不慢,著急的要死。


    “好妹妹,快點,後麵那群閻王來了我就保不住這東西啦。”


    荔冬一雙圓圓的眼睛轉了轉,抬手就把那個大鐵坨子收到了自己的袖子裏。


    騏昌海自然千恩萬謝。


    荔冬看他又恢複了往日的輕鬆神態,她一隻手卷起自己的長長的白色尾巴,即便是走著崎嶇的山路,也好似在踩在平穩的t台上。


    “昌海,這是什麽東西?你那麽緊要?你自己的包裝滿了?裝的什麽呀,你別騙我,難不成你把無須山塞進去了?”


    荔冬邊睡著邊微微眯起眼睛,她有些迴味地晃了晃脖頸,似乎還想再被捏一捏,但是天生的高傲讓她沒有開口。


    騏昌海嘴唇微張,麻利地轉了個話題:“冬冬妹妹,咱們都是同個太太爺爺的崽子,我不騙你,你剛剛裝在袖子裏的,是—”他拖了下尾音,神神秘秘地湊到荔冬的耳邊:“是一台液晶彩電!”


    荔冬的耳朵突然變成了尖尖的毛絨的樣子,似乎被這消息刺激了一下。


    彩電並不是什麽高級的東西,地底人有著自己非常完善的娛樂措施,以及遠遠超過人類的硬件,但是居民們雖然享有功能完善的光網,幾乎每家也都有的沉浸式觀影間,可是所有的數字資源都是經過審核的。地底城的居民們每天茶餘飯後觀看的新聞、電視劇、電影,甚至音樂都要符合地底城的相關法律,一切資源在上傳後第一件事就是被工作人員進行適當的調整,甚至可以說是閹割,目的就是為了避免潛龍城的居民像那些阿修羅一樣,被那些低俗豔星迷的五迷三道的恨不得什麽都不做了,就利用地底人的身份優勢拉攏錢財包養那些人類小明星。


    為了防止居民沉迷享樂墮落到阿修羅,潛龍城的組織者們也是下了很大功夫的,他們在幾次險險的躲開阿修羅的暗算之後,製定了現在較為完善的法律法規。


    新的法規出現之後,地上人類的資源基本都不符合潛龍城的娛樂標準,一部兩個小時的電影最後也就片尾的演職員表能留下了,但是如果能搞來一台電視機,用人類的信號線單獨牽引到獨立於光網的電視上去,就不用擔心會被發現了。


    “妙啊。”荔冬有些興奮,她的尾巴尖輕微地扭了扭。


    騏昌海為了保住自己包裏的大家夥,隻好把電視機先賣了,他現在心如刀割,好不容易就可以獨自享受的大彩電,還拜托了翹尾挖傳了鄰近那戶牧民家的山壁,準備瞞天過海的再引一根光纜進來。現在計劃不如變化,恐怕要以後時不時地都要和這個兇巴巴的荔冬分享電視了。


    早知道應該多買一台。他無奈地搖搖頭,準備跟荔冬一起去吃洗塵宴。


    洗塵宴是地底城從開放了地上地下貿易以來就有的傳統,已經傳承千餘年了,以往科技欠發達時,地底人去一次地上,都會多多少少被戰爭、犯罪汙染或是傷害。而作為潛龍城年紀最大的“哺育者”也就是地底人無論老少都稱之為阿媽的那個老奶奶,阿媽非常擔心的為每一個孩子都準備了醫療和飲食,她熱情地迎接每一個迴來的後代們,用新鮮的家鄉食物歡迎每一位迴家的孩子。


    一段時間後,地麵人類已經掌握了一部分科技後,社會也基本趨於了穩定,並且地上人類不再相信有妖魔鬼怪,因此地底人在和平年代裏增加了偷偷到地麵的次數,很快就熟練地掌握了隱藏身份的技巧,再去地麵的時候嗎,已經有了完善的旅行係統幫助他們更加平和地混跡於人類社會中,也不用擔心被當作牛鬼蛇神或者吸血鬼之流。


    然而即使人類世界再和平,年歲最大的阿媽卻還是保留了這個溫暖的傳統,她每天都在流動的城門口等自己迴家的孩子們。


    剛開始的時候,櫻檸還算低調,她鬼鬼祟祟地跟著第一個出來的男人走在零零散散的隊伍中,也成功地跟到了洗塵宴裏。


    臨時擺在門口的木桌上,琳琅滿目的美食都被放在一個個小方碗裏讓迴來的旅人們都敞開了吃。櫻檸看著這些碗,有的裏麵裝的都是生的各式肉片,有的甚至還是內髒,也有碗裏放滿了水,遊著一條條肥肥的活魚,顯然這不是她要吃的東西。她在長長的餐桌上找了一會兒,路過了一碟碟捆成小捆的各種草,還看見了一塊方方正正的新鮮木頭,一些好看的石頭;一個大塊頭取了一些石頭吃甜點似的“哢哢”享用著,看得櫻檸後槽牙發酸,她取了一些看起來還能吃的食物,找了離那第一個走出來的家夥較為近的位置坐了,一邊支著耳朵一邊吃飯。


    桌上的其他人都在隨意的交流這次出門的收獲,櫻檸聽他們的溝通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幾乎是她做蕊蕊的時候都不喜歡關注的是。比如說哪裏修了好長一段海上的公路,那裏的人類流行吃臭掉的魚,又有哪裏爆發了山火,火燒了幾天幾夜都沒有滅,燒死了很多幼崽。聽聞此處時,櫻檸似乎察覺到這裏的居民在陸地上就真的是在打聽一些小道消息,而且他們真的很看重“幼崽”。


    “唔!”


    一塊看起來普通的魚肉因為太好吃讓櫻檸猝不及防地咬到了舌頭,她立馬閉起眼睛想要把這個疼痛壓下去,但是新做的身體太敏感了,眼淚不自覺地就流出了眼眶。坐在她對麵的一個大叔一把年紀了,挺著一個特別胖的大肚子,他隔著餐桌還關懷地問櫻檸。


    “怎麽了小姑娘?”對方說著還要伸手去扶櫻檸疼得低下的臉。


    櫻檸在人類社會生活一些年份了,也知道女孩子臉不能隨便讓摸,便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正撞到了正在後麵端著湯的流彩身上。


    流彩踉蹌一下,她並不是初代的地底人,而是近現代才繁衍的新的地底人,自身的身體素質條件遠遠不如初代、二代的地底人好,這讓她沒能躲開這次被撞倒的命運,手裏端著的湯也完全撒了。


    “啊!抱歉!”


    櫻檸不得不起身道歉,她此時已經吸引了幾乎所有人的眼光,連管事的“阿媽”都看過來,坐在他對麵的那個大叔也挺著大肚子,肉一顫一顫地晃來晃去。


    流彩沒有怎麽摔倒,她看著被打散的兩碗湯有些生氣。櫻檸原本以為這次絕對要被發現了,結果流彩卻衝她擺了擺手沒有沒有衝她發火的意思,而是往餐桌上還在吃飯的兩個男人大聲吼了一句。


    “你們倆怎麽沒來扶我?!我是要給你們端湯才摔倒的哎!”


    不明所以的櫻檸被叫的耳膜都疼,下意識地咽了口水,她看見餐桌上兩個男人並排擠在一起坐著,一邊吃飯也一邊相視而笑。流彩這一聲怒火讓他們立馬如夢初醒,一起往這邊過來。談笑間櫻檸清清楚楚地看見兩個人拉在一起的手。


    其中一個高一點的先過來拍了拍流彩壓皺的衣服,在櫻檸驚訝的目光中親了下流彩的臉頰。


    另一個也收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碗,幹脆地一把抱了流彩一下。


    “別生氣了小彩。”他一邊靠在高個子男生的懷裏,一邊安慰流彩,即便是櫻檸也感覺三個人的關係不太對勁。


    櫻檸十分沒有存在感地又說了一聲抱歉,她旁邊趕過來的大肚子大叔洪亮的聲音安慰道:“沒事沒事,你去吃飯吧,我看你好像在地上餓了很久對吧?吃了不少還沒停的樣子呢,我頭幾次去人類世界的時候,也對他們肮髒的食物很不適應,還有那些刺鼻的調味劑,吃一次就要吐一次,就連植物上都有厚厚的化工產品包裹,那時候我都盡量多帶食物去地麵呢。我看你也是餓極了,剛剛是咬到舌頭了吧?”


    他一邊說一邊微微彎腰去看櫻檸的嘴巴,櫻檸默默抬手做咳嗽狀,用手擋住了他的目光,但是在對方彎腰的同時她也卻發現這個大叔雖然胖的肚子極大,卻並不是她固有概念裏的“油膩大叔”的樣子,反而一張臉雖然眼睛不大還有些下垂,但是看起來還有點……可愛?


    生氣的流彩已經被兩個男朋友哄得開心了,看櫻檸抱歉的樣子她也沒有放在心上,甚至還去安慰咬到舌頭的櫻檸。


    “你是一個人去的外麵?我看你性格弱弱的,還有點害羞,在外麵有沒有被欺負?”這一副大姐大的模樣讓櫻檸很難把剛剛發飆的人和她掛鉤。


    “沒有人欺負我的。”櫻檸心裏瘋狂默念三個教她的轉世三寶:“言多必失,禍從口出,沉默是金。”這麽念了幾遍之後櫻檸也就沒時間說話了,她此時勇敢的獨闖地底世界,時刻都把前世的幾次慘死推出來作為前車之鑒。


    看著這個啞巴一樣的漂亮小姑娘,流彩有些心疼,潛龍城對於居民的基本教育和心理健康都十分在意,雖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可是無論愛不愛說話的居民都有著強烈的自信心,並不會像這小姑娘一樣話少還躲躲閃閃的。


    她來做結成宴的誌願者不是沒有原因的,她今年已經到了成年期,體內的荷爾蒙讓她樣貌大變,也開始母愛泛濫,更是變成了“戀愛腦”,男朋友交了一個又一個,最終留下了這兩個會哄人的準備年底就要生孩子了,現在正是看誰都好看、看誰都會母愛泛濫的時候,所以她不光已經不生氣了,甚至還自己幻想內了一遍櫻檸這種小丫頭被外麵的人類騙來騙去的樣子。


    “可憐的,多吃點哦,沒關係的。”她的反應讓身邊兩個男伴都默默地笑了,卻也讓櫻檸尷尬得不行。


    櫻檸原本還想繼續吃飯,那種好吃的讓她咬了舌頭的還不知道是什麽魚類的肉味道十分不錯,然而她剛坐下,就看見拚桌的大叔取了兩碗類似牛奶的東西,一左一右端著,遞到肚子邊上。


    接下來的一幕櫻檸看得眼睛都大了,那男人碗剛伸過去,他的肚子就鼓起一些亂動的東西來,然後兩隻黑黢黢的像小黑豬和熊混雜的動物探出頭來,一左一右的開始喝碗裏的乳液。


    還算見多識廣的櫻檸瘋狂在大腦裏搜尋,想要找出地球上雄性有袋的生物的相關信息,最後也以失敗告終,但是那個大叔卻察覺了櫻檸毫不掩飾的震驚,他憨憨地笑道。


    “孩子媽媽今天出去玩了,我臨時帶一下,這個雄性育兒口袋也是才買的。嘿嘿,哪兒哪兒都好,就是沒辦法像雌性一樣在袋子裏麵喂奶。”


    他笑得尤其憨厚,肚子裏的兩個小豬崽也喝夠了,又縮迴爸爸的育兒袋裏。


    “原來並不是像袋鼠那種天生的育兒袋?”


    不知道怎麽的,櫻檸鬆了一口氣,她繼續吃了一些東西,耳朵也一直聽著周圍人的動靜,注意到那第一個出來的男人已經告別了那個像貓一樣的女人準備進城了,她也遠遠地跟了上去。


    進城後的男人似乎很開心,他從中央大道的某處分叉點拐了個彎,消失在一個熱鬧的小集市裏,跟丟了人的櫻檸還在可惜又要重新尋找目標的時候,就猛然地被一隻手拉到了一旁沒人的巷子裏。


    “小美人兒,你跟著我幹嘛?本帥哥被告白過很多次,但是像你這種害羞的偷偷跟著的還是第一次見。”他說著說著,竟低下頭要親吻櫻檸,櫻檸立刻蹲下來,讓這個自戀狂親到了背後木作的外牆上。


    第一次帶著肉身玩跟蹤就被人抓住了,櫻檸才察覺到她高估了自己在人類生活裏學來的淺薄經驗,有點後悔的她害怕被這男人看出她並非地底人,就想一不做二不休地觸碰他直接分析複製對方的物種信息,避免被當做地麵人類抓住。櫻檸想著,剛要動手去點這男人的額頭,再次卻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哇,美人啊美人,你一聲不吭就想一親本少爺芳澤?雖然你長的卻有幾分姿色,但是本少爺這種高貴的種族是絕對支持一夫一妻的,你看。”


    他伸出手腕上帶了兩個金屬質地的手環,一個金色沒有花紋的,一個像一根紅線似的很細卻在他腕上緩緩呈浪形流動。


    “看見沒,我還沒有和漂亮的雌性有過婚契呢,你要是願意,我們倆單獨結了契也是可以的,讓我看看你是什麽。”


    他力氣很大,一把拿住櫻檸要躲避的左手,當櫻檸光潔白皙的左手腕也被捏住後,這個男人愣了一下,繼而神色突變,不知道從哪裏迅速地放出來一展鬥篷,須臾間把櫻檸全身緊緊罩住。


    這袍子一上身就像是浸了水的桑皮紙,緊緊禁錮了櫻檸全身上下每一處肌肉,除了唿吸的小孔之外,櫻檸連嘴部的肌肉都無法運動,隻能哼哼唧唧的喊不出聲音來。


    明顯發覺自己被抓了的櫻檸感覺到男人在她脖頸附近使勁聞了聞,之後壓低了嗓音問她:“人類,你是怎麽進來的?你怎麽敢進來的?!”


    他這一句話一改剛剛吊兒郎當的浪子狀態,好像一隻充滿了侵略性的肉食動物正用尖利的爪子按住了一隻懵懂無辜的小白兔。


    “你倒是放開我才能迴答你啊!”


    櫻檸心裏瘋狂的呐喊,她剛剛才做好的肉身又要被迫放棄,簡直可惡,想到很有可能自己又要慘痛地結束一個輪迴,已經從李蕊蕊那裏沾染了一些輕微脾氣的櫻檸開始有些生氣。


    按住她的男人可不管這麽多,他粗魯地拽起櫻檸被鬥篷裹住的手臂,在沒有人的小巷子裏七拐八拐地躲過了所有有人的大小道路,走了很久在一棟圓柱形的大水桶一樣的建築物前麵停下。


    直接上手推開生物門,進到了室內,櫻檸目不能視,但是在聽到這個“押送”自己的男人推開一扇門後,卻聽到了鳥的叫聲、樹葉被風刮動的聲音,還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陽光下的青草香氣。這些跡象根本不像是到了室內。


    還沒來得及多想,那個男人就毫不憐香惜玉地把她推到了一把椅子上。也許是看不起柔弱無能的人類,他直接鬆了禁錮櫻檸的鬥篷,隻將櫻檸雙手雙腳用一種軟軟的金屬綁在了椅子上。


    鬥篷一脫落,櫻檸就看清楚了自己所在的環境。她此時自己坐在一個餐廳中,普通的木作餐桌,木質餐椅,牆麵都是白色的,普通的家電普通的櫥櫃,不過除了家具其他什麽也沒有,也不知道是藏起來了還是本身就沒有,櫻檸沒看見類似於電視、冰箱這些東西,不過這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這個餐廳一半是室內,一半已經是在室外了。


    櫻檸看看腳底還鋪著的石材在一米開外和土壤相接,餐廳隻有三麵牆,原本應該有第四麵牆的地方此時卻是一個生機盎然的森林。


    坐在餐桌周圍吃飯的人可以完全看到一片寬闊的草地,草地深處還有一條潺潺的小溪,視野盡頭是兩座微微錯開的高聳的山峰,這兩座山像是一整塊石頭切開的,上麵一點植物也沒有,也沒有積雪,隻在山腳下有一圈茂密的森林。


    “我這是在室內還是在室外?”她身份被發現,也不掙紮了,想問就問了出來。


    抓她的那個男人卻還是很生氣的樣子,他在水槽中接了一杯水,這杯子在他送到嘴邊之前自動結了一層霜,冒起了冷氣。


    一杯冰水下肚,男人才緩和了臉色,捏著櫻檸的臉來迴看了看。


    “哼無知的人類,你成年沒有?你怎麽進來的?”


    櫻檸沒說話,她不知道是裝可憐還是編個故事能讓她先躲過這一劫,沒有多想,破罐子破摔地問男人。


    “你為什麽不把我送到警察局?”她抬頭直視他:“我不知道你們這裏警察局叫什麽,總之會有類似的地方吧?你很討厭人類嗎?為什麽人類不能來?我也並沒有做壞事,這是你家裏?你把我綁來做什麽?要做壞事嗎?”她一股腦把所有的問題都提出來,然後在男人錯愕的眼神中抬起翻著水光的黑色雙眸:“我很乖的,請別傷害我。”頂著一張俏麗的臉蛋,櫻檸就這麽委屈巴巴地盯著那男人看,還委屈地咬了嘴唇。


    這次櫻檸賭對了。


    “閉…閉嘴!”


    剛剛還兇神惡煞的男人忙不迭又接了一杯冰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後才冷靜了下。“可惡的人類!就會花言巧語裝無辜!”他憤憤地放下杯子,走到另一個房間翻箱倒櫃找什麽東西,很久之後又搬出一個機器。


    “這是什麽?”


    “測謊儀。”


    男人下意識地迴答,之後又憤怒地瞪了一眼櫻檸,這時他倒像是個炸毛的公雞,動不動就要跳起來掐人。


    “你幹嘛要把我帶迴家?”


    “別再問了!”


    男人感覺自己不能看這個人類女孩的眼睛,人類都是狡猾自私的,他不能因為這個人類的幾句話就心軟,人類世界中女人和小孩都會說謊,他經常去人類社會倒貨,他心裏很清楚人類有多可惡。他把一個鐵環套在櫻檸的頭上,惡狠狠地再次發問:“你來地底城幹什麽?”


    “好奇。”


    機器沒響,男人似乎覺得機器有問題,試了下一個簡單的問題。


    “你是男人還是女人?”


    被這個問題侮辱了一下的櫻檸沒有迴話。


    “說話!”


    “都行,我沒有特定性別,如果要按照生理條件決定能產出幼兒的就是女人的話,那麽我是女人。”


    男人原本隻是想測試一下機器,沒想到得到一個“都行”的答案,機器還沒響。


    他一時不知所措了。


    “胡說八道,狡猾的人類!勸你老老實實地迴答我!?”


    “……”


    “你……你是人類嗎?”男人隻想趕快測試下這機器對不對,隻能撿顯而易見的問題問。


    “……不是。”櫻檸乖巧的正麵作答,發現測謊機器又沒響,男人快瘋了。


    “好好迴答!”他舉起手來似乎想要威懾一下,但是眼神一對上櫻檸故作的可憐表情,就不自覺地把手放下了。


    “你怎麽知道地底城入口的?”


    “額……”櫻檸不知道怎麽跟他說,難道要告訴他本來他們找不到入口的,多虧了你們這裏的人心好帶了路?


    “說話!”


    “不小心就進來了。”機器還是沒響。


    男人放棄了,他把櫻檸頭上的金屬環摘下來,連著機器塞到了廚房的水槽裏,水槽裏的垃圾處理器“誇嚓誇嚓”咀嚼了幾口,打了個冒煙的嗝。


    “機器壞了。”那男人突然平靜。


    下一秒,櫻檸就見這男人舉起右手,放在嘴邊說了什麽,他手腕上的金色手環似乎傳達了什麽信息,男人張口迴答,但是櫻檸卻聽不見他的聲音。他對著手環說完話後沒有一分鍾,這餐廳室外景色突然開了一個口子,幾個穿統一製服的男人進入到室內來。


    “原來門就在那裏!”


    櫻檸很讚賞他們的創意,原來這個自然空間隻是某種超現實的投影,並非真的讓兩個不同的坐標相互重疊,她還以為地底人自己已經普及了空間的堆疊技術,解決了一個房間能同時出現在兩個地方的問題,現在看來並非這樣,隻有這潛龍城的城門利用了類似的技術,這也說明他們對空間技術的利用隻是站在起點,還沒有發展到更好的層次上。


    穿製服的人們氣質明顯硬朗許多,看起來就是這個潛龍城的治安維護人員。


    來人簡單問了那男人幾句話,連著男人和櫻檸一起帶上了門口停放的一輛懸空的飛行器中。


    幾分鍾後,下車的櫻檸才發現自己被這些人帶到了城市中心那巨大的傘狀建築物頂層。


    這頂麵的建築不像是地麵的那樣科技感十足,倒是有些古香古色。四處如玉雕般潔白精致,頂麵的琉璃瓦也奕奕生光,雕梁畫棟間還有些衣著翩躚的女孩子穿梭在各個殿中,倒是守衛穿的大不相同,都以簡短為主。


    在櫻檸淺薄的見識中,這種類似宮殿的地方一般都是獨裁者居住的地方,而她在那本《地底人簡史》中看過這個城市的政治結構,書裏標明了潛龍城並非一人獨裁的社會性質,因此她掌握的兩個信息出現了矛盾,讓她不知道偏向哪一條好。


    她不知道的是,潛龍城確實不是獨裁製社會,而他們敵對的阿修羅確確實實的是一人獨大的霸權主義社會。眼前這個華麗的宮殿裏也住了人,而且還不是一個人,而是凡是意參與討論的國事的民眾在通過地底人律法考試後都可以到頂層來,甚至成績優異的還可以隨機參與一場決議,這裏的人民有很大的決策權。


    就在這短短的幾分鍾內,全城都公布了這個消息,人類進到地底城了,這可是需要多人決斷的大事。


    潛龍城的居民們第一時間就收到了審查通知,他們甚至不用出家門就可以通過自己家的投放設備身臨其境地參與這場審判。潛龍城的居民在出生時就用自己的基因信息一起綁定了上網信息,所以在登錄到中央審判處觀看審判的同時,還可以參與到實時的討論板塊中,甚至通訊錄中的好友可以互相可見,仿佛多人都坐到了審判室裏觀看。


    櫻檸下了飛行器就被放在一個由六麵鏡麵做成的籠子裏監管運輸,她像動物園裏被關起來的動物一樣隻有一平方的空間自由。上下左右環顧之後,她隻能看到自己的鏡麵倒影,也並不知道這紫色的鏡麵籠子為什麽看起來單薄且脆弱,可是無論怎麽敲擊也沒有一絲痕跡,更重要的是,不知道這裏摻和了什麽物質,她原本想作弊用磁場狀態逃脫的計劃也無法實施,她的磁場似乎也被圈禁在這小小的牢籠中。


    想要暴力衝出去也是有辦法的,但是這些辦法都在大哥給她設定的禁止使用範圍內,無奈的櫻檸隻能看出這些玻璃是單麵的,外麵的人應該看她看得清清楚楚,其他的她就一無所知了。


    籠子被一架懸浮器平穩地送到了一個下凹的白色環形大廳裏,周圍層疊的座位中有當天值班處理突發事件的人,也有一些臨時趕來湊熱鬧的人。他們或坐或臥,或一個人,或三五成行,有的還帶著好些小吃,有的身邊竟然還有些蹦跳玩鬧的幼崽,當然也有的一臉嚴肅,穿著完全看不出年代的衣服,但是如果櫻檸能看到的話就會發現這些人有著很明顯的人類生活特征。


    發展到此時地底人已經基本達到了文明平衡的優質發展狀態了,因為掌握了地心熱量轉換的方法,通曉了能源技術的他們已經進入到了人類還不能達到的社會狀態,在穩定的能源幫助下,潛龍城的所有居民都可以隨意生子,也不用擔心能源分配的問題。生下的孩子們會在斷奶後接受完全同等的高質量教育,因為這裏並不存在金錢概念,而是利用積分區分每個人能獲得知識和權利層次。


    這裏的民眾在教育中就被教育了“人人平等”這一概念,他們唯一的競爭機製就是學校裏開始的積分製度,學得好的,能獲得更多積分,利用這些積分可以選擇更多的老師和學習的課程,課程囊括了所有精細行業分類,基本被各行業做的好人的人都能憑借專業優勢成為一名合格的對口教師。


    得益於平等化的教育理念,使得近一千年裏居民們的心態都極其平穩,沒有了物化的競爭機製,人民概念裏的善惡範圍就很寬闊,思想不像人類那樣的狹隘,對於人生的追求目標更是各不相同,滿地開花。所以潛龍城幾乎不存在攀比和算計,大家都知道每一個個體隻要不犯法,都值得被尊重。


    櫻檸在反著紫光的鏡麵籠裏感受到運輸停止的時候,並不知道外麵已經聚滿了參與審判的人們,並且就連網絡上也已經完全開放了她的全息影像。


    一個穿著熱衫抱著孩子在家裏做運動的年輕女人一邊拉伸一邊逗背上攀附著的小男孩:“寶寶快看,一個活著的人類!”


    他們娘倆通過影像看著就在坐在箱子裏的櫻檸,她此時嘴巴被單獨封著,手腳也被捆綁住了,竟然用鼻子唿吸產生的熱氣對著鏡子唿出一片霧來,又用手指在鏡子的霧麵上寫了三個字。


    “我餓了。”


    霧氣還沒散完的時候,她又快速寫了幾個字:“我想上廁所。”


    許多現場的審判員已經有些發笑了,潛龍城的教育裏都說人類是最為奸詐、兇殘和不擇手段的,可是這個人類不僅長得人畜無害,好像還是個剛成年的弱者。


    攀附在媽媽背上的小孩子也大叫:“媽媽,這個姐姐要上廁所,為什麽不讓她去?”做運動的寶媽立刻嚴肅地教育她的孩子:“寶寶,人類是非常可怕的,她們很狡猾,她說要上廁所,不一定要做什麽壞事呢!”


    這時候籠子裏的櫻檸也沒有得到迴應,而籠子外麵對於她的討論也開始了。


    鏡子裏看不見外麵,一個嚴肅挺拔的中年男人在一眾審判員的驚唿中對大家打了個招唿,坐在了主審判席上。


    “是白先生!今天怎麽能見到白先生出席?”


    “畢竟是人類的事情,人類實在是太詭計多端了,所以才驚動先生的吧!”


    “說得也是,我們畢竟出生得晚,對於人類的計謀沒有什麽實戰經驗。”


    “但是這個女孩子看起來好像不像是壞人呢。”


    “糊塗!你忘記地底人基礎安全教育是怎麽教的了?凡是遇到人類,不能用感官決定好壞!他們吃了多少你的同類你忘了?而且這個人類隻不過是長得好看,阿修羅的女人們好看得多了去了,她們好戰的時候你還能看出來,但是人類可是很會偽裝的!別被騙了把你抓走,他們會把皮毛和肌肉分開,就連骨頭都不放過,每個細胞都會裏裏外外地探究清楚!”


    “您說得對,是我大意了。”


    ……


    因為潛龍城四聖之一的白先生的出現,現場或網絡上的討論都忽然激烈了起來,但是在櫻檸耳朵裏卻隻聽得見一個中氣十足的中年男人的聲音從籠子的某個輸音器傳來。


    “人類,報上姓名。”


    “我?你在跟我說話?你是誰?我要上廁所!”


    櫻檸不按套路出牌,她因為失去了磁場行動自由隻能待在人類肉體中,又因為入城前吃了太多東西所以現在有些內急。並不覺得處境有什麽尷尬的櫻檸直接提出了解決大事的需求,反而弄得她好像真的在無理取鬧拒絕迴答問題一般。


    對於潛龍城跟人類和阿修羅交流經驗最豐富的白屠來說,櫻檸明明有著成年人的外貌,可是說的話卻好像十幾歲的小孩一樣幼稚,他自然不覺得這個能混進城的人類是真的傻,下一秒一道電流突然傳出,將籠子裏的櫻檸被電的倒地抽搐了近一分鍾。


    不論是陪審員還是線上觀看的民眾都驚唿一聲。他們和平了數代人了,平時審判的都是些離婚、撒謊文件錯誤的小問題,最大的處決還是幾年前發現新生兒中有阿修羅混血的事件,剝奪了一名女城民合法身份並逐出潛龍城,地底人對夫妻之事並不保守,但是和阿修羅的混血往往不會按照父母單一一邊的個性發展,好戰的阿修羅基因會打碎完全和平派的潛龍城的基因,不能和阿修羅通婚是在搬至地底的第一天就被作為發展的鐵律,刻在了喜馬拉雅山脈下麵的龍脊中,不過對應的懲罰也並不殘忍,選擇了阿修羅的城民無論是誰,不能再入潛龍城就是了。


    人們心有戚戚地看著籠子裏的櫻檸哀嚎了一聲顫巍巍地爬了起來。


    “我日!”


    她下意識的用同桌詩顏的口頭禪罵了一句髒話,聽得潛龍城的圍觀者們都愣了一下。


    被電機之後的櫻檸想起了之前幾次輪迴的末端,也是被發現“非我族類”之後就很快地迎來了死亡,她以為這次又要被處決了,想著這具肉體死掉之後籠子一定會打開,她就能迴到李蕊蕊那裏繼續生活,於是她倒有些不耐煩地主動催促。


    “剛剛真的很痛!你們到底要做什麽?要沉豬籠的話就直接沉好嗎?!”


    這種挑釁的發言很快激起了白屠的怒火:“人類!迴答問題,你到底是怎麽知道地底城的存在的?”中年男人的聲音越發冰冷。


    “我誤打誤撞進來的。”


    審判席上,大家看著沒有變動的鏡籠,鏡籠沒有再次電她,這說明她沒有撒謊。


    白屠卻並不相信,他看櫻檸現在的穿著根本不是人類的日常服裝,分明是仿製的隻有潛龍城才有的特殊伸縮布料做的衣服,這女人明顯就是有備而來。


    “你不是第一次來吧?”


    “不是。”


    櫻檸找了個角落坐下,她剛剛被電的頭發都豎起來了,一股子怒意讓她想反手砸了這籠子。她環抱雙手,盤腿而坐,沒注意裙子底下有些走光,而依靠網絡觀看的人們立馬發現自己的全息投影多了一塊礙眼的馬賽克。


    “不是吧,這也要打馬賽克?”一個長期宅在家裏休閑的瘦削男拍了下沙發,一些零食碎屑被拍得彈跳而起。


    櫻檸癟了癟嘴,她是真的想上廁所,也是真的有些疲憊了,有一瞬間她甚至想直接脫離肉體走掉算了,反正人類猝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更不要說還經曆了點擊。但是她又想起大哥的囑咐:苦難蘊含了大量情緒能量,這些情緒讓人類的生活區別於他們梵貝星人,是很值得體驗的不同人生。


    鏡籠裏的櫻檸撅撅嘴,無聲地哭了,她自己也被這反應弄得愣了一下,原來李蕊蕊的情緒價值對她的影響已經這樣明顯,她開始學會了主動的情緒反饋。


    看到被審判的人類突然哭泣了起來,剛剛還有些嚴肅的居民們和現場審判席的工作人員們立時一片嘩然,網絡上的評論也沸騰起來。


    一個大媽拍拍身邊的老伴兒:“老頭子,這還是個幼崽吧?你看她委屈的樣子!好讓人心疼哦!”那老頭子也看呆了:“還真是咧,孩子都嚇哭了!”


    在潛龍城的一戶普通的民居中,一個普通的地底人男人也在觀看這場審判,他注意到這個犯人在哭泣時現場審判員一時間的錯愕,抓緊時間打出一行字:“這還是個幼崽吧!白先生剛剛是對一個幼崽用了電刑?”


    一時間線上評論被引導。潛龍城建成這千餘年來,因為不同種族的人類相互混雜自由通婚,卻因為不同屬性能產下健康幼崽的情況非常低,好在一代、二代的地底人有超越常人的悠長壽命,在近現代迅速發展的科技中人為幹預了每一個出生的幼崽,地上地下幾乎同時被、人口爆發,人口數量飛漲。潛龍城對幼崽的重視度普及了每一個城民,所有能經過人工幹預產下幼崽的父母都要經過相對應的考試,考試囊括了同理心、家庭完整度,甚至雙方父母從有資料記載開始所有的簡曆,確定他們確實能保護、教育好下一代之後才準許幼崽的誕生,這也促進了一大部分有才華卻不想工作的潛龍城城民加入到工作裏,因為有工作的家庭通過審批的效率會更高。


    線上大部分的輿論被管理員發現,在明知道這個犯人並不是幼崽的情況下,這條評論顯然是為了帶動某些風向而去攻擊了白先生個人,幾乎沒有一分鍾,所有線上觀看的觀眾發現評論區被肅清,並且亮出了大大的紅色警告。


    “發現間諜評論,惡意引導,觀看窗口關閉倒計時五,四,三,二,一!”


    線上觀看徹底關閉,人們還在想剛剛那個紅色提示是怎麽迴事,那個打出惡意引導的評論的那個男人房子外麵已經被一群穿作戰製服的軍人團團圍住,然而即使他們的反應速度已經非常快速,但是等到破開門時屋內已經人去樓空。隨後負責勘察的人員在房子的地下室裏發現了已經死了很久的原有居民,這人左手被整個剁了下來單獨保活被間諜用來偽裝身份。


    身處審判處的白屠這裏也已經接收到了消息,他沒有停止審問,而是將大廳內的所有聯網設施都改為局域區間使用,甚至原本可以自由出入的民眾通道也都被緩緩合上的門隔開,陪同審判員們都經曆過一定的法律培訓,見此情景臉色都嚴肅起來,他們也明白這是發生了大事。


    原本帶著幾個幼崽來辦公的男人有些緊張地把幾個被嚴肅氛圍嚇到的孩子們攬到自己懷裏,一些穿著育兒院粉色製服的溫柔女性陸續趕來,把被家長帶來的孩子們抱走,這些家長們十分放心地將孩子交給育兒院的年輕“阿媽”,基本清場之後,審判場內隻剩下了白屠、有資格的審判員、武裝力量,以及中央停放的電子籠。


    現場從氣氛輕鬆的低級案件上升成了有組織類的間諜案件,在確保武裝到位後,中間關著櫻檸的鏡籠被緩緩打開。


    剛剛學會“委屈”這一情緒的櫻檸已經哭了好一會了,腫著眼睛的她並不知道自己誤打誤撞成了阿修羅間諜的利用對象,對方利用一名潛龍城城民的合法身份散播她是個未成年人的輿論引導,使得一向以幼崽為第一保護對象的居民們都被帶偏了注意點。


    第一次脫離李蕊蕊產生的自發性的情緒讓她在肉體的傷心中慢慢地品味和感受,為了更深度的和學習,她一點沒有控製的任憑這種從心底湧上來的委屈感吞噬她,也讓她的眼淚像開了閘一樣綿延不絕,然後就是像打嗝一樣停不下的抽噎。


    所有人都看到了她像小孩一樣縱情地哭泣,一個女性審判員剛剛還嚴肅起來的麵容有些不忍,她下意識地想開口安慰一下櫻檸,卻被突然發言的白屠打斷了她。


    “八百年前,一個人類幼崽被家人拋棄在森林中,是狼族收斂了本性摒棄前嫌將他當做自己的幼崽健康養大。但是他卻為了迴歸人族,出賣了狼族,使得一整個北荒狼族幾乎滅絕!就連當時狼族的幼崽們,都被裝在袋子裏狠狠地摔向石頭!”


    他表情嚴峻地逡巡一周,提醒著每一個被和平衝淡了仇恨的城民。


    “類似這樣的事情不是一件、兩件、前車之鑒不勝枚舉,我們用真心和血肉換來的背叛還少嗎?各位參會公民們,僅僅幾代人的時間,我們富裕的生活和平穩的環境就讓很多人忘記了彼時逃亡流竄的艱難!請在座的各位審判員好好迴憶一下當初律法學習的初衷,不要被我們平時過分的善良掩蓋了現實的汙垢,大家清醒一點!”


    短短幾句話立刻讓審判員們正襟危坐,想起那些就發生在他們祖輩身上的可怕事件,他們自覺地整理了一些儀表,然後統一抬起左手,用手環換上了平時難得穿一次的審判袍。


    白屠站立的平台高於櫻檸的籠子,籠子的撤去讓圓形大廳的燈光照在了櫻檸的臉上,櫻檸淚眼婆娑地看著周圍,雖然還哭得梨花帶雨的,但是她的大腦一直都是冷靜清明的。


    “看起來地下人類和地上人類不僅發展方向不一樣,甚至還宿仇,我這可怎麽自救?”她看著一周坐著的各式人類,感覺自己像是掉到動物園獸籠中的一塊肥肉。


    白屠像一塊高大的鋼板站在她麵前,離近了還能感受得到寒氣森森,壓力十足。


    “迴答我的話。你到底來地底城做什麽?你是阿修羅豢養的間諜,還是人類的間諜?你要知道,潛龍城的慈悲對象醒來都不是敵人。”


    被他彎下腰後的陰影籠罩著,腦子還很清明的櫻檸突然福臨心智,企圖一巴掌拍在他的臉上,可是雖然離得很近,白屠的反應依舊迅速,不僅擋下了這一巴掌,還順便一腳把她踢出去老遠。


    “她幹什麽?!”


    這個柔柔弱弱的人類竟然想傷害善於作戰的白屠?眾人還沒驚歎完這人類的不自量力,就看見被一腳踢的咳嗽不止的櫻檸低垂哀的腦袋上突然顫巍巍地鑽出來兩個粉粉的尖角。


    被偷襲的剛要發怒的白屠也眼睜睜看著這兩個尖角像雨後的蘑菇似的冒出來,看清楚是什麽之後他一時間也震愣了。


    “這怎麽好像是……龍角?”


    嘩!


    審判員們都不自覺地站起,甚至有許多人已經從審判台上飛下來,湊近了去看。


    白屠上前一把攥住櫻檸的手,很不憐惜地在剛長出來的兩個龍角上抹了一把,表象正確,手感也正確,他不敢相信地嗅了一下櫻檸的頸邊動脈,這才發現剛剛這女人身上的人類氣息現在已經完全被龍族的味道所代替。


    “叫鬆瓊過來!快!”


    立馬有人接了命令發訊去了,這時候想看好戲的櫻檸已經慢慢止住了哭泣,想看看這一招有沒有用。


    她剛剛急中生智,利用觸碰的瞬間複製了這男人的基因序列,胡亂改變了一點之後馬上把這具肉體的成分來了個大換血,雖然這種大動作很有可能會被大哥發現,可是櫻檸也豁出去了想試試,大不了再讓大哥跑一趟收拾爛攤子,反正這次她被驅逐出李蕊蕊的身體也有大哥的“功勞”。


    有點耍無賴心理的她抽泣著又打了一個嗝,一個泡泡從她嘴裏被吐出來,輕飄飄地往飄飄地往天上飛去,泡泡照出周圍人們疑惑的麵孔,又把白屠的臉色照得五顏六色之後,無聲地在空中爆裂。


    用鬥篷抓住櫻檸的年輕人被當作證人留在了法庭上,此時他最為震驚的叫了起來。


    “不可能!我剛剛聞過了,她是個純血的人類!”


    聽他這樣說的白屠也很不解,他大手捏住櫻檸的後頸,再次湊上去聞了一下,確實完全是地底人最崇敬的龍族味道。剛剛叫喊的年輕人叫做獒咖,他是出了名的氣味敏感型人才,作為安全員的他也受過良好的訓練,大概率對於人類十分明顯的氣味特征也是不會出錯的。


    原本板上釘釘的事實突然複雜起來,大家都在交頭接耳猜測的時候,被關閉的大門被打開,一個高挑的漂亮女人穿著一身實驗室的潔白衣袍快步趕來。


    “白先生,孩子們那麽著急叫我過來,說是發現了……”


    她話沒說完,就看見了癱坐在地上的櫻檸,以及她頭頂上新鮮長成的兩隻粉嫩龍角。


    “……龍?怎麽可能?!”


    她穿著高跟鞋也不耽誤長腿飛快地跑到櫻檸身邊,隨行的人遞上一個看不見針的采血器,她皺著眉頭,十分不客氣地將它按入了櫻檸的手臂,當著眾人的麵取了三四管鮮血放在身邊帶來的機器中,剛取出的血再次引起了眾人的驚唿。


    看著被抽出來的金色血液,以及分析器裏的血液基因分析,鬆瓊好看的長眉突然挑起,壓製著火氣問白屠:“這是你的孩子?”


    審判團的眾人愣住了,短短幾個字好像透露了過多的信息。


    白屠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機器出來的結果必定不會有錯,分析的數據顯示這剛剛被他踹了一腳的女人跟他有著極為相似的基因序列,雖然是不是父女,還要有他的血液做對比,但是光看著熟悉的基因編號,他自己都覺得眼熟。他作為審判者一直嚴肅的臉放仿佛被打的紅腫,麵對和自己曖昧了幾百年的緋聞女友有些久違的慌張。


    “這怎麽可能是我的孩子?鬆瓊,你的破機器是不是壞了!我怎麽可能有孩子!我單身了幾千年了!”


    還算信得過他的人品,鬆瓊放緩了語氣:“你不相信我的水平還叫我來幹什麽?”


    角色轉換得太快,麵對突然出現的龍族白屠已經要瘋了,他看著四周翹首以盼的審判員們,無奈地叫停了這場公開審判。


    他把獒迦和這個突如其來的龍族血脈一起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顯然已經不能用審判人類的手段審判一個不知道背景的龍女了。


    實際上地底城的龍族數量雖然不多,但是也並不十分稀少,不過大多數龍族都是開辟建城的第一代地底人,他們年歲都在幾千年以上,各自也都有各自的轄區和使命,並不能像潛龍城的這些普通市民一樣在安穩的社會裏娶妻生子繁衍生息,大多數龍族連伴侶都很難找到,所以也很難擁有後代,像櫻檸這樣一看就十分年輕的龍女在出生的時候就應該被記錄在冊,整個潛龍城的人民都會為了這珍惜血脈的延續歡慶數日,所有人也都會認識她,相對應的居民手環和身份信息都會上趕著送上去給她,怎麽又會鬧出這種烏龍。


    在櫻檸把自己變成龍女之前,就連白屠也都算得上龍族裏最年輕的,現在白屠看著被帶到辦公室裏的櫻檸,很摸不著頭緒的默默地點了根煙。煙氣嫋嫋,那個女孩子哭紅的眼睛看得有些不那麽真切,白屠仔細地觀察著,並不覺得她和自己長得有哪裏像了,但是一直在默默消化基因轉變的櫻檸粉嫩的右臉頰上突然長出了有一個顯性特征。


    一枚深藍色的痣透過繚繞在室內的煙霧刺在白屠眼裏,他有那麽一顆淡黃色的瞳孔瞬間收縮,不敢置信地緊緊地盯著那顆不太常見的藍色小痣。


    很多年前,他母親的那一脈係裏的龍女們大多也是有這樣一枚特殊顏色的眼尾痣,眼角有痣的人並不少,但是這樣的位置和少見的顏色都跟他母親一模一樣的情況他卻第一次見。


    “篤篤篤。”辦公室門被敲響。


    “進。”


    來人是潛龍城的守城員,他急匆匆地進來,在白屠耳邊說了幾句,白屠打開了自己的手環,手環裏傳來了篩選出來的這個女孩來潛龍城所有的監控資料。


    資料顯示城門沒開之前她就在城門口原有的潭水裏乘舟漂浮玩耍了,畫麵上大半天的時間裏櫻檸都在睡著,中間她浮了一會兒水,見到彩虹出來之後又乘舟在彩虹下麵美美地睡了一覺,看起來十足的天真爛漫。後來水退了她就醒了,城門突然出現,她就坐在角落裏沒走,也沒有入城。


    慢慢地有人從山洞裏出來了,她此處張望著跟著人流吃了飯,又跟著進了城,進城沒幾步路就被獒迦發現輕輕鬆鬆地就鬆鬆地就抓住了。


    迴想起每一次抓到的人類間諜可不是這個樣子的,近些年抓到的比較厲害的間諜是個國外的人類冒險家,他一個人帶了大量勘測機器,在珠峰大本營駐紮了兩年之久,不知道怎麽地發現了這個藏在地殼運動產生的地下空間,他動用了大量財力雇用了數百名礦物工作者,從地殼薄弱點企圖暴力挖穿山體讓地底城暴露在世界麵前,對方的計劃極其完善,短時間內投入的大量無辜人類對準了一個坐標點下挖,差一點就被他挖到了,在潛龍城不得不準備出手製造雪崩阻止他們的時候,當地的牧民也發現了這外星人的違法行為,果斷地舉報給政府,這才避免了人類大規模的喪生。


    可能這外國人在被驅逐勒令有生之年再也不能入境的時候也沒想到,他距離成功真的很近了,雖然地底城的入口並不在他挖掘的山脈附近,但是他如果在向下幾米,就能看到現有人類從未見過的地底人埋下的被動防禦機製。


    不知道這些人類是從哪裏得到的資料,但是他們尋找的大方向越來越接近潛龍城本身,所有地底人都知道,潛龍城不是用空間疊加或人為開采出來的,而是實實在在存在於喜馬拉雅山脈之下的一個天然地下空洞中。


    在遠古地殼運動中,板塊之間的碰撞讓部分地殼被頂起,隆起的地殼裏麵,喜馬拉雅山脈之下產生了一個麵積約四個省的大型地下空洞,其中穿插了不計其數的地下河,堅固的山體和稀少的人類成為地底城最好的天然屏障,掌握了地熱資源利用技術的地底人們也並需要和人類正麵爭奪能量資源,因此他們幾千年來一直都在這處地下空洞中安居樂業休養生息。


    看完了錄像的白屠不知道這個女人是真的天真爛漫還是故意裝的不諳人事,這時來的守城員也十分忐忑。


    “白先生,薑先生和文女士都知道了這件事,讓您把這孩子送到鬆瓊博士的研究所,另外……”他低聲又說了什麽,白屠的眼神沉了下來,他“嗯。”了一聲,示意自己知道了。


    研究所的人準備把櫻檸帶走的時候,白屠卻突然站了起來阻止了。


    “等一下,”他轉頭跟自己的親衛兵說:“兆林,去找個卸妝水來。”


    親衛兵愣了一下,隨後立刻去辦,不多會便臉色微紅地從門外迴來,手裏拿了一瓶透明的卸妝水,甚至還貼心地拿了幾片卸妝棉。他恭敬地把東西遞給白屠,白屠卻並不接。


    “你來,把她臉上擦一下,重點這裏。”


    他捏著櫻檸的下巴,很不憐花惜玉地把櫻檸捏成了好笑的兔子臉,櫻檸被捏住了嘴不能打嗝,憋得不行,睜著微腫的杏眼瞪著他,因為臨時改變的基因讓她的瞳孔顏色也微微泛黃,乍一看好像是給黑色瞳孔內鑲了一圈金邊,看得白屠恨不得找到已經去世多年的父母質問他們是不是又老樹開花了。


    兆林的手在擦眼角那顆痣的時候,明顯地感到那痣確實是長在皮膚上而並非偽裝的,櫻檸的臉都被他擦紅了也沒有擦下來,反而本來就微腫得眼角紅了一大片。


    “先生,應該是真的,擦不掉。”兆林看著櫻檸濕漉漉的長睫毛,不自覺地對著她笑了下。


    白屠有些煩躁,他看看一旁等候的研究人員,揮揮手,放開他們帶人往鬆瓊博士的研究所方向去。手裏的煙灰還未落盡,他單獨叫住了獒迦。


    “你說你發現她時,她在尾隨你?”


    “是的先生,不太高明的尾隨。”獒迦也覺得匪夷所思,這件事情詭異得很,在一定程度上,他的嗅覺是比他的眼睛更可靠的器官。


    “你迴去吧,把你知道的都告訴鬆瓊,讓她院裏的人都小心點,保證數據的正確性。”


    櫻檸被一輛飛行器帶著走了特殊航道。這層航道獨立於民用航道之上,並且與民用航道之間有隔層,隻有辦公人員能使用的行道裏空洞且寂靜,在政府的統一調度下,這個行道裏的飛行器都可以直接用兩點一線最快的方式到達目的地,不僅速度更快,也因為單獨的分割和管理也讓安全性有更強的保障。


    被關在飛行器後座的櫻檸此時什麽也看不見,她低著頭咬著嘴唇飛快地消化所有的基因性能,感受到了比人類強大千萬倍的優質基因鏈之後,她還感受到了一些和梵貝星人極其類似的遺傳方式。


    一些藏在基因裏的傳承也被她從白屠身體裏照模照樣的複製了下來,其中蘊含的能量也極其可觀。


    沒等她消化完,飛行器就很快到了目的地。機艙打開時,櫻檸的右側額頭上被立刻裝上了一個自動吸附的小黑盒子。


    “這是什麽?”她沒做抵抗,隻是覺得很醜。


    這些研究所的人員原本並不屑和人類說話,但是如果櫻檸是龍族後代的話那就完全不同了,他們看著櫻檸腦袋上的兩個幼龍才有的淡粉色龍角,還算客氣地迴答了她。


    “測謊儀。”


    又是這個!可惡的地底人!


    “連本體都還沒研究透的笨蛋,我要是真的生氣了你們連地下都沒得住!”受限製於和大哥的約定,即使櫻檸已經開始生氣了,可是她還是沒有肆意妄為,她還記得陸扶光給她的最高限製:如果多次用非人類的力量擺脫困境,磁場就不會得到訓練,他們也不會因此進化,被陸扶光抓住的話,再投胎的時候他會封禁櫻檸關於梵貝的記憶之後再送她來輪迴。


    真的以失憶狀態輪迴的話,櫻檸想想也知道自己絕對會以非常慘烈的方式體驗人生。想到這裏,她還是慫慫的被押送穿過一片了地下竹林,並且在竹林深處的建築裏看到了已經在等候的鬆瓊博士。


    “來吧,我已經準備好房間了。”鬆瓊隨意地打了個招唿,突然也發現了櫻檸眼尾的藍色小痣。她一隻手也捏住櫻檸的下巴,貼近她的臉細細研究好了一會。


    “不得不說,作為一個假冒的白家後代,你功課做得不錯。”她說完就盯著櫻檸額頭上的測謊儀,但那機器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來吧,進屋。”


    櫻檸被送了束縛推到一個四麵無窗不透風的房間中,房間幹幹淨淨,兩把椅子,一個小桌,四麵牆都是白色的高彈海綿,其他什麽也沒有。


    再次被抽了不少血液,這迴用的不是簡單的取血針,而是體積十分可觀的儲血針,這些儲血管的容量加起來頂得上一罐可樂,還沒抽就看得櫻檸兩眼發黑。


    “無論什麽時候,龍血都是最寶貴的,而且龍血的特征十分明顯。”她晃了晃儲血管,原本紅色的血液很快被底部翻騰的金色血液覆蓋,須臾之間變成了純金色的珍貴龍血。


    “多麽美麗啊。”鬆瓊陶醉地看著。


    “確實好看,老子也是今天才見識到。”櫻檸腹誹。


    鬆瓊把純金的血液分開放入四個箱子中,一行工作人員魚貫而入,分別帶走了四管血液,另外又有人送來了一些吃食。


    “對於龍來說,你這個年紀還是個小崽子,吃吧,挑喜歡的吃,血抽得不多,但還是給你補一補。”


    沒忍住美食的誘惑,櫻檸不客氣地上手就先去取盤子中看起來像烤雞一樣的食物。


    鬆瓊頂著她腦袋上的測謊儀問她:“好吃嗎?”


    誰知櫻檸依舊堅守三大定律不開口。“言多必失,禍從口出,沉默是金。”她內心無數遍循環默念,剛剛在審判時就因為她多嘴迴了話才被電的,她決定還是老老實實趕快吃點東西吧,再想辦法。


    鬆瓊見她不理人,也就沒著急,坐在一邊靜靜地看她吃完了正餐,吃了甜點,然後還意猶未盡地看了她一眼。


    “小東西還挺能吃的,我們開始吧!”


    櫻檸依舊不迴話,鬆瓊也不介意。


    “你知道自己是龍族嗎?”


    在櫻檸依舊拒絕溝通的時候,她的大腦皮層放電數據已經隨著實時監控一起傳輸到了白屠的通訊器上,鬆瓊看似隨意的提問讓這個不知敵友的小姑娘在大腦中產生了一定的反饋,即使她不開口,通過對比腦電波的頻率也能得出很有可行性的答案。


    看著傳來的對比結果和影像,白屠非常確定這個孩子有問題,她對於鬆瓊的提問全都在腦內進行了思索,但是腦電頻率卻無法像平時那樣對應出一個較為具體的結果。


    除非受過專業訓練或者像薑先生那樣的智力大能才會出現這種情況,在確定機器沒有問題的情況下,白屠基本可以認定這就是個在裝傻得厲害角色,可是偏偏對方抽出來的金色血液卻實實在在地證明了她龍族的身份。


    不能對幼崽動刑,是潛龍城的基本規定,更何況對方還是一名純血的龍族。他眼前又出現長著藍痣的家人們,沒辦法確定的情況下他隻能聽薑先生的安排,不用強硬手段。


    這場“審問”似乎隻是鬆瓊的個人秀,櫻檸緊閉著嘴明明一個字都沒有迴答她,卻見她順暢地切換了一個又一個問題,還不知道自己的腦電波監控著,她迎來了第一次在潛龍城的落日。


    地底人們利用地心熱源製造的人造太陽正慢慢向西傾斜,並且越變越紅,越變越大,在人造太陽落下的一瞬間,東方升起了冷色調的模擬月亮。而白屠房間的燈亮起來後一直沒有熄滅,頭頂閃爍的機械星辰靜靜地陪了他一整夜。


    在房間裏轉圜了多次之後,櫻檸就跑到床上假裝睡著了,她感受到身邊有著數道視線,連房間隱藏監控她都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但是這不影響她脫離肉體,覥著臉又跑去搬救兵。


    白天和鬆瓊的單方麵對話她雖然什麽也沒說,但是不組織到怎麽的,她也察覺得到鬆瓊頗有收獲的樣子。這些人既不將她殺死,也不放了她,而她對於這個文明的手段也不了解,生怕被察覺出不得了的東西的櫻檸決定幹脆認(屍+從),不硬著頭皮開啟新的人生,也避免讓大哥提前封了她的記憶讓她去受苦。


    想了很久,又在心裏讚許了自己這具龍身的智慧,櫻檸立刻脫離了肉體瀟灑地向空中飄去。


    在穿過了數公裏的土壤和岩石後,她像一個突然氣體突破地表,驚動了一隻夜裏出行的長毛兔之後恢複了漂浮的狀態環顧著周圍的環境。


    郎朗皓月之下,頭頂的星空像在宇宙中看到的一樣璀璨,銀河正清晰地在頭頂流淌,她一瞬間以為自己跑過了地方,要不是腳下不遠處嗷嗷的白雪以及嶙峋的怪石提醒,說不定她就真的迷路了。


    “這是哪裏啊?”


    即使確定自己在地球上,可是沒有在高原生活過的她還是茫然了。她閉上眼睛去感受自己和幾個哥哥的距離,發現以往離他最近的二哥三哥在她已經變成離她最遠的了,現在離她最近的正是陸扶光。


    櫻檸拍拍屁股,想起大哥雪山一般冷峻的臉,雖然他從不會輕易責備自己,但是動不動就去找他不知道會不會被踹屁股。


    想了一會,看著眼前荒涼的山坡,她下定了決心。


    “不管了!”


    跟著星星的指引,她向一處山坡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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