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雪妃大概意識到正被人看著,轉過臉笑問道“有喜歡的人嗎?”,


    東牆迴過神靦腆笑了笑,搖頭道“我們隻忠於將來的主人,平時也不會想這個”,


    澹台雪妃好奇問道“什麽時候會被分配到皇子公主身邊?會提前知道自己將來的歸屬嗎?”,


    東牆往被子裏縮了縮笑著搖頭,澹台雪妃不依不饒,“各個皇子公主們平時肯定沒少見到,既然肯定會被分到他們中某一個身邊,就沒有一個你想跟著的?”,


    窗戶外麵有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兩人趕忙收斂氣息安靜下來,等腳步聲走遠東牆才扭頭看了一眼窗外,確認沒人了往澹台雪妃身邊挪了挪,猶豫了一下輕聲說道“公主裏麵其實誰都行,可能鄭朱公主更被大家喜歡,玄都公主也是極好的,哦,還有柔公主,皇子們的話,可能最受矚目的是大皇子四皇子六皇子和十二皇子,我沒想過喜歡誰跟著誰,自己又做不了主”,


    澹台雪妃輕笑道“知道就會是這樣,一般女子多少都會對自己將來的那個歸宿有個憧憬,你最是克製,不但克製自己的言行舉止,也最克製自己的心思,我能看得出來”,


    東牆想辯解,大概是想說她對澹台雪妃沒有隱瞞,澹台雪妃豎起一指壓住女子晶瑩粉嫩的唇,笑著說道“真的是在誇你,我有些羨慕,我就總是忍不住去想自己喜歡的那個未來,可明明知道自己左右不了,還是會去想,所以就有些...有些不太好”,


    東牆猶豫了一下輕聲問道“雪妃小姐被指給了哪位皇子?不喜歡嗎?”,


    澹台雪妃聞言有些出神,不過很快便恢複過來,笑著說道“他呀,說不上喜歡不喜歡,親事是我們剛出生時候便定下的,這麽些年從來也沒有怎麽接觸過,連句話也沒說過,或許他不喜歡我不喜歡這門親事,如果我能做得更好一些,或許能推掉這門親事”,


    東牆搖頭篤定地說道“世間哪會有男子不喜歡雪妃小姐,除非小姐拒絕人家,按照宮裏姑姑們的說法,雪妃小姐的體態容貌氣質性情絕對都是最受人喜歡的,哦,東牆失言了,雪妃小姐真的很好,是有喜歡的人了嗎?”,


    澹台雪妃失笑搖頭“怎麽會!這我還是能控製得住的,你們在宮裏肯定會議論幾個皇子,她們是怎麽說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還有八皇子的?”,


    東牆往窗戶外麵看了一眼壓低聲音說道“四皇子溫柔卓爾恪守勤勉又才華橫溢,名聲是最好的,五皇子相比起來似乎稍顯普通,性格也不是很明朗,可修行天賦和為人處世方麵都是無可挑剔,六皇子銳意進取似乎稍顯鋒芒,可聽說對待下人寬厚仁慈公正分明,至於八皇子...”,


    澹台雪妃輕笑道“八皇子是不是不太好?”,


    東牆沉吟道“傳著是不太好,可隻要不是老百姓都能看出來,大多數傳言都是捕風捉影的抹黑,隻是八皇子從不辯解澄清,日積月累之下很容易被人真落下話柄,宮裏人都說八殿下和陛下不和,或者是賭氣,或者是真想脫離皇室迴族地,哦,前段時間不是和國子監請了半年假迴族地了嗎?”,


    澹台雪妃微微皺起了眉頭,輕聲問道“東牆,你聽誰說的八皇子迴族地了?”,


    東牆聞言一愣,隨即睜大了眼睛,有些慌亂,澹台雪妃撫上東牆的俏臉認真說道“這話再不要說起”,


    東牆心有餘悸地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輕聲說道“我進宮認識的第一個人其實就是八殿下,當時跟著接我進宮的王公公去領衣服被褥,八殿下被陛下抱著在宮裏溜達,記得當時陛下把八殿下交給王公公一溜煙就跑沒了,不一會兒又被淳娘娘揪著耳朵給拽了迴來,那時還不知道那對其樂融融的夫妻就是陛下和娘娘”,


    一時間兩個女子都有些失神,大概是在想象堂堂九五之尊被妻子拎著照看孩子的情景。


    ————


    鄭炎看著突然出現在篝火對麵的人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片刻後無奈笑道“鄧先生,為什麽找我?世間億兆生靈我這種條件應該不難找吧?”,


    鄧楠笑了笑盤腿坐下,看了一眼鄭炎身邊的金皮葫蘆輕聲說道“趕了上萬裏的路有些渴,不請我喝一口嗎?”,


    鄭炎沒說什麽,把葫蘆遞了過去,鄧楠解開蓋子長長喝了一大口,端詳著葫蘆輕聲說道“嗯,你說得對,確實不難找,隻是整座神雷玉府都是火爆脾氣,隻有我這麽一個異類,這些年真是受夠了,所以想找一個脾氣意氣相投的,恰好遇到了你,先天雷火體質能有你我這種脾氣的人幾乎是千年不遇,真不想和我去見識一下天上的風光嗎?”,


    鄭炎沒有猶豫,直接拒絕了。


    鄧楠毫不意外,點頭道“就像那個女子說的,確實該是什麽年紀做什麽事,不過我相信早晚有一天你會去的,脾氣再好可那種不安分卻一點不會錯”,


    鄭炎想了想試探著說道“可人間已經好幾百年沒有出現飛升的人了”,


    鄧楠淡然笑道“前些日子在南邊一個不知名的地方看到一場因為引水澆地而引發的械鬥,位於一條小河上下遊的三個村子,祖祖輩輩都是用這條小河澆地,雖然小河水量不大,一次隻能開一個口子,之前卻很少發生衝突,前些日子下遊一個村子迴去了一個在外闖蕩多年孔武有力的大漢,眼看天氣馬上要上凍而小河的水量越發的少,自家村裏很多地還沒灌上水,著急之下便把上遊一個村子的水口子給堵上了,一來二去水口子堵了開開了堵,一直折騰了好幾天,最後話沒說通便引起了械鬥,死了人”,


    鄭炎點了點頭輕聲道“明白了”,


    鄧楠笑道“真不跟我走嗎?你的眼界和格局都是我在這個人間少見的寬闊,相信上麵會很適合你”,


    鄭炎笑著搖頭,隨即好奇問道“不都說上下不能隨便走動嗎?天道限製什麽的”,


    鄧楠輕笑道“世事無絕對天道有盈虧,天界很多勢力和派係多少都有自己的秘密接引通道,隻是接引條件不同而已,不過代價確實也不小。這葫蘆不錯,祭煉一下就可以收納法寶,也能裝不少水,嗯,這水有些特別”,


    鄭炎有些奇怪,不禁說道“無論是納須彌於芥子,還是鐺煮山川袖裏乾坤,這些秘法都已經失傳了”,隨即又有些恍然,天界肯定還有,


    剛想明白隻見鄧楠單手托起葫蘆,手中白光升騰,另一隻手鐵鉤銀畫,開始在葫蘆身上鐫刻起符紋,隨著祭煉的進行,葫蘆周圍開始出現一些細小漆黑的裂縫,鄭炎睜大眼睛透過裂縫想看清些什麽,隻是目光仿佛被吞噬了一樣竟是毫無著落。


    隨著時間的推移葫蘆上開始出現繚繞的電光,很快裂縫消失,好像被雷光縫補住一樣,鄭炎看在眼裏滿心驚歎,忘了時間的存在。


    電光全部斂入葫蘆內,一切都停止下來,鄧楠最後一筆與之前畫好的紋路聯通,整個葫蘆表皮上浮起一片白色光影,有佛陀誦經有仙人觀雲,有巍巍高山有滔滔江海,山川江海之中似乎蘊藏著一些奇怪生靈,鄧楠把葫蘆遞給還有些迴不過神的鄭炎,似乎有些思索。


    鄭炎注意到鄧楠的身形有些搖曳,不像是錯覺,正想說點什麽被鄧楠抬手製止,“我來這方天地時間尚短,很多事都不太了解,你能方便解答一下嗎?”,


    鄭炎點頭道“知無不言”,


    鄧楠笑了笑,思索了一陣沉吟道“佛教最早是什麽時候出現在這裏的?嗯,就是你們說的中土世界”,


    如果在以前鄭炎肯定會說是三千年前,隻是在萬佛仙窟呆了十多天後就有些懷疑了,因為有幾尊佛像據她們說至少有五千年的曆史,而鄭炎反複查看過那幾尊石像的材質,確實是當地特有的,不可能是別處雕刻好再運過去,可所有的文字記載都說佛教是三千年前第一次出現在中土,第一座寺院就坐落在洛陽城白虎門附近,雖然重建過好幾次。


    和鄧楠說了自己掌握的內容,鄧楠隻是點了點頭,想了想又問道“你之前說袖裏乾坤這些秘法失傳了,還有別的失傳秘法嗎?”,


    鄭炎點頭道“很多,比如斡旋造化、顛倒陰陽、起死迴生,法天象地、漏盡、宿命、點石成金、騰雲駕霧、變化等等”,


    鄧楠輕笑道“有一些即使天界也沒幾個人了解,很多都是大羅金仙的手段,現在世間除了風炎洲那個聚魂地以外還有幾個規模比較大的?”,


    鄭炎直接說道“四個,都是方圓百裏大小,比起風炎洲差得遠,一個在西南的梁川,一個在東南邊的東甌,還有一個在荊夜南邊的南疆,最後一個在大周東部,除了梁川那個是天然形成其他幾個都是人為製造出來的”,


    鄧楠想了想又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靈族還剩下多少?”,


    鄭炎由於錯愕一時忘了迴答,“靈族”這個詞幾乎不會出現在世間所有的文獻中,但鄭炎就是知道,而且確實是從一本古籍裏看來的,是族地祠堂邊的一間老舊書閣裏的一本藏書。


    鄧楠又問道“祇族呢?還有三魔,雕脈呢”,


    鄭炎迴過神勉強笑著說道“靈族我聽過,現在世間應該沒多少人知道,三千年前基本已經消亡,或者和人族一樣不斷融合,已經沒有原先的那些異能了,祇族據說隱居在荒外,至於三魔雕脈沒聽說過,有的話也應該是存在於荒外,據荒族記載荒外確實還有不少生靈,很強大,連荒族都不敢深入那裏,他們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嗎?”,


    鄧楠點了點頭輕聲說道“仙人有很多敵人,魔族隻是其中之一,為了對抗這些敵人,仙人們很早就開始研究他們,包括他們的身體血脈修行方法,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仙人們沒有多少時間去等某個結果,所以就把一些俘虜來的敵人帶到了人間,而且人間也最接近我們這個世界造物的本源,於是就誕生了這些種族,他們大多都具有一些特別的能力”,


    鄭炎輕嗯了一聲,平靜說道“知道,不同種族的融合和帥選,人族曾經也這麽幹過”,


    鄧楠似乎感覺到了鄭炎的不悅,或者說不滿,想了想輕聲說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所以對於世間萬物沒什麽是可以安心依托而放棄銳意進取,安逸終會遭致滅亡,隻有不斷強盛才是唯一能活下去的希望,仙人們不單是把人間作為了一個探究敵人強大奧秘的試驗場,也是為了鞭策凡人,當然也做了後手,就是靈族,他們本是天界的原住民,後來被仙人收服,再後來被派下來和巫族一起保護人類,我這次下來主要就是為了調查現在人間的狀況,隻是接引我的居然是凡人,他們獲得了一些巫族細微的傳承,沒找到靈族沒找到祇族,也沒找到三魔雕脈,巫族也差不多算消亡,人間*逸了,人人風花雪月清夢尋歡,太依賴自己的聰明,太依賴勢力,忘了自己還有一副身體,忘了自己還能拿起刀槍”,


    鄭炎不理解,不過從鄧楠身上看到了之前在穆寒陽記憶裏看到的悲憫,那是戰亂之下的朝不保夕,是對生命輕易消逝的悲傷,是對身邊人紛紛露出絕望的憐憫,他生活在戰亂中,鄭炎忽然理解了他,可是還是忍不住問道“天界也有戰亂嗎?”,


    鄧楠把視線從火焰中挪開,看著鄭炎平靜笑道“從來沒停止過”,


    鄭炎這時終於有些相信那些關於仙魔大戰的傳說了,可能就是鄧楠說的搶水灌溉的道理。


    鄧楠看著自己有些淺淡的手輕聲說道“我下來後不能離開祭壇一萬裏的範圍,所以沒出過中土,可能還沒出過你們大周,我找了很多人打聽,確實都沒什麽消息,後來到了你們的國都洛陽,也沒有問清楚,還好遇見了你”,


    鄭炎想了想認真問道“先生還能在人間呆多長時間?”,


    “一刻鍾!”,


    鄭炎看了一眼手裏的葫蘆有些慚愧,這樣一來自己也來不及幫他調查什麽了,鄧楠看在眼裏笑著說道“沒事,算上從你這裏了解的也可以迴去交差了,飛升之路肯定會再次開啟,我在神雷玉府等你”,


    鄭炎勉強笑了笑,到現在對飛升還沒什麽念想,隨即好奇問道“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陳氏老宅門口,先生和陳家有什麽關係嗎?”,


    鄧楠聞言忽然想起什麽,看著鄭炎認真說道“我同僚中有一個在三千六百年前飛升的陳氏族人,他在戰死之前知道我要下來,和我說幫他調查一下他這一支是否還有族人傳承,在飛升之前他在家族裏留下了一卷天書,怕後人看不懂讓我來教一下,那卷天書我沒找到,陳氏後人隻找到一對兄妹,他們完全不知道這些事,我聽說你是大周的皇子,能不能幫我做這件事?”,


    鄭炎快速想了一遍點頭答應下來,鄧楠轉頭看著外麵說道“這一路知道你打的不痛快,你要是也能答應下這件事我就動用剩下所有的雷元陪你痛痛快快打一架”,


    在鄭炎詫異之際,堆砌在門口的石頭自動浮起散開,黑暗中走出一個絕世美男子,光彩照人超標拔擢,鄭炎在心裏把“美男子”三個字咬重了些,以表達對這家夥的不滿。


    鄭楠珠看著鄧楠淡然說道“本就是我分內的事”,


    鄧楠笑了笑站起身,似乎一下子變得高大威嚴起來,還有些豪情萬丈,背對著鄭楠珠看著鄭炎說道“那兩個孩子應該還在陳家老宅,我已經擺拜托你大爺爺幫著照看,現在把解讀天書的方法交給你,順便送你些見麵禮”,


    說著一指點在了鄭炎的眉心,鄭炎心裏隻來得及升起一聲哀歎,“又來?!”,接著如潮水般的白光就衝進了自己意識裏,一條條光字組成的金色“絲帶”,一幅幅玄妙的符紋,一段段驚天動地的大戰,一頁頁書翻過,最後隻剩一具銀色雷光繚繞的明王法身佇立天地之間。


    鄭炎盤坐在明王頭頂,看著下麵兩個人激烈交手,鄭楠珠隻是揮砍劈刺,鄧楠操控無盡如銀蛇亂舞的雷電,時而化出一把雷劍,時而又化出一把雷矛,也會把自己全部融於雷電之中,真正驚天地泣鬼神,鄭炎從來沒有想象過雷法可以這麽強,相比起來鄧行健和他師父的雷法簡直就是毛毛細雨一樣,夏日雷雨天氣那種激雷也不夠看。


    意識再次迴到篝火前,鄭炎還在迴味鄧楠最後身體消散時的那一場雷暴,白熾如烈日一樣耀眼,炸裂時的聲浪使神魂飄搖鬆散。


    鄭楠珠坐在之前鄧楠坐著的位置,淡淡看著篝火沒有出聲,兩隻袖子沒了蹤影,白皙的雙臂上還有很多紅的黑的焦痕,看到鄭炎看著自己才淡然說道“你信他說的?”,


    鄭炎答非所問,“傳說天界分三十六重,神雷玉府在哪一重?人間最近一次飛升是三百年前淩霄派的紫冥真人,據說他是撿了漏子,除他之外千年以來應該沒有飛升的了吧?千年之前還是不少的,可鄧先生好像對千年以前的事也所知不多”,


    鄭楠珠沒有出聲,鄭炎猜他估計在想著怎麽上去找仙人打架,或者那些能殺仙人的存在,真是無趣。


    “是挺無趣的”,鄭楠珠淡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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