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盼到這一天了!我們一家三口在一起!」


    婉婉熱心地將楚天翼和何依的手牽到了一起,小臉露出幸福的甜美笑容。


    何依被雷得外焦裏嫩,根本無法跟孩子的思維同步。她隻感覺到楚天翼的大手骨瘦如柴,硬到硌手,而且幾乎沒有任何的溫度。


    楚天翼的身體無比僵硬,怔怔地看著近在咫尺的何依。此時,他就握著她的縴手,彼此之間唿吸相聞。不是做夢,不是幻想,不是迴憶!


    沉寂許久,何依轉過頭,和顏悅色地對婉婉說:「你先出去一會兒,我有幾句話想單獨跟他說。」


    婉婉有些遲疑,叮囑道:「你們不要吵架。」


    「我們不吵架。」楚天翼嘴角流露苦澀的笑意,承諾道:「以後爸爸永遠都不會再跟媽媽吵架。她若吵,我就一直讓著她!」


    婉婉這才放心下來,慢慢地走了出去。離開的過程中,她一步三迴首,似乎十分眷戀不舍。爸爸媽媽好不容易聚到一起了,她真想陪他們在一起,一刻都不要分開。


    等到婉婉離開,何依的目光這才重新轉到了楚天翼的臉上。她毫不猶豫地抽迴了自己的手,然後狠狠地抽了他一記耳光。


    「啪!」楚天翼的臉被打得偏向一邊,他卻毫無意外,隻是默默地承受。


    「誰允許你跟婉婉睡在一起!」何依大怒若狂。「她隻是個孩子,不懂得分辨忠奸好壞,你誘拐了她,還騙取她的同情心,實在太齷齪太陰險了!」


    楚天翼緩緩抬眸,幽幽地道:「就因為她是個孩子,心思單純才更懂得辨別誰真心對她好!我掏心掏肺地待她,她也掏心掏肺地愛我!縱然我為她遺棄了自己的親生兒子也值了!婉婉是我的女兒,我怎麽可能對她生出絲毫齷齪的想法!病了兩年,一直不停地咳血,有一次被她發現了,她怕我在她睡著的時候死掉,就非要睡在我的身邊時時照顧我……」


    「咳血?」何依大驚,問道;「什麽病!」


    「不是傳染病!」楚天翼知道她在擔心什麽。「如果是傳染病,我怎麽可能將婉婉留在身邊!我愛她,不遜於你愛她的程度!」


    「婉婉不是孤兒!她有父母疼愛,不需要你來愛她!」何依忍無可忍,嘶聲對楚天翼痛罵:「當初我身陷囹圄之際,你是怎麽待她的!蘇安琪日日對她虐打咒罵,你有護她周全麽!有疼愛她寵著她麽!現在她好不容易可以迴到親生父母的身邊,我們會加倍地疼愛她補償她,你卻把她拐騙了出來,讓她陪著你過這種顛沛流離的逃亡生活!真是太自私太惡毒了!你這個賤人!」


    楚天翼默然不語,安靜地承受著何依的咒罵和憤怒。


    何依連連深唿吸才克製住自己沒有拿起旁邊的花瓶砸他的腦袋,隻是指著他的鼻子逼問道;「快說,怎麽樣才能讓婉婉跟著我迴去!怎麽樣才能讓她對你死心!你這個垃圾!」


    「噓!」楚天翼做了噤聲的動作,目光瞥向門口。「她可能在門外沒有走。」


    何依轉過頭,看到婉婉探出的半邊小臉,以及孩子臉上劃過的淚痕。她的怒氣頓時飛走了,整個人都癱軟了下來,無力地喟嘆。「我該怎麽辦啊!」


    「這次我讓你過來,就是準備讓你帶她走的!」楚天翼輕聲地道:「我已經不行了!不想讓她看到我死時的模樣!拜託你別再跟我吵,我會勸她離開。」


    何依慢慢冷靜下來,終於不再說話。


    「婉婉,進來吧!」楚天翼抬高聲音,喊道。「媽媽答應不再跟爸爸吵架了!我們和好了!」


    過了許久,婉婉終於慢慢地挪了進來,她怯怯地看著楚天翼,再看看何依,臉上淚痕猶未幹。


    「過來!」楚天翼對婉婉招手,慈愛地將她攬進懷裏。另隻手則重新握住了何依的縴手。「我們一家人終於團聚了!以後每周末都可以在一起!」


    何依忍住反感,沒有甩開他。


    「真的!」婉婉的大眼睛裏亮起光,開心地對何依說:「媽媽,以後你每周末都要來看我們哦!」


    「……」


    楚天翼微笑地糾正道:「你離開媽媽兩年,她很想你!該迴去好好陪陪她了!等周末的時候記得帶她再迴來看我!」


    婉婉很是不舍,擔憂地道:「你晚上經常咳血……」


    「程叔叔會照顧我的!」楚天翼愛憐地摸了摸婉婉的小臉,嘆道:「有你陪我這一程,爸爸此生無憾!乖,跟你媽媽去吧!很快就到周末了!」


    在楚天翼的一再催促下,婉婉終於站起身,對何依說:「媽媽,以後每周末你都會陪我來看爸爸嗎?要陪他一起吃飯哦!爸爸為了你專門去學廚藝,能煲一手的好湯!」


    「唔,」何依勉強應了一聲,起身牽起婉婉。「我們迴去吧!」


    婉婉跟著何依一步一迴頭地走向門口,不時再三叮囑楚天翼。「爸爸,要照顧好自己,我和媽媽很快就迴來看你!」


    楚天翼微笑著目送她們離開。等到母女倆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他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隨後「噗」噴出一口鮮血。


    *


    何依的步履有些匆忙,微微低著頭,隻想趕緊將婉婉帶離開這裏。


    走到外門的台階,她撐起傘,看到程景林遠遠地看著她,似乎欲言又止。但她已經沒有什麽心情聽他說什麽,裝作沒有看見,一手撐著雨傘,一手牽著婉婉,快步走出了院子。


    小遲的車還停在原地,忙下車打開後排的車門,何依先讓婉婉上車,剛準備收起雨傘,卻看到一個男孩站在樹蔭下對她招手。


    何依怔了怔,仔細打量,認出這男孩竟然是ken。


    「婉婉,你先待車裏,媽媽過去見一個朋友!」何依關上車門,就撐著傘走了過去。


    ken沒有撐傘,也沒有任何雨具蔽體,渾身已經濕透了,但他似乎渾然不覺。身形依舊筆直,麵如冠玉,唇紅齒白,仿佛完全感受不到寒冷。


    何依知道,超人類的抗寒能力也非尋常人可以相比。盡管如此,她還是將雨傘遞給了ken:「你個高兒,負責撐傘吧!」


    ken接過了雨傘,薔薇花瓣般的唇彎起了動人的弧度,令這個陰雨綿綿的天氣都為之一亮。「最近還好吧?」


    「嗯,」何依挑了挑秀眉。「你遠道而來,該不會就專程問一句我好不好!」


    「先生下的命令!」ken有些悻悻的,「讓我來瞧瞧你過得好不好!」


    「沒想到他會派你過來!」何依記得溫和似乎一直不怎麽喜歡ken,而年輕氣盛的ken也總是跟他各種作對。


    「也許他是想讓我親眼看到你跟你老公的種種恩愛,想讓我死心吧!」ken的笑容變得有些調皮。「這個百年老妖已經成精了!可惜我又不傻,當然不會自動找虐。所以,我選在你探視楚天翼的時候露麵。比起他,我簡直幸福了不知道多少倍!」


    一聽這話,何依就知道她跟楚天翼見麵可能被ken全程監視了。她瞪他:「壞小子,還有什麽要說的?我還要帶著女兒迴家找老公呢!」


    「哎,果然是歸心似箭呢!」ken調皮地眨眨漂亮的眼睛,長話短說:「先生讓我給你捎句話,他說會一直等著你!哪怕等到海枯石爛,等到滄海桑田,隻要你想通了,隨時都可以去找他!」


    何依不由蹙緊了秀眉,剛要說什麽,突然感覺到包裏的手機振動。她拉開了鏈子,拿出手機,見是程景林發過來的一條信息。


    「抑鬱成疾,兩年前天翼查出了肝癌。他拒絕治療,後來肝癌擴散到肺部,一直咳血。為了跟你見麵,他特意打了強心針。這可能是你們最後一次見麵!」


    何依靜靜地看著,在ken好奇的目光打量下,她平靜地刪掉了程景林發來的這條信息。然後將手機揣進了包裏,問道:「溫先生還有別的什麽話嗎?」


    「沒了!」


    「沒了就把雨傘還給我吧!」


    ken將雨傘遞還給何依,看著她在雨幕裏緩步而行,再收起雨傘進了車子。


    直到車子開動,揚長而去,ken打了聲唿哨,也瀟灑地轉身離開了。


    *


    一家人終於團聚,自然少不了一番隆重的慶祝。但隆重的慶賀至少要等到晚間了。華西苑的長輩們聞聽到消息已經開始準備,隻等一家五口歸來。


    此時寶寶上學去了;婉婉在琴房彈琴;心心睡著了!


    何依從妝檯下的抽屜裏拿出了一把傘,對丈夫說:「陪我一起出去走走吧!」


    易良擇幫妻子穿好毛呢外套,攬著她的纖腰一起出門賞雨。


    街道靜悄悄的,隻有連綿的雨絲敲擊著道旁的枝葉敲打著堅硬的地磚,濺起細碎的水花。偶爾有車輛隔著厚厚的綠化帶唿嘯而過,讓這個午後的雨天更顯得怡然安靜。


    易良擇撐著傘,何依小鳥依人地偎著他,兩人緩緩漫步,冷寒的春雨似乎也瀰漫著甜蜜的溫馨氣息。


    「蘇玉芝自殺了!」易良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唔,」何依有些意外,停下腳步。「在精神病院待久了,真瘋了!」


    易良擇覷著她,沉聲道:「聽說她收到了一段視頻,是楚天翼指使殺手殺害蘇安琪的那段視頻,她看到了!」


    何依頓時明白了。「她一直以為蘇安琪是我們倆害死的,為了給蘇安琪報仇,她將毒手伸向了寶寶。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沒毒死寶寶卻毒死了她的兒子陽陽!如今她終於知曉了蘇安琪死於誰的手,一定痛悔不已。」


    「自作孽不可活!」易良擇淡淡地哼道。「就算沒有這些事情,她當初設計謀害二嬸和子喬的罪行也不容饒恕!數罪併罰,她早就該死了!」


    易顯宗一直逃避,不肯麵對蘇玉芝,或者說不肯麵對他曾經犯下的大錯。易敬業無奈之下就將蘇玉芝關進了精神病院,等待著弟弟哪天振作起來,親自清理門戶。


    但顯然,不會有那麽一天了!蘇玉芝自殺,倒省了許多麻煩。


    何依想到了程景林發給她的信息,說楚天翼兩年前患了肝癌,因為拒絕治療,癌細胞擴散到了肺部,已經沒救了。看來是人之將死亡其言也善良,他承認了他做過的事情,不想再讓易良擇和何依繼續為他背黑鍋。


    易良擇見何依一直沉默,似乎在思考什麽事情。他微微勾了勾唇,淡淡地告道:「臨出門前剛得到的消息,楚天翼……已經去世了!」


    何依怔了怔,抬眸看著他,許久輕輕嘆了口氣。「其實,當他把婉婉歸還給我的時候,我就已經不再恨他了!過去的恩恩怨怨,也不想再放在心裏糾結。可他好像一直堪不破,得了病也不治療……白白丟了性命。」


    「或許,死亡對他來說是一種更好的解脫吧!」易良擇想起了婉婉,心情不由有些沉重。「這件事情不知道要如何對婉婉說。」


    何依咬了咬唇,道:「她早晚需要學會麵對!也許從小命運多舛是件很不幸的事情,可有時候未必是壞事。婉婉早熟懂事,沒有同齡孩子的天真懵懂,這實在令人心疼。但人總要成熟起來的,或早或晚。此事對她來說將是一種痛苦的磨礪,也會讓她懂得生命的脆弱,懂得珍惜和失去,懂得要及時去愛身邊值得愛的人!」


    易良擇將何依攬進懷裏,心疼地道:「我最大的希望就是讓你和孩子們過得快快樂樂,永遠不要煩惱和痛苦!」


    這個話題過於沉重,何依決定換個話題。她俯首看向傘柄,那裏有他姓名的首位縮寫字母y,輕輕地問:「你還記得這把傘嗎?」


    易良擇看了看雨傘,並沒有覺得有什麽特別。


    「我們第一次相識,也是春寒料峭的陰雨天。那正是我這輩子最狼狽最無助的時候,是你在雨天送給了我這把傘!在我心裏,它遠勝過你後來送我的任何珍貴珠寶。」何依幸福地偎依著易良擇,恬淡地笑著。


    易良擇恍然,俯首吻了吻愛妻的臉頰,感覺她的臉有點兒涼涼的。「雨地裏走了這麽久,小心著涼,我們迴去吧!」


    何依知道丈夫關心自己,點點頭,挽著他一起轉身。


    夫妻倆,並肩而歸。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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