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爛的星空,無盡的遙遠。


    如此浩大的天體清晰浮現在蒼穹上,一截斷木被群星環繞,許多觸手狀的根莖垂落,無數星辰掛在枝頭,如天方夜譚。


    這一切太不真實了!


    “通天神木?”


    葉晨看得有些怔住了,腦海裏想起一些古籍上的記載,而後又搖搖頭,直到現在他還是覺得自己眼花了。


    星空銀河,那是何其絢爛?對比起來,任何生靈與事物都如此微不足道,都隻是宇宙中的一粒微塵。


    如今卻有一截斷裂的樹木,橫貫於蒼穹上,漫天星鬥也不過是它的掛件而已,很難想象它活著時真身有多麽龐大,恐怕會橫跨數個星係?


    傳言,遠古時有一株世界樹,乃是溝通天地人神的橋梁,直通天界,因此又被稱為通天神木。


    古山海經中則記載為建木,它有太多的名字與傳說,但可以確定的是,它是萬物母根,是天人之橋,更是萬炁之源。


    “神木原來在人間,嘿……哈哈哈!”


    邪屍顯得有些悵然若失,而後又搖頭笑了起來,其笑聲越來越癲狂,竟連眼淚都笑出來了。


    “靈界那群老頑固,竟逆轉天維之門尋到了這裏,可惜都死了,哈哈哈……”


    邪屍越來越癲狂,雙目都淌出了血淚,葉晨卻心驚肉跳,那星海中沉浮的幾具屍體,竟是靈界人?


    薑青瑤不是第一個迴到人間的!


    靈界曾有人做到了這一切,逆轉天維之門,從靈界迴到了人間,冒著身死道消的風險,尋找世界樹的蹤跡。


    穿越世界屏障,在無垠而又冰冷的太空中尋覓,這是何等的存在?


    葉晨感到頭皮發麻,不用說也能想到,那自然是與邪屍一般的神話生靈,哪怕死去,那幾具古屍也有一股非凡的道韻。


    “靈墟真人,逍遙子,璿璣仙子,鎮獄王,你們都是踏足神聖領域之人,竟然死在了這,哈哈哈哈……”


    邪屍大笑不止,辨認幾具古屍的容貌,一一念出了他們的名字,若是薑青瑤在這,一定會感到極度震驚。


    這些名字背後的主人都曾威名赫赫,成名於上古時代,不是開宗立派之主,便是天潢貴胄,更重要的是他們都是踏足神聖領域之人,都曾是得道者。


    “你們中有人曾將我鎮壓,將我分屍於人間,受盡歲月的折磨,到頭來如何,我還不是迴來了,而你們卻死了……”


    邪屍徹底陷入了癲狂中,滿頭枯黃的發絲亂舞,妖異的眸子中更是有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


    葉晨則恍然大悟,徹底明白過來,那幾具古屍中有人曾對邪屍出手,將他分屍且永鎮人間,如此血海深仇,自然刻骨銘心。


    冰冷的宮殿如水晶雕成,靜靜地漂浮於漫天星海中,如群星般閃爍著神聖光彩,但卻並無半點聲音傳出,陷入了永恆的死寂,有一種無法訴說的哀傷。


    四具古屍漂浮於殿門外,或許他們生前遭遇了無法想象的危機,沒來得及撤進宮殿內,甚至他們中有人身上還有鮮血流淌,不知多少歲月過去了,其血液也沒有幹枯,散發出耀眼的紅芒。


    這座宮殿是可以橫渡星海的遠古神兵,如今就此淪落在人間,與漫天星海為伴。


    “修仙文明的宇宙飛船……”


    葉晨看得一陣眼紅,毫無疑問,這座宮殿是足以與青劍媲美的上古神器,如今已是無主之物。


    但也隻能是想想而已,這裏似乎連接著域外星空,看似很近,實際卻無比遙遠,相隔天塹,沒有人可以輕易踏足。


    冰冷無垠的外太空,恐怕也唯有得道者才能憑肉身與無上法力去探索,人類的飛船也可以做到,但那幾具古屍沉浮在那,充滿了毀滅性的殺機,更加難以接近。


    而且宇宙何其之大?看似如此浩大的一片星空,實際也不過是一粒微塵而已,如何去定位與捕捉呢?


    “咯吱……”


    忽然,一絲微弱的聲音清晰傳來,令葉晨與邪屍都怔住了,兩人都不可思議的仰望著星海。


    冰冷寂靜的宮殿,竟不知何時開啟了一絲裂隙,像是有什麽生靈在從內往外推開沉重的殿門,一縷可怕的殺機穿透漫天星海,隔著如此遠,也令人遍體生寒。


    如此突然的變故,就連邪屍都驚住了,那宮殿中還有活著的生靈嗎?若是如此,恐怕會強大到難以想象,這麽久過去還未死去。


    那可是冰冷無垠的外太空,沒有氧氣,更沒有修行者所需的靈氣,哪怕是神聖領域的生靈,也隻能短暫存活。


    “古代神靈死前留下的殺意……”


    邪屍悶哼了一聲,有些難以置信,手指上有一枚青玉戒指在發光,形成了一道燦若星辰的防護罩,將他與葉晨護在了當中。


    那是從林溪手中奪來的,是古代戰甲恍惚之境的組件,名為啟明星的指引,葉晨心裏很不是滋味。


    “不對,這股氣息,到底是誰?不!”


    邪屍像是有所感應,難以置信的抬頭,神色中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慌張與惶恐,又有一絲無法訴說的哀傷。


    就在此時,殿門緩緩打開了一條裂縫,一隻血紅的手掌先露了出來,而後一具冰冷的女屍仰頭栽倒在殿門外,殷紅的血雨紛灑,像是漫天鮮紅的花瓣飄散在星海,訴說著曾經的往事,淒美無比。


    從身形上不難判斷出這名女子生前是如何的芳華絕代,但她的死狀很淒慘,蓬頭垢麵又遍體鱗傷,滿頭紫發遮住了她不老的容顏,令人心顫。


    而真正的致命傷卻在心口處,一杆青銅長矛穿胸而過,盡管銅鏽斑斑,但森然的殺機卻令漫天星鬥都黯淡了一瞬,那才是足以致命的一擊,令她形神俱滅。


    “不!”


    邪屍看到這一幕後先是一怔,而後痛苦的嘶吼起來,如一頭受傷的野獸,目眥欲裂,眼裏更是有血淚流出。


    “不!這不是真的!”


    邪屍徹底陷入了癲狂中,葉晨噤若寒蟬,看來那名死狀淒慘的女子必定是他的相識之人,兩者之間有一段往事。


    他輕輕歎了口氣,想不到平日裏不可一世的邪屍,竟也有這樣的一麵,充滿了人性的情緒化,悲痛欲絕。


    忽然,葉晨竟看到冰冷的殿門上竟有幾行娟秀的字體,以血而書寫,應該就是那名女子所留。


    “喂,門上有字,或許是留給你的。”


    他小心翼翼的提醒,生怕觸怒了對方,而後緩緩念出了那幾行字。


    “昔日因,今日果,上古諸聖曾令我永失摯愛,血海深仇,永不敢忘,苟且偷生至今,終於找到機會,殺此四人於域外星空,此生已無憾,忘幽穀,紫嫣絕筆……”


    葉晨念完後一怔,而後大概推測出了真相,不禁心中輕輕歎了一口氣。


    和人間一樣,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哪怕是神靈也不能避免,一切愛憎會,皆以因緣故。


    這是一段跨越了漫長時光的恩怨情仇,眼前的女子似乎是為所愛之人報仇,在星海中埋伏四人,一擊絕殺,而自己也遭到四人的臨死反撲,血濺星海,香消玉殞。


    不得不說,這是一名敢愛敢恨的女子,明知是死,也抱著必死的決心來此伏擊,找到了千載難逢的機會絕殺了四人。


    否則同樣是神靈,以她一人之力,如何能將同為神靈的四人逼上絕路?其中過程之曲折離奇,恐怕難以想象。


    而她筆下的所愛之人也不難猜測了,葉晨幽幽地看了眼狀若瘋狂的邪屍,為他遺憾的同時,也感慨命運的無常。


    正如邪屍所說,他是個衰人。


    邪屍身為飛升者,卻成了天災生靈,禍亂靈界,最終諸聖聯手將其分屍永鎮人間,而他的摯愛之人為了替他報仇,不惜做到了這種地步,實在是令人動容。


    然而造化無常,命運總和他開天大的玩笑,如今他複蘇了迴到了人間,卻親眼目睹了摯愛身死道消,且以如此殘酷的方式。


    血淋淋的往事,天意弄人。


    “不!紫嫣!我不相信!啊啊啊……”


    邪屍徹底被逼瘋了,他衝天而起,向著夜空中的星海飛去,想要接近昔日的戀人,喚醒她不滅的芳魂。


    然而星空依舊冰冷,任憑邪屍如何努力接近,漫天星鬥燦若永恆,又枯寂無邊。


    不管他生前如何通天徹地,如今也不過和葉晨一樣,是一位靈藏境的小修士,如何能以肉身橫渡星海?


    一切終究是過去,往事已遙不可追。


    就這樣,邪屍一次次從夜空墜落,又一次次穿過雲霄而去,但始終隔著一片天塹,難以接近,漫天星鬥閃耀,像是在肆意嘲諷他的軟弱無力。


    無盡的遙遠,燦爛的永恆。


    心愛之人近在眼前,卻又遠在天外。


    至始至終,葉晨都安靜的觀看著,他看著邪屍歇斯底裏狀若瘋狂的嘶吼著,如受傷的野獸,心裏竟升起了幾分同情。


    但他很快又警醒過來,如今他自己都是邪屍的階下囚,哪有資格去同情別人?


    “衝破大氣層啊,迷失在無垠星空,去和你愛人永恆的作伴吧……”


    葉晨甚至悄然在心裏自語,希望邪屍這個無邊禍害就以這種方式落幕,就此永遠消失,那該有多好?


    遺憾的是,這注定隻是他單方麵的美好憧憬,很難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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