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沐因。”懷裏傳來黎火悶悶的聲音。


    “嗯,怎麽了?”


    “你,有點臭……”黎火頭抬得有些膽戰心驚,沐因卻有些泄氣的給了黎火一個“我很生氣,你看著辦”的眼神,瀟灑的站起身,出門打水去了。


    沐因迴來,看到的是縮成一團表情受傷的黎火,看到沐因掀起紗簾的手指,半張臉縮進被子裏,留下兩隻水亮亮的大眼睛。


    “你怎麽又迴來了?”你不是一氣之下走人了嗎?


    沐因扯了扯黎火氣鼓鼓的小包子,搖了搖,低聲笑了,心裏頭莫名的有點喜悅,“不想我走啊?”


    黎火頭埋得更深了,我害什麽羞啊,沐因怕是心裏要笑死了,哼,“你快去洗吧,還看我,我有什麽好看的?”黎火推開沐因,一臉的正義凜然。


    “好,嗬嗬……”


    沐因走進屏風,利索的脫掉衣服,把自己浸在夏日微涼的水裏,“唿——”


    向外打開的窗,吹著絲絲縷縷的風兒,遠處傳來不知曲名的古琴聲,夾雜著悅耳的風鈴的響動。


    一切,似乎又迴到了從前……


    一切,又都剛剛好……


    不過花開半夏,雨疏風驟將至,綠肥紅不瘦……


    饒有興致的抓起一把帶著鮮露的花瓣,均勻的鋪在水麵上,取下發髻,任由烏黑的長發散下,浮在水麵,再輕輕舞動。


    無話……


    “沐因?”


    突如其來的安靜,反倒有些讓人不安,黎火忍不住喚了聲沐因。


    “我在,別怕。”沐因有些擔心的望著隔著屏風的模糊身影,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沐因扶著木桶邊緣爬起了身,水珠順著鎖骨慢慢的滑下,滴落形成一陣輕快的曲調。


    美人出浴,天下皆黯然失色。


    從儲物戒中取出一套玄衣,摸了下領口精致的繡樣,又放了迴去,將黎火一直想讓他穿的月白長袍拿出了來,用靈力蒸幹身上的水分,一抖,一轉,一緊,一束,一襲白衣,更甚公子如玉。


    一低頭,有些哭笑不得,衣服有些大,衣領低到胸口,沐因搖了搖頭,哎,就這樣吧。


    黎火看著沐因緩緩的從屏風走出來,微微一愣。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琴蕭鳴兮,歲月靜兮……


    “沐因……”


    “嗯。”公子一笑傾城,二笑傾人國……


    “好看。”


    “嗯。”真的,現在,你開心就好。


    “沐因,我們晚上去看燈好嗎?”


    “燈籠?”


    “不行嗎?”黎火有些可憐兮兮。


    “好,我陪你。”沐因提一提衣擺,坐在黎火身旁,“再睡會兒啊。”


    “不困,睡不著了。”黎火搖搖頭,看了看漸暗的天色,“要不,我們現在就走吧,出去逛逛?”


    “嗯,走吧。”


    黎火穿好鞋就往大門奔去,卻被沐因一把攔住,餘光看著門,“不走那裏。”


    “啊?有門不走,難不成跳窗啊?”


    “嗯,可以。”沐因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


    “你是不是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啊?嘿嘿嘿……不過,跳窗就跳窗,誰怕誰啊!”黎火飛身一躍,便從窗鑽了出去。


    沐因暗暗鬆了口氣,還是等黎火的傷養好再說吧。


    ……


    華燈初上,人影浮動,暮色已至,但各處五彩的燈籠映得夜色分外朦朧。


    “沐因,你看這燈,小老虎誒,真可愛。”


    “沐因,沐因,玉蘭燈,好一個玉潔冰清……”


    沐因抽了抽麵頰,一個一個的遞錢,接過燈籠匆忙跟了上去。


    ……


    黎火來到河邊,才想起自己還帶著沐因呢,怎麽一聲不吭,迴頭一看,沐因身上竟掛滿了燈籠,這……不是我剛剛誇好看的燈籠嗎?


    “沐因……你好傻啊。”


    沐因艱難的從燈籠中探出頭,原本白皙清冷的皮膚瞬間被染的紅紅紫紫,異常的好看。


    “兩位哥哥,給你們盞祈願燈吧。”一個穿著麻布衣裳的小男孩端著兩盞蓮花燈,笑得兩眼彎彎,遠處站著同樣衣著樸素的奶奶,臉上堆著滿滿的笑意,是滿足,對生活、對人生或幸福或苦難都難能可貴的滿足。


    “哥哥,這是奶奶親手做的,我們賣不出去了,送給你們吧!”小男孩用豔羨的眼神看了看沐因身上掛著的五顏六色的燈籠,小手推了推嫩粉色的荷燈,“呐,給。”說完便往迴跑。


    黎火看了眼沐因,沐因也看了眼黎火。


    “喂,小家夥等等啊,快來快來。”黎火朝著小男孩的背影招招手,小男孩乖乖的跑了迴來,“哥哥,怎麽啦?”


    “你既叫我一聲哥哥,那便也叫那個拿燈籠一聲哥哥可好。”黎火指了指沐因。


    “好啊,美人哥哥好。”


    黎火朝沐因翻了個白眼,又轉頭半蹲著,“想不想要燈籠啊,這個傻哥哥買太多了,送你兩個吧!好不好?”


    “真的…真的嗎?送給我嗎?”小男孩有些激動。


    “對啊,送給你跟你奶奶。”


    “那我要那個兔子的跟葫蘆的,奶奶可喜歡小兔子了。”空氣中響起小孩子脆生生的聲音。


    “好啊。”黎火小心翼翼的抽出了兩個燈籠,“給,也謝謝你的燈哦,記得幫我們謝謝奶奶。”


    “哦——哦哦,知道啦,知道啦……咯咯咯……”小男孩歡快的跑開了。


    黎火招著手,跟依舊滿是笑意的奶奶點頭示意。


    “噢噢噢……沐因,走啊,咱們去放荷燈,哈哈哈,哈哈哈哈……”


    “慢點,看路。”


    “不慢,就不慢,你來追我啊,哈哈哈……”


    漫天燈籠掩星光,揚衣踏浪少年遊……


    沐因把各種各樣的燈籠掛在樹枝上,拍拍手跳下樹,端著手與黎火並肩站著。


    黎火蹲下身子,遞了一隻給沐因,把自己的那個放到了水裏,撥了些水,推了推荷燈,沐因也跟著做了,爪子一下一下抓著總會溜走的水珠。


    黎火“嗬嗬”的笑著,傻哥哥這個樣子……真的好蠢啊……


    “沐因。”


    “幹嘛。”沐因玩水玩得有些上癮。


    “許個願吧。”黎火眼裏似乎有小火苗。


    我黎火願這一生能得一人,相知,相信,相逐天涯。


    我沐因別無他求,隻求我在意的人幸福,平平安安……


    楊柳岸,曉風殘月,夾竹暗香生……


    兩人慢悠悠的往迴走,天上飄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打在街上、簷上,隻能聽到隱隱的聲響。


    沐因買了把油紙傘,遮到黎火頭上,一起,走著……


    青石板變了顏色,染上了泥土的深邃,苔花也已悄悄的綻放,看轉角處的小巷子,遮住了低過屋簷的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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