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元理的話,微風徐徐的房裏,一無所獲的眾人,將目光都放在那一把放置中央的,木色古老的琴上。


    琴身雕刻繁複的圖案,線條流暢,琴弦緊繃,元理忽然坐在琴前,嚇了眾人一跳。


    “你做什麽!”


    那是李孝遇害的地方,萬一觸碰到什麽機關……


    可元理忽然手放唇邊:“噓……”他沒有觸碰機關,甚至不想聽到任何人說話。


    元理的目光專注而銳利,輕撫琴身,似在感受著什麽,目光逐漸深沉……忽然一點也不像少年模樣了。


    木,是曆經歲月洗禮的上好沉木。


    元理的手指在琴弦上輕輕滑過幾次,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深思,表情過於嚴肅,誰也沒有打擾。


    透過窗戶的微風吹進屋內,帶來陣陣深秋的桂花香。


    徐有功正準備去四周再看,元理突然下定某種決心道:“我要拆了這琴!”


    元理從椅子上蹲下在琴前,眾人眼前的他就隻露出兩隻眼,他還在左右觀看琴,外邊找不到任何痕跡,但是——


    “拆開肯定有收獲。我還不信了!”


    徐有功皺眉,卻有些擔憂,怕他出事的那種擔心,萬一裏麵有機關,殺了他怎麽辦?


    霄歸驊突然淡淡道:“要不讓我的蟲先試試。”她舉著小瓶,“先放出蟲,確保沒有問題,我再收迴蟲,你再拆開看。”她懂徐有功的擔憂。


    徐有功認可,元理沒拒絕。


    隻是,一堆井而有序的蟲子排列怕進去的時,元理的目光微有些發直,方才那個嚴肅臉突然變得恐懼。


    徐有功想到什麽,過去捂著他的眼,感覺到他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鬆口氣。


    崔玄瞥一眼,皺眉,對林如海和徐有功嫌棄道:“我說……那麽大個門派培養出來的,還怕蟲子?就這麽慣著他?”前一句是對著林如海,後一句就是對著徐有功了。


    怕蟲子這事,徐有功倒不想說太多,不過,徐有功微微思考,看向林如海,“為何要他得此……禁錮?”指的是,一看到轉圈的東西,或者刺激,就莫名的發病轉圈等。


    徐有功直覺林如海知道什麽,可林如海竟是少有的冷酷無情,“這是他應該承受得!這才算什麽,要不是他……”


    沒說完得話,被元理拿下手後的冷眸阻止,“林叔,你是要看這樣的我麽。”


    他聲音忽然發冷,冷的如同徐有功一樣。


    瞬間,所有人都愣住。


    元理的冷漠,寫在滿臉,滿眼,然而,下一秒,就露出笑容來道:“我會學,就跟那個……周興,他在牢裏說學紈絝,背台詞,我也會,隻是……我不想,我就隻想算數,鑽研數得道理……哎呀,蟲子出來了!那是不是可以拆開了!”


    他恢複如常後,可徐有功和崔玄視線意外相對,都是深沉。


    唯獨林如海眼神劃過驚愕和驚喜,稍縱即逝。


    倒是霄歸驊始終沒什麽表情變化,事到如今,她得身體快撐不住了,元理得身份是什麽她沒興趣,她隻要元理是能幫得上忙就行。其他的就是——


    她的身份問題。


    倪秋,周興都落了獄,她看得出來徐有功很多想要問,可是他都沒有。


    而元理也沒問,這就說明元理也沒有把她當外人。


    然而,他們越是不聞不問,她其實就越難受…也…越是不敢講。


    她知道,徐有功是個對案件一絲不苟的人,是個嚴酷得執法者,可這樣的人,對她,一言不發。


    “好了,可以看了。”


    桌子上的蟲子全部歸隊,收迴蟲子,霄歸驊也收迴意識,說完,退一步。


    元理走過去,抱起來琴,這次完全貼上去看,拿到窗戶口透著光看,然而……琴翻來覆去,還是看不到。


    “可惡,死在琴前,那個位置力度的話隻能是從琴發出的機關,我本來不想拆的,來!拆!拆了它!”


    他發號施令,不知道對誰,但崔玄已經抽出刀來道:“讓開,一刀劈開,就什麽都知道了。”


    說後,打開,林如海讓眾人後退。


    他善用機關,可打開後。琴中間是中空的,至少目前看不存在任何機關,林如海提出是否木片裏還有夾層,這就需要仔細分開了。


    徐有功冷冷旁觀,覺得還是再去看門,窗,


    這世上就不存在密室內殺人無形,一定有哪裏遺漏,或者是兇手從哪裏進來,刺殺了他,而不是機關。


    但不等他走到窗,門外側傳來熟悉的聲,“那個……諸位大人,接觸過這間屋子的所有人都在這裏了,大人要現在就開始審查嘛?”


    是這裏的管家,說的小心翼翼,沒辦法,徐有功這邊幾個人看起來除了那個抱琴的傻子外,都不好招惹,目光掃過被劈開的琴,他假裝沒看到。


    徐有功迴頭,眼看元理丈量著琴得內部,頷首後轉身走出,崔玄霄歸驊跟著。


    院內,棺材邊站四人。


    包括管家在內得四個人,管家主動自我介紹及介紹其他人,四人分別為管家為得福得祿得壽得喜。


    “大人,我們四個福祿壽喜,就是負責這邊院子了,


    “奴才和阿祿負責得是,進出所有得物品,吃的我負責,恭桶和灑掃是阿祿,阿壽和阿喜姑娘負責貼身收拾伺候咱們大人更衣,貼身衣和所有的整理。”


    “偌大個府,就隻有四名?怎麽不信…”崔玄不信,抱劍沒說完,得福管家就迴道:“外院人員多,但是能自由進出得隻有我們。”接著轉過頭就怒斥道:“你們,快告訴大人,你們平時都做了什麽事!出事那天,都在哪裏!”


    得祿,得壽,得喜連忙都跪下,你一言我一語得說起,這個說那天沒進門,那個也說沒進門,最後一個倒是進去了,是帶人去踹門得。


    “也就是說,你們在發現刺史大人死前得一晚,還見麵了,當天就見到死人了。”


    盡管說的亂七八糟,但徐有功得分析仍舊精準。


    崔玄不懂破案,聽他這麽總結就點頭,“對,死前最後一麵,很重要。”


    徐有功繼續問:“你們是否記得,最後見到刺史大人,他是什麽樣得樣貌,狀態?”


    這次福祿壽喜都搖頭,是異口同聲說,刺史大人最近在練琴,晚上不讓人靠近。


    “不隻事發,是前後都不讓任何人靠近,”管家得福等眾人說完,又補充道:“老奴看過大人最近和琴社得一位娘子聯係密切,因為那把琴是大人母親留給大人的遺物。古琴出問題,所以,大人還與一位古琴娘子在這裏見過,可那都是半個月前的事了……不過,大人每日都有彈奏……”


    最後一句話說的時候,來福低下頭,而徐有功得眼神瞬間銳利了起來。


    首先,他沒有主動詢問是否每日彈琴,來福這句話,表麵上看起來沒有毛病,可是……主動迴答詢問話題以外得話,基本上都帶有引導得性質。


    更別提一路走來,他遇到太多引導,這個來福是故意想讓他朝著琴社查?


    還沒說話,徐有功耳邊響起崔玄聲音:“這麽看來,琴社老板還是很大的嫌疑,畢竟剛才元理……”


    他沒說完的話,讓徐有功直接側手捂住嘴。


    唇貼著掌心得熾熱讓徐有功一頓,覺得這個姿勢不太對,甩了甩手,卻是一句,“沒有別的更好辦法阻止你蠢下去。”


    崔玄不可思議,“徐有功你是罵人了嗎?”


    徐有功置之不理。


    來福還跪著,問:“大人,還有什麽要問的嗎?如果沒……”


    崔玄呸了一口又搶道:“這還用問?去琴社!”


    徐有功皺眉,心中盤算,這崔玄該不會也是個騙子,還是得看破棋局,找到二皇子之死真正的用意。


    該死的是,因為李素節得打亂節奏,他現在一時半刻居然想不出背後執棋人得真正目的。


    突然,來福一聲大叫——


    “琴!”


    順著來福目光,徐有功迴頭看來福跪著爬過去屋子。


    屋內是已被大卸八塊得古琴。


    來福爬到門框,手都磨出血,抓著門框,哭道:“爺得琴,還要陪葬的!你們!你們!”


    他似有脾氣,可……也隻是怒了一下就哭起來,“對不起爺,沒保護好您的琴……”


    這一幕,徐有功看得無趣,“別作戲,起來。”


    來福一頓,抬起頭,詫異,又很快皺眉說道:“大人您在說什麽!那是我家大……阿!”突然,他又睜大眼笑起來,“哎呀,那不是大人的琴,大人,老奴想起來了,遺物早就被送去給剛才說的琴社老板娘拿去了,這個是其他的琴,隨便拆,沒事,哈哈!”來福又哭又笑,徐有功隻注意到他眼底一晃一晃得光。


    說謊不打草稿,看來——


    這裏有局。


    不過,還是那句話,他看不穿了。


    徐有功脊背繃緊,不得不承認一件事,下棋的人,把他的看穿,或看不穿,都作為一步棋。


    他現在能做的,除了自己步入棋局外,沒有任何辦法看透。


    “去琴社。”


    既然那麽想讓他去,那就去。


    琴社距離刺史府不遠。


    徐有功緩步走進琴社,一名女掌櫃,背對他,正在櫃台後整理各種古琴。


    那背影有些熟悉,徐有功一時想不到,但徐有功很警惕,目前為止讓他熟悉的,活著的女子……屈指可數。


    徐有功冷冷道:“這位姑娘,在下來取琴。”


    女子背影婀娜多姿,沒迴頭的笑道:“哦,是哪一把?”


    徐有功在來的路上就已和來福做好了對接,報上琴名,“舒弓。”說完,他明顯看到女子後背一僵,隨後一句:“好,您要的琴已經修好了,請問您是要現在帶走嗎?路程稍微遠一點,我去拿。”說話,還是背影。


    徐有功道:“在下隻是來查一查那把琴的下落。你把琴被送到哪裏去了,在下自己去找。”


    女子弱聲道:“這就不太清楚了。送來的琴太多了,不可能一一記住每把琴的去向。不過,這一把比較別致,在後見過,這就去看看。”說這要走。


    徐有功早就察覺她異常,直接攔路道:“姑娘為何不轉過來,難道是怕什麽?”他想看她是誰,他記不起。


    女子還是側頭躲開,“並非如此,而是小女子相貌醜陋怕驚擾了大人。”說完要走,崔玄林如海早就明白一把抓過來,然而女子真轉過身來,一張臉出奇恐怖,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包括徐有功,接著就是道歉,“對,對不住姑娘,無意驚擾!”


    就在他鞠躬這時,後側走來一名抱著琴的師傅,大概是聽到前麵的話,直接道:“你說的那一把琴是刺史大人的吧?他常來我們這裏修琴。最近一直沒來,你隨我去取來給人家。”最後一句和那女子說的。


    伴隨姑娘轉身跟隨,徐有功皺眉,起身,起初目光冷冷,直到---


    姑娘拐角處遇到窗口的風起。


    風吹起臉側一角時,徐有功看到她嘴角的笑,林如海也猛地一驚,“是人皮!她戴了人皮麵具!”


    伴隨林如海說的話,徐有功直接去追!


    然而,走到上層,被林如海拉住,“小心機關!”


    眼前雖然擺了不少的琴,但是,方才的師傅和女子都不見了,就如同憑空消失!


    林如海道:“別進去,去,去外麵找!”


    徐有功心中一沉,疾步出門,和林如海說的一樣,樓下,那女子和師傅已經朝前方跑!


    徐有功等人追!


    夜色中。


    崔玄,徐有功等人身影快速穿梭在狹窄的巷道裏,心急如焚。


    這也許是最接近真相的時候!


    可該死的是……就要追到,幾道黑影從暗處閃出,向徐有功他們猛然撲來。


    徐有功身形一側,巧妙地躲過了對方的攻擊。


    他心中一凜,明白這是遭遇了殺手。


    殺手不止一個,訓練有素,招招致命,徐有功不敢怠慢,急忙應戰。


    他身法也算不錯,橫移,騰空,躍起,拔劍!不斷躲避著殺手的攻擊。


    而崔玄和林如海加入戰中,也不算輕鬆,好在,一番激烈的打鬥,徐有功和崔玄終於將殺手逼至角落,可是——


    人也跟丟了!


    徐有功看遠處時,崔玄使出一記重拳,將準備服毒的殺手擊倒在地。


    伴隨那人嘴裏的牙齒和毒一起吐出來,最後一名殺手被林如海摁住,倒地呻吟不止。


    徐有功持劍看著夜色,想著再追趕琴社老板,可夜色中,哪裏還有身影……


    崔玄則抓著那殺手的下巴直接問:“說!誰派你來的,是不是跟那琴師一夥的!”


    話說完,扯下黑衣人麵巾,下一秒,崔玄一把給他臉又蓋上,林如海也是目光驚愕。


    ……


    同景,長安城中,武則天坐在李治對麵,看著麵前棋盤,目露凝重,“陛下這是開啟新局了……”


    李治難得沒跟她扯東扯西,直接道:“徐有功此人,才華橫溢,忠誠勇敢,是朝廷中難得的人才。可他過於直言不諱,日後必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武則天皺眉道:\"所以,這就是讓陛下派出……媚娘院中的侍衛……去暗殺他得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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