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東退到李悠身邊,李悠把手伸到我麵前。


    「幹,幹什麽?」


    「手。」


    我搖頭,索性把雙手都背到身後。早上剛把我劈頭蓋臉罵了一頓,我記仇呢。


    他不悅,「公主,臣不想說第三遍。手!」


    我沮喪地把手伸出去,老老實實地讓他牽著。我沒脾氣,我是個軟柿子。我被一個隻見過幾次麵的男人吃得死死的。我有愧於皇室的列祖列宗,我對不起公主這個身份。


    走到府門口,我看到有兩匹高頭大馬並列著,登時傻眼了。


    「李……駙馬,我們不是要騎馬吧?」


    「嗯。」


    「我……我不會騎馬。」


    他看我一眼,瀟灑地翻身上馬,然後俯身把我抱了上去。動作利落,毫不拖泥帶水。我被他圈在懷裏,羞紅了臉。婢女和小陸子紛紛喝彩叫好,小東則上了另一匹馬。


    「我們要去哪兒?」


    「進宮。」


    「啊?」我還沒驚訝完,馬已經飛奔了起來。我安安穩穩地坐在他的身前,被他的體溫包圍著,飄飄欲仙。我偷偷抬頭看了他一眼,心裏竟然甜絲絲的。我第一次覺得騎馬很帥,會騎馬的男人更帥。


    到了宮門口,按例是要下馬的。李悠先跳下馬,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把我抱了下來。


    秦堯走出來拜見我們,「臣左羽林軍大將軍秦堯,見過公主,駙馬。」


    我低聲對李悠說,「他爹是個忠臣。跟霍黨不是一夥的。」


    李悠伸出雙手,把秦堯讓了起來,那動作標準得,跟太子李純似地。我記得北人隨性,他們的風俗裏麵,並沒有見禮和讓禮這兩樣。李悠的動作精準得像是土生土長的赤京貴公子,我震驚非常。


    秦堯和眾人似也很吃驚,連忙躬身讓我們進去。


    李悠伸手來拉我的手,我忍不住表揚他,「駙馬,做得真漂亮!」


    他淡淡地看我一眼,淡淡地說,「我跟笨手笨腳的某人不一樣。」


    我走了一路,直到了養生殿,才悟過來那「笨手笨腳的某人」好像指的就是我。


    我們還沒進殿裏,就聽到霓裳的聲音,「父皇,那個北蠻子遲早是要迴炎涼去的。您在宮裏擺什麽宴席?北人粗鄙,教化未開,連禮數都不懂,您不怕昭告天下,會丟了皇家的臉麵嗎?」


    「霓裳!」這次是李純的嗬斥。


    「太子哥哥,你別急著兇我。上次謝太傅的壽宴,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個北蠻子提前退席不說,還穿得一副窮酸的模樣,赤京城裏都笑他不懂禮數,是下裏巴人……」


    「夠了!」我衝進殿裏,看到太子,王明珠,霓裳都在。父皇和母後坐在主座上,驚訝地看著我。


    從小我讓著霓裳,把她當成親妹妹一樣疼愛,從沒跟她紅過臉。縱使我和謝明嵐有那麽些前塵往事,對她不起,可如今我已經嫁人,她不能這樣詆毀我的男人。


    霓裳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皇姐,我有說錯嗎?謝府的宴席,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我剛要開口,身後響起李悠淡定從容的聲音,「微臣隴西李悠,拜見皇上,皇後娘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父皇忙說,「平身,賜座。」


    「謝皇上。」李悠慢慢地站起來,又向太子見禮。太子連忙站起來迴禮,兩人寒暄了兩句,他才走過來,拉著我走向父皇賜的座位。


    我一肚子火,他卻跟沒事人一樣,喝酒吃菜。間或與太子閑談兩句。


    「喂!」我忍不住扯他的袖子,他按住我的手,「急什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好吧,我承認我被這句話安慰了。


    父皇問我,「小六,你意下如何?」


    「什麽?」


    母後補充說,「皇上想要在你離開赤京之前,在宮裏辦一次宴席,為你踐行。你意下如何?」


    「兒臣……!」我剛想說好,李悠在底下按了按我的手,我改口說,「都聽駙馬的。」


    父皇和母後相識笑了一下,母後問李悠,「既然畫堂這麽說了,那駙馬的意思呢?」


    「微臣覺得不妥。公主遠嫁,若是皇上和皇後心中不舍,家宴即可。」


    父皇笑道,「可你已經是皇家的一員。上次的婚禮辦得匆忙,還有好些王公子弟沒見著你。朕的意思是,鄭重地辦一次,讓你跟京裏的大人,公子們都見上一麵。」


    「微臣粗鄙,怕應付不了那樣的場麵。」


    「朕信你。朕敢把女兒嫁給你,就不怕這些。」


    「那微臣,隻能恭敬不如從命了。」


    李純笑道,「宮裏好久沒有熱鬧了。如此甚好,甚好。」


    霓裳冷哼了一聲,倒是王明珠說,「按照宮裏的規矩,這樣的宴席,必定得輔以琴棋書畫助興,不知道駙馬會哪一項?我好叫人準備。」


    「嫂嫂,你別費勁了。琴棋書畫這種風雅的東西,北……人怎麽會?不如到時看明嵐哥哥的。」


    李悠淡淡道,「八公主所言極是。臣不才,無一精通。和才高八鬥的謝明嵐大人,更是不可同語。」


    「非也非也,駙馬不要過謙。駙馬少年時代的書法我和小六見過,其功力是為個中翹楚。」李純笑看了我一眼。


    我慚愧,我很慚愧,偷偷瞟了一眼李悠。錯覺?他嘴角竟然有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揉了揉眼睛,他的表情又恢複如常,「遊戲之作,不足掛齒。」


    父皇爽朗地笑道,「到時赤金北玉,定是一段佳話。朕拭目以待。」


    迴到府中,李悠本來要去書房,我拉住他,一本正經地說,「駙馬,我有話要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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