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徹底沒脾氣了。跟這人不能講道理,沒有道理可講。


    他要站起來,我也連忙站起來。為了防止摔到,我隻能跟在他的後麵,看他慢悠悠地洗臉洗手,然後從書架上取了一本書,重新坐迴床邊。我低頭要去解那個礙事的結,他卻一把擒住我的手腕。


    「脫衣服。」


    「什麽?」


    「你不知道這個結不能解開麽?把衣服脫了就可以了。」


    「你,你為什麽不脫?!」


    「我怕你會撲過來。」


    「……我……」我確實沒把握。


    「你如果打唿說夢話睡相差,最好睡地上或者那邊的塌。」


    「為什麽?」


    他悠然地翻開書的扉頁,淡淡道,「我受不了那些,我也不想打女人。」


    我憤懣地握緊拳頭,父皇,母後,我可以悔婚麽……


    全天下有比我更可憐的新娘子麽?


    肯定沒有。


    有誰新婚之夜被自己的夫君趕到冷冰冰的榻上,孤枕到天明的嗎?


    肯定也沒有。


    有誰沒了新婚之夜,第二天起來又險遇火情,被自己的夫君狠狠數落的嗎?


    肯定就隻有我李畫堂。


    總之,這個婚結得真是糟透了。


    此時,陽光明媚,窗外的早鶯整齊地排在樹梢上往新房裏看。我低著頭一直說對不起,李悠在我麵前走來走去,終於停了下來。


    他手裏拿著我的嫁衣,冷冰冰地問,「你把嫁衣扔哪了?」


    「榻……的旁邊。」我小小聲地說。


    「榻的旁邊是蠟燭上嗎?」


    「我沒看見……」


    他的口氣更加冷冰冰,「你晚上睡覺叫不醒的嗎?」


    「一般是這樣的。」


    「你的意思就是,如果起火了,你除了被活活燒死,就沒有第二種結果了?」


    「大概吧。」


    「李畫堂!」他把嫁衣扔到我身上,瞪著我。深棕色的眼睛像兩團小火。


    我握了握拳頭,決定不再被他這麽大唿小叫。我可是堂堂一國的公主!山神都不敢這麽訓我!


    「李……李悠!」


    「幹什麽?」


    「我,我可是公主!」


    「看起來好像是。」


    「你要是敢欺負我,我就告訴父皇母後,定你的罪!」


    李悠淡淡地看著我,「公主殿下要是有如此雅興,臣樂意奉陪。」


    我……我忍。這人從來不怕死,我忘了。


    李悠轉身離開新房,不一會兒,幾個婢女和小陸子就進來了。我坐在鏡子前麵,頂著一張深閨怨婦的臉,小陸子小心地問,「公主昨夜可是沒有睡好?怎麽無精打采的。」


    「嗯。」


    小陸子湊過來,「可是腰酸背疼?」


    我動了動酸疼的腰背,「嗯。」


    小陸子激動地說,「駙馬雄風,駙馬雄風啊!」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什麽雄風雌風,本公主喝了一夜的西北風,都是拜那個駙馬所賜倒是真的。


    婢女們搬出一個箱子,一層一層地打開,琳琅滿目的珠寶和首飾,閃的我眼睛都花了。其中有許多,還是我見都沒見過的材質,看起來就價格不菲。婢女中,有從我的東明殿裏陪嫁過來的宮女,解釋道,「這是駙馬給公主的聘禮之一,皇後娘娘瞧著好看,就讓奴婢們帶了過來。」


    我有耳聞李悠家很有錢,但是百聞不如一見。


    但我不愛戴奢靡繁複的首飾,隻叫婢女們給梳了個簡單的發髻,插了碎珍珠和一根簪子。婢女捧來一件衣服,要我換上。這衣服看起來沒什麽特別,倒是款式我很喜歡,簡單大方,袖口和裙擺的金絲花紋更是滿足了我小女孩的愛美之心。


    等我打扮好出門,遠遠地,就看見了站在廊下的李悠。


    也不知他在哪裏換了行頭,儼然一副赤京貴公子的裝扮。一身簡單卻不失華貴的齊踝袍子,腰上掛著華麗流蘇墜子的香囊,頭上的金冠顯得整張臉玉潤瑩潔。他若不動,便是畫裏的翩翩佳公子,他若動了,就是現世裏的檀奴,叫人挪不開眼。


    他正在跟小東說話,臉上的表情淡淡的,好像天邊悠悠飄動的雲。


    我走過去,小東先看見我,跪下行禮,「參加王妃殿下。」


    我還沒開口,李悠就說,「小東,這是在赤京,公主是君,公主為尊。」


    小東連忙改口,「參加公主殿下。」


    我說,「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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