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後,耶律齊正與楚荊河下棋,聽到郭承恩對此事的稟報,一笑置之,「這瘋道士瘋的不輕,裴淩南隻是禦史中丞,生的兩個孩子,縱使美麗異常,何來的帝後之說?郭承恩你下令禁止流傳此事,也別讓母後知道。」


    郭承恩領命下去之後,楚荊河似若無其事地說起,「這沈大和沈二也是奇了,爹娘都長得平平常常,居然生得像是仙童一般漂亮。那皮膚,簡直是吹彈可破,小嘴和櫻桃一樣,讓人想咬上一口。還有那眼睛,嘖嘖,比上元節的燈火還好看。」


    耶律齊撇嘴,「舅舅,這沈大沈二是你起的名兒麽?難聽死了。你別動不動就去調戲兩個小娃娃。」


    「嫌我的名字難聽,不然你給起一個?還有啊,到底是誰調戲小娃娃?那沈家的小女娃娃明明一看見你就笑!」


    「那是因為朕麵善,你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楚荊河鬱結。


    耶律齊歎了一聲,「昨日,朕微服去流光墓前告訴他了。希望他泉下有知,能夠安心。朕雖與流光相識不久,但他教了朕許多,朕永念於心。說起來,與南朝的事情談得如何了?崇光皇帝還沒鬆口?」


    「這崇光皇帝真的是個狠角色,軟硬不吃。派去的使臣連半分便宜都占不到。不過使臣迴來說,崇光皇帝在整頓吏治,那個不成器的前太子似乎在封地又搞了些小動作,他無暇再顧北朝。」


    「如此,朕可稍稍安心。」


    「等過個三五年,南朝內亂平定了,再談重開貿易之事吧。眼下我朝新政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國家強大了,不論是攻是守,都有保障。」


    耶律齊站起來,臨窗而立,「是啊,朕不希望看到戰爭,隻希望看到百姓安居樂業。如此,朕日後也才有臉去見九泉之下的父皇。」


    時間一晃,已經是統和九年的入春,上京城剛剛下了一場大雪。


    午後的街道上,有一匹馬車在飛奔,弄得市集人仰馬翻。


    駕車的車夫顯然控製不住瘋馬,一路驚叫。


    臨街的醉仙樓天字號包間,一個小人兒探頭出來看了一眼,紅唇微抿。他合上手中的小扇子,轉而從腰間拿下一個小彈弓,準確無誤地打中了瘋馬的腿。瘋馬嘶鳴一聲,總算是停了下來。


    車夫抬頭一看,頓時驚得張大了嘴巴。


    馬車內的女人掀開車簾,見車夫仰著頭發呆,便順勢抬頭看去,見一絕美的小人對她揮了揮手。


    「走!」她縮迴馬車裏,晦氣般地說了一句。


    車夫方才迴過神來,「王……王妃……那是……」


    「叫你走,聽不懂嗎!」


    車夫再不敢多言,驅車離開了。


    樓上的小人把糕點往嘴裏一塞,輕輕一笑,十裏春風。


    醉仙樓的掌櫃近來又歡喜又惆悵。歡喜的是,自從裴家的小子每日到他這裏來飲茶之後,醉仙樓的生意額一路飆高。惆悵的是,這生意實在太好了,樓上樓下堵得是水泄不通,他每日不到晌午就要在門口擺個牌子,說今日不再接待客人。


    這裴家的小子生來就是極其乖張的個性,從小被千人寵萬人愛,他喊皇帝叫哥哥,喊丞相幹爹,喊禦史大夫為舅舅,他的母親還是禮部尚書。所以,平日裏,裴小子殺個人放個火什麽的,旁人除了不知死活地幫忙,沒有任何人敢阻止。偏生這個孩子長得美極了,像是畫上的仙童,叫人看了一眼,忍不住還想看第二眼,看了第二眼就恨不得這是自己生出來的孩子。


    此時,天字號包間的門口,被幾個武藝高強的家丁牢牢地守住。他們是阮吟霄和楚荊河兩個人經過吵架,分裂,和好,再吵架,再分裂,再和好之後選出來的人尖兒。他們嚴陣以待,防止這些圍觀的百姓突然發瘋似地要衝進包間裏麵去,隻為看自家的小少爺一眼。


    裴家小子有很多名兒,什麽沈大,小魔王,小騙子,大裴,裴小子,各種各樣。不過他娘給他起了個有點怪怪的名字,叫沈懷光。他頂不喜歡這個名兒,什麽都光了,那還剩什麽?但母親大人執意,他胳膊擰不過大腿,隻能從了。


    當然,關於親爹這個問題,他以前是很熱衷的。後來看母親好像不大願意提起,就不敢再追問了。他雖有個頂頂好看的幹爹,但那畢竟是幹的,總也沒有親的滋味來的好。


    「小少爺,小的可以進來麽?」門外有人敲門,是醉仙樓的掌櫃。


    裴小子給貼身的侍從鐵蛋兒使了個眼色,鐵蛋兒便過去開門。


    掌櫃的帶了一個女畫師進來。那女畫師一見到裴小子的模樣,頓時震驚非常。她走南闖北這麽多年,隻在南朝見過少年崇光皇帝的畫像時驚豔過那麽一迴。這次看到活的,頓時心癢難耐。這麽粉雕玉砌的小人,父母該是如何的絕色啊?


    裴小子很斯文地吃著糕點,把手裏的易經翻了兩頁,就扔到一旁。四書五經太無趣了,他三歲時就能背全了。發現有人肆無忌憚地盯著自己看,他不悅地瞥過去一眼,「喂,你看夠了沒有?要畫就快點!我還得去找劉老頭下棋呢。先說好了,不許畫得一模一樣,賣的價錢,我六你三。」


    女畫師咂舌,也顧不上討價還價,「還有一成呢?」


    「捐給城裏的醫館或者做善事,你自己決定。」裴小子見女畫師隻顧一個勁地點頭,便隨意地擺了個姿勢,「快點快點,鐵蛋兒,點一柱香。香點完,本少爺就走人。」


    女畫師哪裏還敢怠慢,匆匆忙忙地拿出紙筆,潑墨揮毫起來。


    一旁的掌櫃眉飛色舞,想多說幾句好話討這個小祖宗歡心,好多進些銀子,忽聽得外麵起了喧嘩。跑出去一看,見是李元通和李元淑兩兄妹上樓來,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李元通早年便做了禮部侍郎,前年本來穩穩當當地要升作尚書,可裴淩南忽然不在禦史台幹了,去禮部倒插了一腳,成了他的頂頭上司。李元通不服,但皇上定論,太後拍板,他不服有個鬼用!


    李元淑就更慘了。本來在寧王那兒就不得寵,還偏偏生了個女兒,這下在寧王府越發不得誌,連見著生了兒子的南宮碧雲都得矮上三分。本來吧,生個漂亮女兒,以後嫁個好人家也就是了,誰知裴淩南一下子生出了一對天下罕見的龍鳳胎,她那隻能算中等姿色的女兒,根本就沒有裴家的丫頭來得有風頭。


    據說那沈阡陌才四歲,來提親的人已經要踏破裴家的門檻了。


    這下冤家路窄,分外眼紅。


    李元通在朝為官,還懂些利害關係,本不想惹事,李元淑就沒那麽大人大量了,徑自走進天字號包間,冷嘲熱諷起來,「喲,我當是誰這麽大的排場,原來不過是個沒有爹的臭小子。我要是你,肯定羞愧地躲在家裏,每天都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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