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語罷,王奴兒也是一點麵子沒給。


    要不是那穀生和「良家帥」有點交情,不然她可巴不得「良家子」永遠別來。


    不過開門做生意,王奴兒自然能做到喜怒不形於色。


    一旁的穀韜說道:“屈大人,跟我來。”


    而屈平也不在乎這些,轉頭便走。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下還不是和這位“夫人”較勁的時候。


    而送走了這位「良家子」,王奴兒轉過頭麵對鄭驍,臉上仍是那一副冰山般巋然不動的笑臉。


    鄭驍微微拱手:“王樓主的風姿果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少院主自滎陽走這一趟,那才真是稀客。請坐,上茶!”


    鄭驍身為廣武院的大公子,麵對這等身份的新客來訪,換做以往王奴兒必定是要擺開宴席,推杯換盞一番,然後借著酒勁好好宰一頓才是。


    但今日她卻是沒有這番興致,隻想盡快打發走,自己才好與故人暢敘一番。


    二人落座,熱茶上桌,王奴兒等不及細品清茗已開口發問。


    “不知公子所求為何,能讓您舍近而求遠,光臨我這烏衣樓?”


    見王奴兒如此直接,鄭驍也是有些意外,不過已經開門見山,他也不多做拉扯。


    “王樓主,近日劍柳山莊的離奇滅門可有耳聞?”


    “一場大火,莫說是烏衣樓,這運河上碼頭漕幫裏的流言早就傳開了。岐王府或「良家子」尋上門來倒是情理之中,沒曾想倒是把您也等來了。”


    “那是因為幾乎同時,廣武院也曾遇了夜襲。”


    這點在路上得知劍柳山莊情形後,鄭驍就做過推算,二者遇襲的時間幾乎就是前後腳的事情。


    “看來院主藏得夠深啊,我竟一點消息都沒收到。”


    而憑這一句,王奴兒對於鄭驍的想法有了明確的推測:“所以少院主是覺得此等異象皆是一方所為?”


    鄭驍微微頷首:“無憑無據,所以今日才特來此處,向樓主求證。”


    “如何求證?”


    “在下想知道,近一旬時日裏,江湖中還有勢力也遭遇過襲擊?”


    鄭驍當即起身拱手,言語神態盡是誠懇之意。


    可換來的卻是句淡淡的迴絕。


    “抱歉,此事無可奉告。”


    “為何?”


    鄭驍訝異之餘,王奴兒給出了一個無法反駁的理由。


    “你要的消息,有人買了。烏衣樓的規矩,二手的情報,從不過手。”


    這條規矩的由來很簡單,但也很殘酷。


    ——所謂「販風」,一是保證情報準確,二便是避免樹敵。


    烏衣樓開門做生意,明白人家為何肯花大價錢來買情報。


    為的就是彌補或擴大信息差。


    買主要是在烏衣樓買了一手情報,做了安排。


    而對家又在烏衣樓裏買了二手情報,準備了應對之策。


    那無異於將第一位出重金的買主也給出賣了。


    若是對家斬草除根倒也罷了,可一旦失手,那來日後人報複,難免要給烏衣樓也記上一筆。


    此等取禍之道哪怕是後來者願數倍加價,烏衣樓隻要想做長久生意都不會答應。


    更何況這座樓還是「生」字門總舵,那就更是容不得絲毫意外。


    “看來是在下來晚,叨擾樓主了。”


    鄭驍也知道這規矩,頓時斷了心中念想,起身欲走。


    可沒等他邁開腿,王奴兒抿著茶思忖片刻後,緩緩將話道出:“誒,公子此番前來也是帶了消息,那我便怠慢不得。若是公子舍得出價,奴家倒是能替您引見那位買主。”


    “樓主所言當真?!”


    “開門做生意,誠信為先。”


    “好,那樓主出個價,在下盡管應承下來便是!”


    ——————


    另一頭,穀韜引路領著屈平下了閣樓,在一樓大廳的人流之中穿梭。


    直到確定王奴兒的視線看不到自己後,屈平才緩緩開口。


    “真沒想到你小子居然還在這烏衣樓裏。”


    “屈大人有事吩咐?”


    “一時感慨而已,我還記得第一次來這烏衣樓時,也是你小子替我引的路。那會兒可還沒有這位‘穀夫人’,本以為這烏衣樓該是你接手的,怎成了他人嫁衣?”


    “大位自然是能者居之,況且小子我誌不在此。也勞您掛心了,您身為「良家子」一方令使,就不必挖苦我了。”


    話一出口,屈平便意識到氣氛不對。


    雖不知自己這話中哪一點戳中了穀韜的痛處,但那陰沉下來的臉色卻是看在了眼裏。


    “既然誌不在此,何不一走了之?怎麽,是穀樓主舍不得放人?”


    “大人,可知我為何姓穀?”


    屈平搖頭:“穀生樓主本是皇家近侍,一個閹人是留不下子嗣的。可你若是同族親戚,這般冷遇未免過於刻薄......”


    “所以都不是,我不過就是當初那人逃出宮廷後被他帶在身邊的,一個尚未淨身的‘候補太監’。”


    穀韜那張清秀的臉上仍舊帶笑,可目光滲出的寒意已是透徹骨髓,“屈大人不妨再猜猜......一個被老太監貼身攜帶的男童是用來做什麽的?”


    言語至此,屈平臉上也難存笑意。


    穀韜繼續說道:“所以我走不了,入了這樓,本就無可選之路。這些年能從無心樓出去的,最起碼名義上都是‘死人’。無心樓中就這「生」字門裏最難見到死人。”


    屈平沉聲道:“路是人一步一個腳印踏出來的,不是本就在那讓人選的。”


    “可我的麵前是荊棘塞途,蛇鼠叢生。”


    “憑你的實力還不夠?”


    屈平的視線掃過穀韜的身子,長袍寬大看不出身軀輪廓。


    可腳下落步無痕,鼻間出息無聲,單是這份內功修為,哪怕放在「死」字門的分舵中也是個中翹楚,想從這「生」字門總舵出逃雖是難事,但策劃一番未嚐沒有機會。


    “實力?我一人,也不過一雙手,一對足而已。就算離去,又豈能心安......”


    話至此,穀韜那目光中的殺意已然難以掩藏。


    他心中明了,隻要那老東西不死,自己縱使逃得生天,每日仍要活得心驚膽顫。


    必須斬草除根!


    “唉,可惜了。”屈平輕聲長歎。


    他也明白其中難處。


    如有機會助之一臂,他自然願意。


    「良家子」吸納人手,無非是自幼培養或施恩收編。


    前者由廣武院負責培養,屈平自己亦是其中出身,但所需時日甚久;而後者則全憑天時人和,可遇而不可求。


    然自己雖惜才,可如今穀生這位樓主於大帥仍有大用。


    劍柳山莊的人幾乎死絕,眼下這位可不能再死了。


    至於穀韜的心思,屈平心中暗暗記下——執念深重之人是一柄“快刀”,可往往也更容易遭人控製,必須提防!


    二人行至一樓大廳,穀韜環顧一周,視線停在了東北方向的一條廊道。


    “今日樓中生門在那裏,現在應該還有客人在。還請大人待我通報.....”


    “不用了,那位估計很快就不是‘客人’了。”


    屈平褪去遮掩官服的外衣,正了正衣襟,走在了穀韜身前,迴頭沉下臉色,頗為刻意提醒了一句。


    “執念莫深,時來運轉未可知。可行了差,踏了錯,再要想迴頭就難了。”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不良俠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挽蒼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挽蒼風並收藏不良俠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