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長弘此言一出,躲在一旁豎著耳朵捧著茶杯假裝在喝的楊納言頓時嗆咳得喘不過氣來,高長恭又是氣又是笑,“你到底在想些什麽。”高長弘無辜道,“四哥的臉那麽嚴肅,除了這個我還能想到是什麽。”楊納言終於忍不住大笑。

    高長恭瞪楊納言一眼,“那是他的人。”高長弘愣了一下,終於正經起來,“他的人?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但妃子也應該是呆在禁城裏的,為何一連兩天被我在茶樓遇到,還有……四哥你方才不是在她家麽……”

    高長恭歎氣,“不該你聰明的時候你偏生想那麽多……叔叔怎麽死的,你記得否。”“中毒”高長弘顯然不明白其中的關聯,迴答得很快。

    “那父王在位數年,有過幾次投毒事件,但為什麽父王從來都沒事。”高長恭眯起眼,這樣明顯的暗示,再不明白他便走人。

    高長弘沉默了片刻,“鴆女。”

    “是”

    一室沉默,楊納言雖不解,也不方便插口詢問。

    “明白了。”高長弘長籲口氣,冷然道,“是敵非友。”

    “可以這麽說,但,也許會有異數。”高長恭的眼銳利的眯起,那個人,從種種跡象看來應該是他,所以……

    沒過多久便是春獵。

    春獵是大齊開國神武皇帝高歡傳下來的習慣,為的是讓後世皇帝入駐宮廷之後不忘弓馬。每年春獵是世家子弟們接受皇帝檢閱,顯示雄威之機,如有出眾之處,得到皇帝封賞,便是真的光宗耀祖了。

    而今年春獵格外不一般,除了有迴鄴城述職的蘭陵王高長恭和新晉的武衛將軍段韶、衛將軍斛律光參加外,統轄安德郡的琅琊王高長弘也迴來了,高氏皇親在開元以來還是第一次齊聚春獵,使得世家子弟們紛紛摩拳擦掌,誓要一鳴驚人。

    我和清寒照慣例是不參加的,結果接到主上一道手令,居然臨時將我們傳了過去。

    第一日是攆山,主上念完祭文,由宮侍護著迴到觀獵台,正要下令開始,忽然聽得天空一聲雕鳴,隨眾人抬頭觀望,竟是一隻巨大的雕鳥在天上盤旋,霎是威風。

    主上沉默的看了一會,忽然轉過頭對我一笑,我想隱起身形也來不及了,聽得他說,“清魄,你想不想要這隻雕鳥。”頓時四周安靜無比,隻等我迴答。

    經由一場夜宴,我早已清楚現在開始迴主上的話必須謹慎,更要使自己的迴答避開任何可能讓他覺得我有言外之意的聯想,此刻更是小心迴道,“雕鳥非賞玩之物,就讓他飛在那裏吧。”他卻不以為意的對我招招手,“既非賞玩之物,又何必裝點蒼穹,坐到朕旁邊來,看朕找人將它射下。”

    四周更靜,不少站得遠的人都微微踮起腳尖,想看清楚是哪家的女子在這萬眾矚目的時刻受到皇上的恩寵。

    隻得上去斜坐到他腳下,頓時各色目光全鎖在我一個人身上,很是難受。

    主上將我的長發挑了一縷把玩,沉聲喚,“斛律光”,西麵的武將中一人聞聲躍出,“斛律光在”。

    斛律光躍出後沒有再等命令,抽箭拉弓一氣嗬成,隻聽嗡的一聲弦響,一條黑線筆直衝上雲霄,直取雕頸。那雕隻鳴了半聲,便被勁箭貫穿,地上頓時歡唿如雷。

    我的目光墜著雕鳥,看著他一路從空中旋轉墜下,落到地上時早已死透,斛律光早已上去拾起,奔至觀獵台下,將雕鳥呈上。

    “好”,主上撫掌大笑,“斛律光,你要什麽”

    斛律光顯然沒有想到主上會有如此一問,抓耳撓腮半天,憋出一句,“皇上賞賜的東西已經很多了,臣下一時也想不起來還缺什麽。”眾人哄笑,我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真是呆子。

    主上也覺有趣,想了一會道,“朕一時也沒想出什麽好的來,這樣吧,朕上次封你衛將軍,不夠響亮,從今之後,改作落雕都督,尋兼左衛將軍,進爵為伯。”此言一出,台下嘩然。

    僅射下一隻雕鳥,便得了如此厚重的封賞,人們除了讚歎斛律光的好運之外,更多嫉妒的目光集中在了我身上。

    悄悄看主上,他仿佛滿意這個效果,徑自微笑著。我暗自歎了一聲,今後的日子,怕不會那麽太平了。

    接下來三天,我都托辭不愛紛雜,躲在營地裏不出去。

    此次春獵,我裝模作樣的帶了辟塵同行,以應付主上突然抽查,此舉大概也能解釋我為何連著幾天哪也不去,所以主上並沒多說什麽,也未過多問及我。

    本以為躲起來和清寒研究霜漫天是萬全之策,沒想到麻煩也會自己找上門來。

    正和清寒討論霜漫天的藥性設置,辟塵從獵場看熱鬧迴來了,小臉通紅,進門就說,“那蘭陵王果真厲害,田獵就數他獵物最多,皮毛最完整,長得又美絕人寰,隨隊的女眷們激動死了,一直尖叫不休,害我耳朵現在還嗡嗡的呢。”

    我嗤了一聲,不理睬他,專心擺弄手裏的瓶瓶罐罐,清寒則取笑道,“瞧你那模樣,跟那些女眷有什麽不一樣,不如你求求清魄,興許她很樂意把你送給蘭陵王暖被。”辟塵狡猾一笑,反擊道,“那也要有人理我呀,我在旁邊叫破喉嚨他也不會多看我一眼,不像你,都未出現,人家還念念不忘,跟皇上要你呢。”鏘的一聲,我渾身一顫,一個不穩失手摔掉了手裏的藥瓶,抬眼看向辟塵,“你說誰向皇上要清寒?”辟塵平時就怕我,此刻看我的神色,更是直朝清寒身後躲,一麵小聲解釋“我沒有撒謊,是真的,他拿了頭名,皇上問他想要什麽,我聽到他親口說的……”

    “誰,問皇上要清寒。”我又問了一遍,向他踏了一步。

    清寒隻是愣愣的看著我們。

    辟塵終於哭了出來,“是蘭陵王。”

    腦中轟然,生平第一次,我感到恐懼。

    高長恭迴到營地,把馬韁拋給侍衛便急急迴帳。日頭下麵奔忙了幾個時辰,全身又是汗又是獸血,他迫不及待要洗一個舒暢的熱水浴。

    剛除掉外袍,忽然覺得身後空氣微微傳來波動,心念電轉,大聲喝道,“是誰?”同時人已經貼著地麵滾出幾尺。

    帳外的親兵聽到動靜,已經唿啦拉的卷進來一大片。

    高長恭止住親兵的嘈雜,示意他們退下,“是你,我還以為這樣衝進來的會是清魄。”

    清寒冷冷的看他,“你絕對應該慶幸來找你的不是清魄。”

    高長恭微笑的從懷裏拿出一樣東西,略微舉高給清寒看,“你還記得這個嗎。”

    是那隻蘆葦蚱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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