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了,張芹麗在學校徘徊,昨天她跟王大壯吵了一架,王大壯也沒有找過她,也沒有主動求和,她是不可能主動迴去的。


    張芹麗不知道王大壯哪裏來的那麽大氣性,難道是他知道了她請吳立本吃飯,知道了她想去縣城?


    肯定是這樣的,每一次王大壯說離婚,都是因為她想去縣城,她實在理解不來了王大壯的思想,去縣城就一定不好嗎?活該一輩子蹲在農村,她不甘心,不甘心。


    她覺得即使她給王大壯寫保證書,他也不會進城的,真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更讓張芹麗絕望的,是自己的父母也不理解自己,總是站在王大壯那邊,父母曾經放出過話,張芹麗要是敢進城,他們就和她斷絕關係,王大壯就是他們的兒子。


    在父母眼裏,因為自己年輕時候的過錯,就覺得自己是一個不安分的人,能嫁給王大壯是祖墳冒青煙了。


    張芹麗不知道那天吃完飯具體發生了什麽事,王大壯隻說是他和楊曉薇一起帶她迴來的。昨天因為和王大壯吵架,她也忘了問問楊曉薇,到底怎麽迴事?


    張芹麗撥通了楊曉薇的電話,想問問情況。


    “張老師,你好點了嗎?”楊曉薇一接通電話就關心地問道。她迴來以後也是被徐彩鳳的事影響,居然忘了問一下張芹麗的狀況。


    “好多了,不好意思啊,那天喝醉了還讓你送我迴來!”張芹麗不好意思地說。


    “沒事,不過那天我撞了?


    “吳立本,他有沒有為難你?”有曉薇擔心地問。


    “沒……沒有!”張芹麗支支吾吾地說,“曉薇,那天我老公去接我,你有沒有跟他說吳立本的事!”


    “沒,沒有,張老師,我什麽都沒有說,但是那個吳立本,你要小心,我感覺他對你不懷好意!”楊曉薇說道。


    “沒有,曉薇,你誤會了,吳校長沒有不懷好意,她挺照顧我的,你不要擔心,都是誤會!”張芹麗忙說。


    “哦哦,知道了,張老師,徐家航讓我放假去西藏,你說我去不去?”楊曉薇也沒有人商量,索性問問張芹麗,畢竟她長自己一些,更有經驗。


    “西藏?曉薇,那個地方太遠了,海拔又那麽高,你去了能受得了嗎?冬天那麽冷!”張芹麗驚訝地說。


    “有那麽誇張嗎?”楊曉薇笑著說。


    “不過去去也好,你們剛剛新婚,正是新婚燕爾,肯定怪想念的!”張芹麗嘻嘻笑了起來,“爭取懷個孩子迴來!”


    楊曉薇笑了笑,說:“張老師,你說什麽呢?我隻是去看看,如果環境允許,我想隨調到西藏去!”


    “啊?楊曉薇,你腦子是不是壞掉了,雖然我們這個地方艱苦一點,落後一點兒,但是至少環境好啊,去了西藏,遠都不說了,環境真的很惡劣!”張芹麗驚訝道。


    楊曉薇猶豫了,李銀霞也這麽說,張芹麗也這麽說,對於西藏,她突然害怕起來了。


    見楊曉薇不說話,張芹麗又說道:“曉薇,你不要傻了,讓徐家航轉業迴來吧,他轉業迴來,也是安排工作的,也是鐵飯碗,姐知道,你在這裏受了很多委屈,但是你不要覺得離開了這個地方就會更好,在哪裏都有不公!”


    張芹麗頓了頓,說:“與其折騰到一個更艱苦的地方,你不如考慮考慮進城,你還能年輕,機會大把的有!”


    “沒有機會了,你也知道,我五年內不能參與評優晉級,五年,我有多少個五年可以浪費。”楊曉薇幽怨地說。


    “曉薇,五年很快的,一轉眼就過了,你現在就努力積蓄力量,五年後展翅高飛!”張芹麗說。


    “展翅高飛?張老師,你知道的,一個鄉村老師要來離開鄉村有多難,我覺得我可能會一輩子留在這裏,一想到這些,我就感覺無邊的黑暗襲來,這是我這輩子唯一的機會了!”楊曉薇說著,感覺快哭了,她從來沒有對人說過這樣的話。


    “曉薇,你要相信,政策會變的,說不定哪天你們這些在外地教書的老師還可以迴家鄉去呢,不要泄氣,要有信心!”張芹麗鼓勵道。


    “張老師,謝謝你跟我說這麽多,我再考慮考慮吧!”楊曉薇說。


    “曉薇,我也遇到難題了,現在有個進城的機會擺在我麵前,你說我要不要抓住它!”張芹麗說。


    “張老師,剛才你不是還給我打氣嗎?現在怎麽又猶豫起來了?”楊曉薇笑道。


    “可是,如果我要進城,我和王大壯的婚姻就完了!”張芹麗慢悠悠地說。


    “為什麽?”楊曉薇一驚,“是不是吳立本?”


    張芹麗也驚住了,沒想到楊曉薇早就看透了一切。


    “曉薇,吳立本教育局有人,可以幫我。”張芹麗說。


    “可是……張老師,你不覺得家庭比這些更重要嗎?”楊曉薇不能理解,她有那麽愛自己的老公,那麽乖巧的孩子,這些和進城相比,不是更重要嗎?


    “曉薇,我的婚姻根本不像你看見的那樣,我和王大壯,精神根本無法融合,婚姻不是隻有柴米油鹽!”張芹麗難過地說。


    “那吳立本就能跟你精神相融了嗎?”楊曉薇反問道。


    “我不知道,但是至少我們有共同的話題,共同的語言,應該不會那麽無趣,我想進城,我受夠了鄉村的家長裏短。”張芹麗激動地說。


    楊曉薇也不知道怎麽說了,畢竟她也沒有經曆過,她的婚姻雖然是假的,但是和徐家航的家人相處,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精力了,張芹麗說的家長裏短,她也害怕極了。


    “張老師,你還是好好想想吧,我也不知道怎麽做才是對的。”楊曉薇說。


    張芹麗其實自己心中早有主意,隻是想找個人說說,現在能聽她說這些的,就楊曉薇最合適了。


    既然不打算迴去住,那張芹麗隻好去村口小賣部買包方便麵了。她來到村頭,恰好被衛生室的劉巧珍看到,忙叫住了她。


    “張老師,買東西呢?”劉巧珍大聲叫道。


    張芹麗愣了一下,看見是劉巧珍,朝衛生室走了過去。


    “劉醫生,有事嗎?”張芹麗問。


    “張老師,我跟你說一下,你家大壯的腿要當心了,都腫那麽粗了,這幾天就不要幹活了!”劉巧珍交待道,如果她不說給張芹麗,以王大壯的性格,一天都閑不住的。


    “啊?他的腿嚴重嗎?”張芹麗記得昨天他迴來也沒有說嘛,隻是一瘸一拐的,還以為隻是扭了一下。


    “怎麽不嚴重?你也真是心大,張老師,要好好照顧,別留下後遺症!”劉巧珍沒想到,村裏的模範夫妻,居然對老公也是漠不關心的。


    “知道了,劉醫生!”張芹麗也不買什麽方便麵了,趕快往家跑去,雖然她不愛王大壯,但是這麽多年,王大壯早就成了她的親人。


    張芹麗迴到家門口,聽見王大壯和孩子們說話。


    “爸爸,這題怎麽做?”兒子問。


    王大壯撓撓頭,說:“你先空著明天問老師,爸爸也不會啊!”


    “爸爸,媽媽怎麽還不迴來?”女兒問。


    “媽媽今天忙著改作業呢,你們趕快做完作業睡覺去。”王大壯說。


    “可是,我還等著媽媽迴來給我們講故事呢!”女兒撒嬌起來。


    “講什麽故事,好好寫作業!”王大壯聲音大了起來。


    “我要媽媽,我要媽媽!”女兒大哭道。


    “要什麽媽媽,沒有嘛你媽你們還不活了!”王大壯罵道。


    女兒從來沒有見爸爸這麽兇,嚇得不敢哭了,兒子也愣愣地看著王大壯。


    王大壯感到自己話說重了,有點自責,他怎麽能把脾氣發在孩子身上呢?


    他輕輕走過去,抱起女兒,說:“寶貝,如果有一天,隻有爸爸陪著你們了,行不行?”


    劉巧珍在門外聽見王大壯說這樣的話,心裏難受極了,看來王大壯是鐵了心要跟她離婚了。


    “不行,不行,我要媽媽!”女兒大聲說道。


    “爸爸,為什麽隻有爸爸陪著我們,那媽媽要去哪裏?”兒子也走到王大壯身邊問。


    “媽媽也有自己的理想啊,媽媽已經陪了我們這麽多年了,媽媽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王大壯輕聲說。


    “那我們和她一起去不可以嗎?”女兒仰著頭,天真地問。


    王大壯突然不知道該怎麽迴答,張芹麗心裏一陣觸動,她推開門,三人嚇了一跳,看見是張芹麗迴來了,女兒忙跑過來抱住她的腿。


    “媽媽,你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帶我去好不好,我給你幫忙!”女兒說著,期待地看著張芹麗。


    張芹麗蹲下身子,抱起女兒,說:“媽媽不去,媽媽想做的事就是看著你和哥哥好好長大!”


    女兒聽了張芹麗的話,高興地親了張芹麗一口,說:“哦,太好了,媽媽會永遠陪著我咯!”


    張芹麗抱著女兒走進去,王大壯抬頭看了看她,站起來就要迴房間,他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麵對張芹麗。


    張芹麗放下女兒,忙去扶住王大壯,說:“你腿傷得這麽嚴重,怎麽不跟我說。”


    王大壯聽了張芹麗的話,心裏更涼了,他甩開張芹麗扶著他的手,說:“我沒事,不勞你費心!”


    張芹麗愣了一下,王大壯到底怎麽了,她也沒有說她想調去城裏的事,她現在都不知道王大壯的火哪裏來的。


    她不管王大壯願不願意,又走上前扶住他,說:“都傷成這樣還逞什麽能!”


    王大壯看孩子們都看著,不再甩開張芹麗的手,任由她扶著進了房間。


    張芹麗把他按了坐在床上,蹲下身子掀起褲腿,她現在才看清,王大壯的右腿擦破了好大一瓶,傷口附近已經浮腫起來。


    “昨天為什麽不告訴我!”張芹麗冷著臉問。


    “你自己不會看嗎?”王大壯更委屈,他受傷迴來,張芹麗不聞不問,現在還好意思質問他。


    “你不是啞巴吧,你不說我怎麽知道,讓人看了還以為我鐵石心腸呢,連自己老公都不管!”張芹麗也委屈道。


    這話到了王大壯耳朵裏,異常刺耳,敢情張芹麗迴來,原因就是害怕別人說她,而不是因為他。


    “對不起,讓你丟人了,你還是離我遠一點吧!”王大壯說。


    “王大壯,您能不能不要陰陽怪氣的,就因為我沒有關心你的腿嗎?我就罪大惡極了?你是不是真的想離婚?”張芹麗忍不住了。


    “對,我就是真的想離婚,張芹麗,你去過你想過的日子吧,我累了,我知道,即使我付出再多,你心也不在我這裏!”王大壯說完,心疼得要死,終究,他還是無法留住這段婚姻了。


    張芹麗感覺到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強烈的打擊,離婚,被王大壯說得那麽輕鬆,王大壯就是拿準了她不敢離,但是,憑什麽由他來提,要提也隻有她張芹麗提的份。


    “你說離就離嗎?王大壯,你一個孤兒你無所謂,我還有一家老小在村裏呢,你去跟我爸媽說,他們同意,我二話不說,一天都不耽擱,跟你離!”張芹麗大聲說道。


    王大壯犯難,讓他去和張芹麗的父母說,這他做不到,張芹麗的父母一直把他當兒子,他怎麽能去傷兩個老人的心呢!


    “我說不出口!”王大壯往床上一躺,“你如果著急你去說,我是不急!”


    張芹麗心裏小小得意了一下,這個王大壯,拿捏他還不是輕輕鬆鬆,她走過去把門關上,說:“你們倆趕快睡覺去了。”


    “好,媽媽,我們睡覺去了!”兩個孩子一聽媽媽不檢查他們的作業,高興得趕快鑽迴了房間。


    張芹麗走過去,輕輕伏在王大壯身上,甚至能聽見他咚咚的心跳聲,雖然她不愛這個男人,但是這個男人卻總能讓他感到很心安。


    她輕輕伸手摸了摸王大壯的臉,隨即吻了上去。


    王大壯瞬間石化了,剛才還跟自己劍拔弩張的女人,嚷嚷著要離婚的女人,現在怎麽又……


    “起來,芹麗,你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王大壯悶哼著。


    “原不原諒待會再說。”張芹麗已經把手一直往下探,本想堅貞不屈的王大壯,哪裏受得了這個女人這樣的觸碰,顧不上腿疼,一個翻身騎在了張芹麗身上……


    什麽離婚,先放一邊,隻要她張芹麗還是他的妻子的一天,她得盡一天的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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