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的好“嫌人易醜,等人易久。”在夕陽的餘暉中,炎熱的夏日漸漸被金風送來的秋意所取代,樹葉在微風中輕舞飄黃。在河橋邊的官道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秦瓊卻怎麽也等不到樊建威的人影。他等了一整天,焦慮地在樹林中踱來踱去,忍不住雙腳跳躍著,嘴裏不停地唿喚:“樊建威,樊建威!你到底是怎麽迴事啊?今天再不來,我都沒有臉麵迴到店裏,去忍受那些小人的閑言碎語了。”


    結果又是等到晚上,也還是沒有等到樊建威來與他相會,秦叔寶心中一直焦急的等著樊建威能趕快來,把小二的錢結了了事,這個期待已經成了他心中的一根支柱,讓他忍受著等待的痛苦和風言風語。然而,這根支柱越搖越深,意味著他的期待和失望也越來越深。


    第二天早晨,他又一次來到樹林裏去等,心想:“今天這樊建威再不來,晚上我就在這樹林裏結了自己算了,省得迴去見到那王小二又要慪氣。”結果到了傍晚時分,樊建威還是沒有出現;烏鴉歸巢,喳喳地叫個不停。秦叔寶猶豫著就想要去自盡,突然想起家中的老母親沒人照顧、送終,隻得又一次離開。


    他步履艱難地走著,每走一步都帶著深深的歎息,直到天黑後,才終於邁進店門。


    秦叔寶一進店裏,就發現房間的燈已經點亮。他心中有些詫異:“為何今晚王小二如此勤快,提前點了燈?”他停下腳步,隻見房間裏有人在擲骰子喝酒,喧鬧不堪。


    王小二從裏麵快步跑出來,滿臉堆笑地說:“秦爺,我可不是有意得罪您。今晚來了位奇怪的客人,好像是做什麽珠寶古玩的商人。什麽房間不要,就專門要了你的房間,奇怪得讓人費解。”


    王小二接著又假裝嘟囔著:“早知道有這樣的事,您出去把房門鎖上就好了,也就不會出現這種尷尬的情況。我本來想和他爭論,但他卻說:‘老板,你隻管收房錢,這個房間無論是張三住,還是李四住,都是一樣的;我多付一些房錢就是了。’我本想和他爭論,但他給了雙倍房錢,您也知道:我們這種人,一旦提到銀子,生怕會得罪了其他客人,也就隻好依了他。”


    小二頓了頓話,又接著說到:“這些人看我依了他,竟然也不客氣,走進去就坐,不肯再出來了。我擔心秦爺你的行李被搞岔了,影響到您。就把您的行李特意搬到後麵安靜的住處去了。秦爺,您在我們這兒也住了不少日子,就像我們自己家人一樣。這些客人我得多賺些銀子,隻好請您委屈一下了。爺千萬別見怪,您是大度之人,一定能理解的。”


    畢竟是把客人擠出了房間,好久沒見王小二這麽客氣了的盡說些好話。本來以秦叔寶的脾氣,肯定是不能忍受的。但無奈囊中羞澀,自己又有錯在先。他隻能強壓心頭不滿,說:“小二哥,店是你的,隨你做主。房間的事你就隨意安排吧。隻要有地方讓我安身,我都不計較好壞。”他無奈地接受了這個安排,心裏卻在盤算著如何應對這個局麵。


    隻見王小二提著燈在前邊領路,秦叔寶跟隨在後。拐彎抹角的走了一會,來到了房子的後麵。王小二一路顯得也有點不好意思,指著走到的一個地方,說:“秦爺,就委屈您在這裏先住個幾天吧。”


    秦叔寶定睛一看,發現這壓根就是不是什麽客房,而是一間靠廚房後麵的雜貨倉庫。還有半邊屋頂都已經破洞、露了出來,屋內堆著一堆燒火做飯用的稻草、麥草等農作物秸稈,自己的行李就被亂七八糟的堆在上麵。另一半邊用柴草搭了個地鋪,屋內那是四麵穿風、風聲唿嘯,連個掛燈的地方都沒有,隻能把油燈放在地上。王小二隨手從屋角拿起一塊破缸片,就往牆縫裏塞,假裝幫叔寶阻擋漏風。


    然後就輕描淡寫的對秦叔寶說:“秦爺,小店這幾天客滿,實在騰不出地方了。您這裏就將就住幾天吧。等這些客人走了,您再搬迴內房。”還沒有等秦叔寶迴應,王小二便帶上門離開了。


    秦叔寶隻得感歎世態炎涼,坐在草鋪上,將金裝鐧放在膝蓋上,用手指輕輕彈著鐧,口中吟唱:“旅舍荒涼又風大,蒼天故意磨難英雄。未了的生平事,盡在這一聲長歎中。”他的歌聲中充滿了無奈和滄桑,透露出心中的失落。


    秦叔寶正自得其樂的唱著歌打發時間,忽然聽到了門外傳來腳步聲。隨著腳步聲逐漸接近,門上的掛環被輕輕扣響。盡管秦叔寶素來寵辱不驚,但此時也不禁有些忍不住了。他大聲問道:“誰又在敲門?你們這些小人,難道就要這樣羞辱我秦叔寶嗎?你們放心,我進來店時清楚明白,出去時自然也不會含糊,少你們銀兩的。況且我的文書、鞍馬、行李都在你家中,我怎麽可能就這樣逃跑了?”


    正說著,門外傳來了一個女子的聲音:“秦爺,您請息怒,不要再發脾氣了!我是王小二的媳婦。”秦叔寶有些意外地問道:“夫人,我聽說你一向賢良淑德,這麽晚了,來找我有什麽事?”


    女子迴答:“我那丈夫是個見識短淺的小人,他隻因為秦爺特殊原因欠他幾兩銀子,說話就如此無禮,現在還這樣對待客人,實在是不應該。還請秦爺您大人不記小人過,能夠海涵。我平時也總是勸他不要這樣勢利,但一說到這些,他就總是不聽,罵我就不說了,還把汙水潑在我身上。搞的我也不好來出麵向秦爺您解釋,剛才我見他先睡下了,才好特意準備了一些晚飯,現在給您送過來。”


    聽到這話,叔寶眼中淚光閃爍,他感慨地說:“夫人,您是好人啊!你就像那位在淮陰的漂母一樣,曾經憐憫並喂養那位落魄的王孫。我現在隻恨自己什麽時候才能成就一番事業,以便能夠報答您今日的恩情啊!”


    柳氏謙遜地迴答:“秦官人過獎了!我不過是個小人之妻,哪裏敢與君子相提並論,更不敢奢求迴報。隻是秦爺現在虎落平陽,太過淒慘。我看您身上的衣裳還是破舊的夏衣,如今眼看著已經深秋時節,我們潞州這幾天又降溫,實在是於心不忍,而且您堂堂好漢,這平時出門,風一吹冷了不說,漏出身體也是不雅的。我特意在飯盤裏放有一串線和針,您明天可以去找個避風的地方,將衣服縫補一下,也好勉強遮住身體。等去澤州辦事的樊爺迴來了,您拿到了銀子,自然也就能換了新衣服,到那時就不用愁了。”


    停了一下,柳氏又接著說到“我還準備了幾個銅板,放在盤子裏,如果嫌我丈夫勢利眼又嘮叨,明天一早,您可以不要吃早飯就出門去。用這點錢簡單的買些點心充饑。晚上記得早點迴來,外麵冷。”說完這番話,柳氏輕輕放下手上的掛環,就轉身離去了。


    叔寶起身開門,獨自站在門口,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湧起感激之情。他捧著飯盤,小心翼翼地走進破屋。隻見那飯盤裏,用青布條整齊地串成一串,一共三百文銅錢,還有一盤線,線頭上插著一枚針。他把這些東西都拿去下,放在地下的床頭,然後端起了一碗熱騰騰的肉羹。想到自己當初來到這家客棧,就曾稱讚這肉羹美味可口,很喜歡吃。可自從算賬之後,小二就再也沒上過這麽好的菜飯了。今天這店裏來了貴客了,這小二又特意做了這道肉湯,估計是柳氏把剩下的一碗端來給了自己。


    叔寶本來心中有氣,是不想吃這肉湯的,但再好漢,也熬不住這肚子的饑餓啊!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肉羹吃了個幹淨。


    秋夜漫漫,他輾轉反側,難以成眠。第二天一早,天還沒有亮叔寶就起床了,借著殘月的微光,又把身上的夏衣脫下來仔細的檢查了一遍,將破爛的地方用針線胡亂的縫補了一下。再小心翼翼地把衣服穿上,出門去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十八路煙塵傳奇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最愛的龍豬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最愛的龍豬並收藏十八路煙塵傳奇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