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媳婦難當。


    看著賈母不滿訓斥的模樣,看著刑夫人幸災樂禍的神情,王夫人真真上怒氣難平。


    現在府裏是個人都想踩她身上,壓她一頭嗎?可惡!得趕緊找個幫手才行。


    鳳丫頭那個不中用的,不就肚子裏揣了個小東西嗎?就這麽拿喬、躲懶,萬事不肯出頭,否則,昨夜何至於讓自己丟那麽大個臉。


    看來,哪怕是外甥女,不是自己的兒媳婦,也是不堪重用、信任的,


    還得靠寶丫頭才行。


    賈母往常是很和氣的,也不磨折兒媳婦,但今天早上,明知道刑王二人要去東府幫忙,還是要她們伺候了早飯才放人離去。


    等二人緊趕慢趕到了那裏,雙腿酸疼,吃的那幾口東西也已經消化完了,又趕上各執事人來領對牌、稟報事情,忙得不可開交。


    然後又要與前來吊祭的婦人們寒暄、交際,連喝口熱茶的功夫都沒有。


    刑夫人忙得口幹舌燥,想著這些全是拜王夫人所賜,心裏也惱了,一見她想坐下來歇息,自己便揉著腰去後堂,在美人榻上休息半個時辰,這才一臉倦容出去。


    王夫人幾次想進後堂休息,都叫刑夫人搶了先,氣得她火冒三丈又不能當著眾人的麵生氣,直到草草用了午餐,才終於得了會兒午休的時間,讓金釧兒找了頂軟轎,把自己抬迴榮府去休息了。


    等刑夫人發現時,王夫人已經走遠了。


    氣得刑夫人朝她的方向啐口水,好在下午沒什麽人來,她幹脆在後堂休息。


    王夫人才休息了沒多久,又聽得外頭哭哭啼啼,叫來金釧兒一問,說是寶二爺突發高燒,這會子渾身通紅,人事不醒了。


    王夫人嚇得心驚肉跳,慌得從床上爬起來,急急叫人攙扶著去了賈寶玉的院裏。


    彼時,賈母已經在了,正抹著淚呢。


    見王夫人步履驚慌、如喪考妣,不滿地瞪了她一眼,然後又摸著賈寶玉的手垂淚。


    王夫人也顧不上賈母的態度,見了禮之後衝著襲人聲色俱厲,“平時你們就是這麽照顧寶玉的嗎?照顧到他燒成這樣,早上都瞎了,一個也沒發現!”


    襲人才被賈母訓了一頓,又是擔心又是害怕又是羞愧,帶著哭腔道,“早起出門還好好的,精神氣色都很好。小廝們說,是薛家大爺請去作陪喝酒,下午迴來便這樣了,已經請了大夫在熬藥了。”


    王夫人想起,賈璉昨兒承諾要薛蟠向林懷言賠罪的事,憤怒地瞪著陪侍在賈母身邊的季晴文與林黛玉,“就缺這一頓飯、一頓酒不成?”


    林黛玉氣得想迴懟,但這是舅母,且寶玉畢竟也是被自己兄妹算計才這樣,一時理虧,便也無言語。


    隻是心裏對這個舅母越發沒有親熱的想法,看她仿佛看陌生人一般。


    季晴文可不慣她,“誰家缺那頓飯那頓酒了?要的是態度,這薛大哥也真是的,寶玉才多大,非拉著他去陪酒做什麽?還不知道有沒有把哥哥灌醉,若是也病了,可怎麽辦才好。”


    她揚聲衝外麵道,“黃嬤嬤,您去外麵瞧瞧哥哥怎樣,別叫老太太、林妹妹和我擔心。”


    末了又嘟囔,“這薛家到底是道歉還是報複啊?怎麽辦事這麽不靠譜的呢,哥哥平時滴酒不沾,一個作陪的都這麽拚命灌酒,真真是——”


    王夫人被她懟得說不出話,畢竟這事兒是薛蟠引出來的,而追根溯源,又是寶丫頭的錯。


    真是一個不慎,步步錯!


    這林家的人,也著實可恨得!這兩個賤丫頭,生來就是克自己的。


    賈母本要訓斥王夫人,見她沒吱聲,便也饒了她。想著若是王熙鳳當家,定不會弄成現在這樣。


    唉!可惜,她懷相不好,否則,何至於此?


    應該多送些補品給她,讓她趕緊養好身子才是。


    於是,在家吃瓜的王熙鳳,意外得到了賈母送來的一根兩百年人參,並五兩上好的血雁。


    她問平兒,“外頭發生什麽事了?老祖宗才打發鴛鴦送了些靈芝和料子來,今兒又打發琥珀來送東西。”


    平兒輕聲道,“寶二爺病了,二太太當著老太太的麵兒怪林家大爺,被晴雯給懟迴去了。想來,是老太太覺得二\/奶奶往常當家當得好,想起您的不易來了。”


    若是王熙鳳當家,那些事兒都不會傳到賈母耳朵裏,都是料理得妥妥當當之後,迴稟給她聽的,根本不用她操心。


    王熙鳳笑道,“躺了這兩天,我算是想明白了,這管家再厲害,也不如生個兒子。你看二爺這幾天,無論忙到多晚,無論外麵多糟心,迴來都溫言軟語,進我屋裏還得把自己熏暖了才進來,就怕冷著他寶貝兒子。我呀,現在才不摻和那些事,安心照顧好大姐兒和肚子裏這一個才是正經。”


    平兒把熬好的燕窩遞到她手裏,“可不是這個話?以前我沒少說,可奶奶您不聽,還甩臉子給我看,後來更是提都不能提。”


    王熙鳳嗔了她一眼,“她若也有理有據,我能不聽?你就硬說,有什麽用?”


    平兒想到她的性子,暗忖晴雯那是說的時機好,且她也是主子,又管著那個小院子,二\/奶奶能聽得進去。


    若是自己,怕是在那個時候說,她也不會聽。


    王熙鳳也想起這一遭,瞟了她一眼,“行了,過去的事就不提了,總之你以後要更操心,哥兒好了,咱們娘幾個才有盼頭,若是能攏住你二爺的心,以後讓你也生個孩子傍身。”


    平兒知她不是真心實意,立馬拒絕,“我既要伺候你,還要伺候姐兒哥兒,哪裏有空弄別的?以後的事先別說,先把哥兒養好吧。”


    一年下來,跟二爺也不過一迴兩迴,每迴之後她都要甩幾天臉子,有個什麽意思?


    還不如安安分分做個丫頭。


    王熙鳳看她一臉敬謝不敏,很是滿意,左右無事,接著逗她,“我是說真的,你別把我好心當成驢肝肺。咱們那好二爺的脾氣,你是知道的,等哥兒大些了,他新鮮勁兒過了,又得出去找野貓,與其找那些不知所謂、想要取我代之的賤蹄子,不如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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