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伺候到半夜,暈倒了,臉色通紅,連唿吸都燙手,竟是發起高燒來,唬得賈母院子裏的丫頭們喧鬧起來。


    於是,半夜三更,刑、王兩位夫人從暖和的被窩裏爬起來,頂著刺骨的寒風去賈母院裏侍疾。


    一連五天,等鴛鴦養好了,她們才筋疲力盡的迴自己院,也不敢放鬆,稍稍休息緩口氣,又繼續守在賈母屋裏陪著。


    王熙鳳最可憐,管著府裏一大攤子事,本就隻睡兩三個時辰,現在更是分身乏術,每日最多睡兩個時辰,走路都帶風,差一點暈倒在賈母房裏。


    還是林黛玉見她臉色實在慘白,硬拖著她,每日在自己屋裏睡了一個時辰,賈寶玉又讓廚房端來好些補物,才讓她臉色比鬼好一點點。


    賈母大好,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薛姨媽坐在右首第一個位置,笑著對賈母道,“還有老太太有福氣,兒孫滿堂皆用心伺候,才好得這麽快。”


    賈母神情有些萎靡,“他們都是好的,尤其我那兩個玉兒,時時守在我屋裏,端茶倒水、陪說話,林丫頭眼睛都青了,看著叫人不落忍。”


    薛姨媽含笑看向林黛玉,“是呢,我看著都心疼,好孩子,快到姨媽這裏來。”


    賈母拍拍手,林黛玉輕移蓮步,走向薛姨媽。


    薛姨媽拉著她坐在自己身邊,憐愛地撫摸著她的手,“好孩子,有空常去姨媽那裏坐坐,這麽標致乖巧孝順惹人疼,不怪老太太愛不過來,我也稀罕得不得呢。”


    坐在她下首的薛寶釵麵露醋意,“媽可是不喜歡我了。”


    “你這皮猴子,要是能跟林姑娘換換,我就謝天謝地了。”薛姨媽嗔了自己的女兒一眼,又柔聲對林黛玉道,“你看你寶姐姐,這麽大個人了,還沒個正形,坐在我身邊跟軟骨頭似的,全依在我身上,平時動不動就撒個嬌,我隻想離她遠遠的。”


    “還是老太太會調教人,瞧林丫頭這通身的氣派,比王室的姑娘們也不差。”她又看向上首的賈母,恭維道。


    賈母眼中含著淚珠,“這麽小點年紀,正是撒嬌的時候,我那可憐的敏兒若在,林丫頭也必定是這麽跟她娘撒嬌的。再說,薛丫頭不是待選嗎?若是進了宮,再想跟姨太太撒嬌,那也不能了,女人這一輩子啊,跟娘家都是越走越遠的。”


    薛姨媽麵色一僵,然後歎了口氣,“是我們寶丫頭沒福氣,落選了。”


    “啊?”


    眾人皆驚,一臉不可置信。


    倚在賈母腳踏邊的賈寶玉坐直身體,“姨媽說的可是真的?我看寶姐姐文采相貌均斐然,性子也一等一的好,怎麽會落選?”


    眾人視線全聚集在自己身上,薛姨媽強裝鎮定,努力擠出一抹苦笑,“豪門世家好姑娘數不勝數,寶丫頭算得了什麽?落選也正常。”


    賈寶玉心中道了句‘可惜’,然後又想到,若是薛寶釵落選,豈不是以後就能常相見?


    但,他們會常居此地嗎?


    他問,“那以後姨媽還住京城嗎?”


    王夫人忙道,“這是自然,你薛大哥哥調皮,在京城有長輩看著、教導,過幾年成器了才能獨當一麵。”


    “太好了,寶姐姐能繼續跟我們一起學習了。”賈寶玉撫掌而笑。


    賈母輕輕拍了拍賈寶玉的肩背,“你也長大了,不可再像小時候一樣不講規矩,這一點,你薛姐姐就做得很好。”


    “是,寶姐姐是所有姐妹裏最守規矩的,”賈寶玉話趕話說到這裏,驚覺不對,連忙拿眼覷林黛玉,然後又嘿嘿一笑,“林妹妹也很好。”


    林黛玉低垂著頭,麵色不變,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麽。


    賈母又點了點賈寶玉的腦袋,“你這猴頭,以後不許叫‘寶姐姐’,女子的名諱,豈能由著外人胡叫,小心叫你父親聽見,打你板子。”


    薛姨媽臉色一變,首先看向自己女兒,然後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捏著佛串,嘴巴一張一翕,就是沒開口。


    刑夫人端著假笑,看熱鬧。


    王熙鳳看了看賈寶玉,又看了看林黛玉,最後看向薛寶釵,微扭過身低著頭,扯了扯嘴角,無聲輕笑幾聲。


    探春若有所思,迎春麵無表情,惜春安靜不語。


    薛姨媽強顏歡笑,不敢再說稱唿的事,輕聲問林黛玉,“最近身體怎樣?可吃得下飯?睡得安穩?”


    林黛玉輕言細語,“多謝姨媽關懷,外祖母和兩位舅母以及璉二嫂子並姐妹們待我都很好,每日有她們作伴,我吃得好、睡得好,身子已經比之前好多了。”


    “我看你這氣色也確實大好了,不枉老太太如此疼你。”薛姨媽繞了幾圈,又把話繞迴來,哄著賈母開心。


    大家說說笑笑一番,才散了。


    迴了屋子,王熙鳳屏退下人,跟平兒咬耳朵,“你派人去外麵打聽一下候選的事,薛大傻子嘴裏向來藏不住話,可璉二跟他吃幾迴酒,都沒提起過,怎麽突然就上京候選,突然又落選了。”


    “奶奶是懷疑薛家說假話?”平兒驚訝問道。


    王熙鳳皺緊了眉頭,“她們為什麽要撒一戳就破的謊?”


    不等平兒迴答,她又道,“自然是有比這更大的好處在等著。”


    是什麽好處呢?


    以此為借口來京城,依附著王家和賈家,把薛家的生意繼續做下去、然後給薛蟠和薛寶釵各找門找親事?


    也就這兩樣了。


    看往日薛姨媽待寶玉的親熱勁兒,隻怕薛寶釵圖的是賈寶玉!


    王熙鳳冷笑一聲,賈府什麽門第?薛家什麽門第?老太太能放著林姑娘不要、讓寶玉去娶薛家女?


    開什麽玩笑?她們想得也太美好了。


    不過,到底是姨媽,自己是賈家媳,既不好當麵去提醒,又不能背後嘲諷,她隻能收起自己的心思,當作什麽都不知道,不僅沒告訴賈璉,連平兒那裏也沒露口風,隻是對薛姨媽和薛寶釵多了幾分打探和小心。


    季晴文從沒問過林黛玉,對賈寶玉感觀如何。


    她覺得才七八歲的孩子,加之林妹妹天人之姿,那麽小就問她關於男女感情的事,是對她的羞辱。


    哪怕現在林妹妹十來歲了,她也覺得不該問,這才小學生啊。


    她與賈寶玉雖然每日都有閑聊,可聊的都是書本、胭脂這些。


    季晴文又常在林黛玉麵前提及林如海的本事,諸如‘學識淵博、社稷良臣、深得聖心、有責任有擔當、是個靠譜的男人’等,林黛玉也覺得自己父親這樣的偉岸男子才是世上最好的男子,有一次還讓賈寶玉好好讀書,將來若做官,造福一方呢。


    當時,賈寶母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然後臉色緋紅,逃也似的走了。


    潛移默化就是有效果啊,季晴文笑彎了腰,林妹妹則一臉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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