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釵笑容清淡,“媽急什麽?咱們才來,萬事先弄清楚再說。”


    薛姨媽點頭,“事關你的終身大事,你來拿主意。隻我看,寶玉確實很不錯,出身好、模樣好、性子也好,又得老太太寵愛,與你年紀也相當。隻是聽說林姑娘與他親厚,且老太太也有那意思,隻怕你爭不過她。”


    薛寶釵神色暗了一分,然後又重複冷靜,“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姨媽和姨夫尚在,哪怕老太太有意,也不能越過他們直接說,且林家願不願意還兩說呢。”


    薛姨媽一呆,驚道,“這樣的門第,林家還能不願意?”


    薛寶釵臉上的冷靜自持再也端不住,嘴角微挑嘲道,“林家哪裏差了?林家幾代列侯,林大人探花郎出身,又是巡鹽禦史,賈府雖說是國公府,可如今最大的官才幾品、將來出息如何?府裏的男人有哪個成器?能比得過林家?”


    “可林家沒有男丁,林姑娘若是嫁到別家,不說林大人,老太太也不願意。”薛姨媽道。


    老太太嘴裏時常掛著賈敏,說她的女兒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可憐,對林黛玉比對三春還好,可與寶玉比肩,能讓她到人家家裏去被欺負?


    且賈寶玉娶了林黛玉,有林如海的關係,以後仕途肯定更順。


    薛寶釵沒接這話,隻是幽幽道,“媽,他叫我薛姐姐。”


    薛姨媽又是一愣,她沒注意這個稱唿,可是,有什麽問題?不叫薛姐姐叫什麽?


    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與人低低傾訴,薛寶釵聲音縹緲,“待選之事,我們心知肚明,以薛家的門第,是根本不會被選上的。如若我不能結一門好親事,以哥哥的能力,薛家萬萬經營不下去。這幾日觀察,他倒是不錯,可他若如此與我客套、生分,如何成就這好事?”


    “那我兒想怎樣?”薛姨媽下意識問。


    兒子不成器,又成天跟脫韁的野馬一樣亂跑,唯有女兒能理事,也有主意。


    “我會與林妹妹及三位賈妹妹一起讀書,也會時常與寶玉接觸,打聽府中人、事之事就交給媽了,姨媽那裏,多送些銀子,讓她以為薛家依舊金銀遍地。”


    薛姨媽忙道,“你姨媽早與我說過,她是屬意你的,隻是老太太還硬朗,又是長輩,她不好一味忤逆,她有準備、有謀算的,你放心。”


    薛寶釵點頭,“媽與姨媽是姐妹,可我寶玉的親事,卻是賈、薛兩家之事,媽還是小心謹慎些為好,過些日子,再把落選之事說出去吧!”


    自此,李紈帶領的小姑子隊伍又多了一人,成了五個。


    眾人每日一起,或看書下棋,或作針黹,姐妹間相處,雖有些小吵小鬧,卻甚是融洽。


    薛姨媽也常來賈母處問安說話,與府中諸人漸漸熱絡起來,尤其待寶玉更是親熱,一見麵少不得攬他在懷裏,一邊‘兒啊’喚個不停,一邊說著‘你寶姐姐也’怎樣怎樣。


    這一日,賈寶玉興致勃勃迴屋,嘴裏讚不絕口,“沒想到寶姐姐如此文采斐然,隨口一首詩,竟然能把我們所有人的名字都嵌進去,曹子建七步詩也不過如此,真是讓人歎服。”


    襲人笑道,“二爺是說寶姑娘嗎?”


    “是啊,你也聽說了寶姐姐的詩嗎?”賈寶玉問。


    季晴文眉頭一皺,插嘴,“我們都是下人,哪裏有福氣看到薛姑娘的詩,便是林姑娘常有詩作,也不傳出去叫人看見、聽見呢!”


    “還有,為什麽叫她寶姑娘?她不是姓薛嗎?”


    季晴文不懂古代這些稱唿的彎彎繞繞,但就感覺不對。


    當初看書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


    林黛玉是林姑娘、林妹妹,史湘雲呢,府裏也多叫她史大姑娘,因她小時候常在府裏住,賈母又喜愛,以前也是與賈寶玉分住碧紗櫥內外的,所以賈寶玉有時候叫她‘雲妹妹’。


    ‘寶姐姐’?


    才來住多久,就這麽親近了。


    賈寶玉撓撓頭,笑道,“姨媽常在我麵前說寶姐姐怎樣怎樣,習慣了。”


    他是不拘小節、最不喜規矩束縛的性子,大大咧咧道,“一個稱唿而已,一家子親戚,計較這個做什麽?”


    襲人等人都沒言語。


    季晴文也不好說什麽,反正這位拿定主意的事,是不會改的。


    看書時還以為是賈府沒規矩,稱唿都亂七八糟,沒想到是薛家別有用心,特意拉近距離,為以後的金玉良緣做準備呢!


    “聽說薛姑娘是為備選公主郡主入學陪侍而來,選上了嗎?”季晴文餘光瞥見一抹青色的裙角,聲音喜悅了幾分,“若是選到了宮裏,說不定還能與大姑娘一起做事呢。”


    她隱隱有些期待,“也不知道薛姑娘與咱們賈府的大姑娘相比,誰更出色?”


    賈寶玉理所當然道,“寶姐姐很不錯,但大姐姐定是更好,她可是得祖母栽培,人人稱頌的。”


    季晴文笑著點頭,“二爺說得對,不過,以薛家的門第,薛姑娘還能待選,也是很厲害的。”


    鴛鴦從簾幔後走過來,“老太太問二爺迴來沒有,怎麽不去說話呢。”


    “等我把寶姐姐的詩寫下來就去。”賈寶玉伏案提筆,笑意直達眼底。


    鴛鴦沒有多說,等他揮筆而成之後陪著過去。


    當晚飯畢,屋裏隻有賈母和鴛鴦。


    賈母道,“當年大丫頭進宮,走的是老太妃的路子,薛家的門第是夠不上老太妃的,可這寶丫頭也能備選,走的是誰家的路子?”


    鴛鴦一邊替她捏腿,一邊道,“定是走了王家的路子,舅老爺才升了九省統製呢。”


    賈母哂笑,“王家有路子,怎麽不讓王家自己的姑娘入宮,偏偏讓薛家的姑娘進去?”


    誰家的女子進宮,利的就是誰家!


    “這薛家也不知道攀了誰的高枝,連咱們府上都瞞著,卻又住在府裏,撐他們的門麵,這是兩邊的好處都要得呢。咱們不知道他家的倚仗是誰,可王家必是知道的,我那好兒媳、好孫媳也半句口風都不漏,還真是好樣兒的。”賈母嘴色泛著冷意。


    鴛鴦道,“鳳丫頭最近忙得腳不沾地,聽平兒說,一天隻睡兩三個時辰,且隻在姨太太才住進梨香院時去看過,她怕是根本沒時間去打聽這些事;二太太一心吃齋念佛、孝敬老太太,哪有空去管旁的事。”


    她如此寬慰,也是為了安賈母的心,賈母如何不知?閉口不再言。


    隻是當天晚上,賈母就病了,心口疼、身上冷,還喊著有人在拿針紮她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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