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親媽一堆叮囑後,盛意順利地領著小姑娘到了自己的房間。


    盛家是新起的紅磚小平樓,目前隻有一層,不過樓頂堆了許多紅磚,預計著今年下半年農閑之後再起個兩層上去,不過主意也還沒有完全商定好,陳秀花說寧願起個兩層,省點錢拿來粉刷下外牆,前門再貼貼瓷磚啥的,盛大力卻覺得刷過一層外牆後已經足夠了,貼瓷磚啥的都是麵子工程,不如還是起個三層,一家人住得寬敞些,來客人也住得開,也好堆放糧食那些。


    盛意住在房子後廂,裏頭刮過膩子,但並未刷白,是祝瑤在城裏很少見到的原生態,靠牆一張寬大木床,上頭是淩亂的薄被子,枕頭斜著,床尾連著衣櫃,還有用竹子自製的晾衣架,掛著一溜男孩的t恤外套那些,床頭連著堆放著雜七雜八東西的書桌,再就是一個散落著各式玩具的大紙箱子,還有靠在牆邊的幾個小板凳。


    盛意微微臉紅了,他一向懶得收拾,叫小姑娘看笑話了。


    再就是,此刻的他無比茫然地對著自己那堆從前寶貝到不行的各類玩具,覺得哪一個都拿不出手,彈弓、陀螺、玻璃彈珠、畫片、畫得烏七八糟的小人書……


    都不適合跟個漂亮小姑娘做分享啊!


    祝瑤也正發愣呢,她從沒有見過這樣不講究的房間,但作為客人,她當然不會發表任何意見,隻是現在兩個人大眼對小眼,都不知道如何展開話題,一時間尷尬了起來。


    盛意連忙補救:“不然我還是帶你出去看電視吧?”


    “不要!”祝瑤迅速否決這個提議,那些伯娘嬸嬸都很喜歡她,但也太熱情了,她不想再應對長輩了,“可以在你的房間裏坐一會嗎?”


    盛意當然不會拒絕,兩人先後坐在了小板凳上,像是一大一小兩朵蘑菇一般安靜長在了牆角。


    盛意偷偷瞄小姑娘,不管哪一個角度都好精致啊,跟他見過的所有小女孩都不一樣,他忽然明白了一個成語的意思,這就叫賞心悅目吧?


    不過想到中午從爺爺和父親的對話裏聽來的信息,盛意又有些不知所措,驟然遭遇生活巨變,小姑娘應該很傷心吧?


    可他……捉弄人倒是在行,安慰人的技能,卻從沒學過……


    祝瑤也不介意盛意的打量,她能感覺到對方的目光裏都是平和和欣賞,又因為對方在飯桌上的兩次幫忙心存好感,所以安安靜靜地開始想起了心事。


    祝瑤此時還不明白她達成了一個十分難得的、讓盛意安靜下來的成就,這是盛意的所有老師都渴望做到的。


    小房間裏倆蘑菇靜謐友好,小房間外,他們忽然也成了主角。


    祝峰今晚喝了挺多酒,察覺自己上頭了,連忙主動挑起了話題,說起了自己的寶貝閨女,說打算送孩子迴來村裏上學,問盛家人知不知道手續相關。


    破產和巨額負債的壓力下,不僅他自己極有可能麵對牢獄之災,老婆也被迫出麵斡旋為他奔走求助,老爺子更是為了填他捅的窟窿掏出了棺材本……覆巢之下無完卵,女兒也再念不起私立雙語學校和花費頗多的各種才藝課程,加上家裏的房子已經被收走,隻能送迴老家這邊讀書上學了。


    幸好還有老爺子能陪著住在老家這塊照顧,不然更是雪上加霜。


    “這個沒問題的,小學副校長就是我們村的,明天直接去上學都要得,迴頭再辦其他手續嘛。”盛爺爺立即寬慰道。


    農村學校,沒有那麽多規矩,而且朝中有人好辦事嘛,塞個插班生小事一樁,何況要是他沒記錯的話,祝瑤的戶口也是上在村裏的,祝家在雙橋村還有數百畝荒山以及自留地這些呢。


    祝賢點點頭,他父母祖宗還有愛妻都葬在雙橋村的墓地,他以後也是打算要跟愛妻合葬的,自然不會更改戶口,所以兒子和孫女的戶口也被他留在了雙橋村。


    祝峰暗自佩服起父親的高瞻遠矚,如今總算還有個地方給老爺子和寶貝閨女清靜生活。


    “瑤瑤上幾年級了?”盛爺爺又問。


    祝賢道:“上到三年級了,下半年就讀四年級了。”


    語氣很是感慨,孩子總是不經意間就長大了。


    “誒,我們家小龍也是三年級,剛好有伴了。”盛爺爺欣喜道。


    祝賢給整蒙圈了,小龍又是誰啊?他這個老夥計哪裏都好,就是兒子、孫子都太多了,他是記也記不過來。


    “就是早上你見到的那個哈哈哈……以前他爸給他取名字,叫盛望龍,做登記的時候,人家同誌說這名字十裏八村的好多人叫,不如改改,最後給改成了盛意,小名還是叫的小龍。”盛爺爺樂嗬嗬解釋。


    祝賢想了想:“取萬事勝意的意思?”


    “對咯,人家講這個意頭比萬事如意還好,不愧是文化人啊!”盛爺爺點頭道。


    祝賢點點頭,也覺得盛意這名字不錯,至少不俗,隻是,“那孩子不是比我們瑤瑤大一歲嗎?怎麽也才讀三年級?”


    “嗬嗬……”盛爺爺原本見祝賢點頭還樂嗬著呢,聽了這一問不說話了,悶頭喝酒,提起來丟臉,他不說。


    祝賢和祝峰都疑惑地看向了盛大力。


    盛大力尷尬一笑,解釋說兒子學前班被留了一年級。


    祝賢很不解:“學前班還能留級?”


    “他屁股長釘一樣,一上課就坐不住,給老師氣倒了!人家就給他留級了一年。”盛大力也覺得丟臉,這破兒子聰明是聰明,就是鬧騰得緊,跟他屬相對上了,像個雄赳赳氣昂昂的大公雞一樣,整天咯咯咯,家裏半刻不得安寧。


    祝賢和祝峰兩父子都樂了,接著又不由自主地都想起了自家寶貝,這麽皮的小男孩,別背地裏欺負他們家瑤瑤!


    祝賢連忙說今天也差不多了,迴家還得收拾收拾,準備告辭了。


    陳秀花那頭被問小姑娘在哪,連忙一把打開兒子的房門,就見倆小孩在角落誰也不說話,老老實實地坐著呢,鬆了口氣,趕緊叫了祝瑤一聲。


    祝瑤乖乖起身。


    盛意也跟著起身,追著問:“我明天可以去找你玩嗎?”


    “可以呀。”祝瑤認真迴答,雖然這個哥哥很黑,但是他一點都鬧騰,性格很安靜,可以一起玩。


    基於盛意今天離奇的表現,祝瑤得出了一個完全錯誤的結論。


    ·


    客人走了之後,陳秀花和幾個妯娌一起把剩菜分了,又把餐盤碗筷全部收拾好了才各自散了,盛意被親媽使喚著掃幹淨地,又燒了兩大鍋的熱水,總算找到機會告親妹妹的狀了。


    “媽,那個雞腿是珠珠拿在手上遞給人家的,人家嫌棄呢,我才說幫忙吃掉。”


    陳秀花額頭青筋突突突的,迴屋去找家裏的小寶貝對質,盛寶珠沒覺得這有什麽問題,她就喜歡拿手抓嘛,吃雞腿不拿手抓不香咧,親媽一問就老老實實承認了,還仰著腦袋等誇呢,她也是會幫忙給客人夾菜的好孩子啦~


    陳秀花:“……”


    一手擰住女兒耳朵,教育了五分鍾農村餐桌禮儀,雖然跟城裏人要使用公筷文明衛生的講究不同,但直接拿手給人家夾菜實在太不講究了,這也是不能允許的!


    盛寶珠被教育得哇哇大哭,異常傷心,倒不是因為被媽媽擰了耳朵,而是——


    嗚嗚嗚……漂亮姐姐肯定不喜歡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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