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寒聲受不了,剛要調侃他,側頭正要說話,發現沈行疆臉色不太對,聯想到他剛剛說的話,點頭:“沒錯,這才叫爺們。”


    “額……你可以帶她照相,你倆有合照嗎?”


    他隨時留意前麵路況,用餘光留意沈行疆的表情。


    老沈不對勁。


    他又不說上來哪裏不對勁。


    沈行疆搖頭:“沒有。”


    他有晚婉的照片,是上次雞舍上報紙,他從報紙上把她的照片剪下來,收在背書學習的本子裏。


    “沒有就去照,我和你說,那玩意不會把魂兒照走的,你說咱們這輩子,和貓啊狗啊比,咱壽命的確長,和王八比,咱幾代人送不走一個。”


    “誰能活多久,還真說不準。所以說,你沒事兒就帶你媳婦兒照個照片,把她今年明年的樣兒都留下來,沒事兒翻翻相冊,多美。”


    沈行疆:“還有麽?”


    “有啊,女人喜歡穿的,戴的,平時買衣服,買口紅,擦臉的雪花膏,高端點的有杏仁蜜,還有最近人家有錢的地方,又流行起時髦的厚底鞋和喇叭褲,知道啥是喇叭褲不?


    低腰短襠,裹緊屁股,而且大腿很緊,下麵寬,走路兼顧著掃地的功能,那家夥,你媳婦兒穿這樣褲子,以她每天從軍區到農場還有食堂醫院的運動量,刷刷刷,軍區掃地的都得下崗。


    沈行疆不悅:“說點正經的你。”


    論武力值,誰能打得過草原上長大的狼王,傅寒聲不敢開玩笑:“還有三轉一響,永久或者飛鴿的自行車啊,浪琴、鑽石、寶花的手表啊,收音機,還有縫紉機,你隨便買,她肯定喜歡,前提是你兜裏有錢嗎?”


    沈行疆把他說的這幾樣都幾下:“其餘的行,縫紉機是幹活的,我不會踩。”


    “嘖!”


    傅寒聲無語了:“那玩意是給女人使喚的,啥時候用你踩了?”


    沈行疆:“說明書上寫著,必須女人用?”


    傅寒聲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絕!


    見過寵媳婦兒的,沒見過把媳婦兒當祖宗寵的。


    踩個縫紉機就心疼壞了。


    “你嫌棄她踩縫紉機,你怎麽不嫌棄她做毛衣給你縫褲子呢?”


    沈行疆想也沒想便道:“你不懂,那是愛。”


    她幹活慢,又不擅長,做一兩件就挺好,買縫紉機,萬一一次性做五六件呢?累死怎麽辦?


    傅寒聲忍了又忍,額角跳了又跳,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我看你像個變態。”


    車裏陷入安靜。


    車輪行駛在路上,碾壓過石子,發出很微弱的劈裏啪啦聲。


    傅寒聲覺得沈行疆的沉默有點不對勁,確定前方安全,降低車速側過頭偷看他,想想沈行疆幹什麽呢,咋得還生氣了?


    這一看不要緊,差點被嚇到:“活爹你特麽死盯著我幹什麽?”


    想嚇死誰?


    沈行疆慵懶地靠在車坐椅上,手托下巴,黑潤的眼打量他。


    這眼神怎麽說呢?


    是一種肯定的揣摩。


    他發現了什麽,並且深以為然。


    傅寒聲:“……”


    “你看著我瞎想什麽呢?”


    沈行疆鬆開下巴,手指著他:“我認識你快一年了。”


    傅寒聲:“啊。”


    他抽空看了眼前麵的路:“咋的,要給我辦個相認紀念會嗎?”


    “不好吧,你媳婦兒會吃醋的。”


    說完賤兮兮笑了。


    沈行疆難得沒有動怒,他篤定道:“我從來沒見過你身邊見過女人,但你,卻對女人用的了如指掌,肯定不是你自己買來用,你是不是在追求誰?大城市的,還……”


    “嗤——!”


    輪胎在路上迅速劃過,軍車搖晃著停在路邊,刹住時發出刺耳的響聲。


    傅寒聲:“不許猜了。”


    沈行疆:“還喜歡打扮,一直以來沒有答應和你在一起,卻吊著你的胃口,讓你覺得馬上就能得手,或許,將來會有機會,所以你一直研究怎麽給她送禮物。”


    傅寒聲石化在座位上。


    不用走兩步,風吹就會碎成一盤散沙。


    沈行疆搖頭嘖了聲:“我以前聽過一位近現代文學大師講的寓言故事,說是生產隊有條小黑狗。”


    傅寒聲嘴角微抽。


    沈行疆:“小黑狗喜歡上隔壁生產隊的小花狗,費勁吧啦看家護院賺的幾根狗骨頭全部拿給小花狗吃,它不知道,小花狗相中了城裏的小白狗,吃著小黑狗的狗骨頭,給小白狗生了三個小狗崽,你知道那位大師給小黑狗起了什麽名字嗎?”


    傅寒聲知道這廝沒憋什麽好屁,擋不住自己好奇。


    “叫……什麽?”


    沈行疆:“舔狗。”


    此名詞,沈行疆從薑晚婉嘴裏學會的。


    傅寒聲:“滾啊!”


    “你才是舔狗,你才是!我可沒你舔!”


    沈行疆環住肩膀:“我們不一樣,我媳婦兒生的崽肯定是我的,別說狗骨頭,我賣血賺錢給她買吃的都值得,畢竟那是我親崽!”


    雖然很不想承認,傅寒聲現在的境地的確是有些尷尬,對方花他錢吊著他,他知道的那些女人喜歡的,都是對方和他說的。


    但她也沒有故事裏說的那麽可惡,頂多是不喜歡他吊著他,絕對不會給外人生孩子的。


    “什麽寓言故事,誰瞎編的?一點都不靠譜。”


    他摸兜裏的煙,手在褲兜裏摸索半天才抽出來把半包煙摸出來,抽出根煙放嘴裏。


    沈行疆:“薑晚婉寫的《小狗寓言》。”


    臉上掛著形容不出來的驕傲。


    傅寒聲這才知道被耍得這麽徹底:“你特麽給我滾開啊!”


    “再不滾我報警抓你!”


    縣城某一條小巷子裏,香樟樹茂密地遮住巷子窄路的太陽,走到樹下的薑晚婉忽然鼻子發癢,她扶著牆打了個噴嚏。


    她用手絹擦了下鼻子:“也沒感冒啊,最近怎麽總是老打噴嚏。”


    前麵就是她要看的攤子,上了年頭,房頂有些往下塌陷,下雨後舊瓦裏麵的草籽生根發芽,生出一片淺淺的綠意。


    房子前麵擺了個曬書的書攤,石頭搭底,幾根破木板撐起來,幾本舊書放在下麵曬,穿著白背心坐在石頭上看攤的老大爺手裏拿著芭蕉扇扇風驅暑氣。


    他麵前站著一個穿著淺色孔雀綠很有質感的西服褲子男人,男人穿著講究的手工皮鞋,身上的襯衫半挽到小臂,手裏拿著一本書翻看著。


    薑晚婉看到男人,眯起眼睛。


    她出門就算看黃曆也算不出,今個兒出門這麽熱鬧,不僅碰到程時關,還能‘偶遇’京城董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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