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蕭大官人的侍衛長要見他,張小公子略猶豫了一下,就隨人到了魏子淵麵前。


    “小的見過侍衛長大人。”張小公子低著頭,給魏子淵抱拳行禮,聲音嘶啞難聽。


    魏子淵沉著臉,冷聲道:“我派人送你迴去。”


    張小公子聞言抬眼,清澈的眼神不卑不亢:“恕小人難以從命。”


    魏子淵咧著嘴,呲了下牙,火冒三丈道:“你是不是覺得你女扮男裝一下,就沒人看得出來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此行的兇險!”


    “你給我迴去,立刻,馬上!”


    原來魏子淵一眼認出,這個張小公子正是喬裝打扮的張靜宜!


    張靜宜抬起一抹蠟黃的臉,衝魏子淵翻了個白眼,譏誚道:“嗬,魏大將軍好大的官威!”


    “你管天管地,還能管到本小的愛上哪兒去?你不想帶我,那我是沒長腳,不會自己去嗎?”


    “既然有人不打算帶我走天涯,去看大好河山,我還不能自己去了?你算哪根蔥!”


    張靜宜冷笑數聲,一甩衣袖,扭身走了。


    魏子淵看著張靜宜決然的背影,氣得頭上快冒出煙來。


    “讓你多備的幾個女護衛,可安排了?”魏子淵聽到身邊有道清冷的聲音響起,他扭頭一看,是蕭屹。


    “所以,你是早知道她要跟來?”魏子淵目光不善地盯著蕭屹,頗有些惱羞成怒。


    蕭屹微微一笑,淡聲道:“不確定。不過物以類聚,她與內子是摯交好友,多少能猜到些。”


    蕭屹拍了拍魏子淵的肩:“與其讓她們在不知何處作妖,還不如放在眼皮下看著,更讓人安心。”


    說罷,蕭屹背著手,施施然走了。


    “小姐,小姐,我剛才聽說張小姐女扮男裝,混進車商隊了。”鶯兒一聽到信兒,立馬跑過來給沈灼匯報。


    難怪走前她不肯見自己!嗬嗬,沈灼心裏一哂。她就知道,靜宜是不會這麽輕易就聽人勸的。嘁~~~,她們六個,誰還不知道誰呀,沈灼撇了撇嘴。


    沈灼扭身在馬車上東翻西找起來,不一會,她找到一個小木盒,盒裏裝著一對兒精美的蕾絲梅花耳鐺。張靜宜最好梅型首飾,這對耳鐺,是沈灼專程去找京都的大師為她量身定製的。


    這對耳鐺,沈灼臨走時並沒放在給張家的幾大箱禮物裏。她總覺得張靜宜太安靜,事有反常,所以把它單獨隨身帶著。果不其然,張靜宜自己想法兒跟來了。


    沈灼將木盒揣進懷裏,跳下馬車,朝那個大家都不敢惹的張小公子走去。


    “喏,專程去給你打的。”沈灼走到張靜宜近前,將小木盒遞過去。


    張靜宜瞥了一眼小木盒,沒有接,隻板著臉冷聲道:“小的可擔不起王妃的厚愛,還是請王妃收迴吧。”


    得,還真生氣了,沈灼無奈歎氣。那還能怎麽著?自己的親閨蜜,隻能是多哄哄唄。於是,沈灼一把攬住了張靜宜的肩,很誠懇,很真誠地開始承認錯誤。


    “靜宜,這次的事都是我不好。”


    “我還以為你是尚書府嬌滴滴的大小姐,結果卻忘了你早已是叱吒漠北,可以獨當一麵的大掌櫃!濟善堂被你經營得風生水起,連孫銀柳都一個勁誇你有才能。”


    “到了漠北這地界,在你的地盤,我就該聽你的!之前小看了你,都是我不好,我不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好靜宜,你別氣了嘛~~~~”


    拍馬屁的話,沈灼是張口就來,似行雲流水般,滔滔不絕,說得都不帶一點磕絆的。


    沈灼這番話,把身後跟來的魏子淵給驚著了,原來哄人是要這樣哄的?是不是也太無底線了?魏子淵略略心裏試了一下,不由全身一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沈灼一邊拍著馬屁,一邊拉著張靜宜的衣袖不停搖晃著。張靜宜被晃得嘴角微翹,壓都壓不下去。


    “那,那得你給我帶什麽了?拿我看看。”張靜宜驕傲地揚了揚頭,挑眉看著沈灼。


    “給你定製的梅花耳鐺呀。哎呀,靜宜,你都不知道那李大師多難約......”


    “我怎麽不知道,上次我去找他,排了一個月的隊......”


    沈灼與張靜宜手挽著手,親親熱熱地往沈灼的馬車走去。路過魏子淵時,張靜宜的眼風都沒瞟他一下。


    魏子淵再次試著默念了一遍沈灼剛才的話,再次全身一抖,起了身雞皮疙瘩。看來這條路,他是走不了了。


    沈灼和張靜宜在馬車上絮絮叨叨地聊著,聊了三年來各自的趣事,也問了各自關心的問題,自然也聊到此次張靜宜是怎麽混進商隊的。


    其實還挺簡單。錢多多替商隊招募人手,張靜宜便讓小玉直接找上門去,有了之前相贈迴家纏盤之恩,後麵的事就變得順理成章。張靜宜亮出濟善堂掌櫃的身份,說達嗒國內亂,她想去看看,看能不能幫到些人。


    此時,濟善堂在漠北已小有名氣。關圖城裏人都知,若實在遇上困難,活不下去了,可去濟善堂求助,雖保不了衣食無憂,但一日兩粥是有的,若有再肯努些力,還能得到一份工作的機會。


    聽說張靜宜是濟善堂的掌櫃,錢多多當場納頭便拜,對她的要求無不答應。於是張靜宜搖身一變,成了錢多多的遠房侄子,被安排進了商隊。


    “靜宜,難怪孫姐姐對你讚不絕口,你是真能幹,在漠北都闖出自己的名頭了!我才進入漠北地界,就時不時聽人提起濟善堂,說掌拒的是位女菩薩,長得好看,心又好。”沈灼這一次誇,是發自內心的,真心實意。


    張靜宜得意地昂了昂頭:“那不可是,現在關圖城內,濟善堂可是叫得上名號的!”


    她臉上笑容燦爛,眉宇間充滿著自信張揚。這一刻的她,遠比在京都時的她更耀眼,倒與魏子淵有了幾分相似。


    “嬌嬌,我給你說,漠北雖苦寒,但生活在這裏可自在呐,才不講什麽《女德》《女誡》。漠北的女子都大膽潑辣,與京都女子的束手束腳大不相同。”


    說著,張靜宜似想起什麽,突然靠近沈灼,神秘地小聲道:“從關圖城出天盛,一定會路過雙刀鎮。雙刀鎮有一個客棧叫無雙客棧,掌櫃就叫玉無雙,她可是漠北最傳奇的女人。”


    沈灼有些莫名。但見張靜宜眼裏燃起興奮的,八卦的,看熱鬧的光芒,都快亮瞎了自己的眼,沈灼便默默地把這個女掌櫃的名字記了下來。


    傍晚時分,按著錢多多的計劃,商隊順利到達雙刀鎮。雙刀鎮是天盛國境線上的小鎮,一腳踏出雙刀鎮,便是出了天盛。雙刀鎮的外麵是茫茫的戈壁,一眼望不到頭的黃沙漫漫。


    雙刀鎮是這塊戈壁邊上一個孤苦伶仃的小鎮,因曾有兩個頂尖的刀客在此決鬥而得名。它是沙漠上難得的綠洲,雖然入目全都是黃沙和黃土,未見有一絲綠色,但這裏有水源,還是活水。


    雙刀鎮是典型的黃沙土鎮,鎮的四周壘起幾十米高的石土牆,以抵禦終日吹來的風沙。鎮內是土屋泥道,若有快馬馳過,便會揚起漫天沙土。


    小鎮上的居民並不多,鎮上行走的,多是路過此地,要行去遠方的路人。路過的旅人一多,客棧酒樓就多。雙刀鎮小小的彈丸之地,酒樓客棧卻有十幾家。


    “錢掌櫃的,你帶我們去無雙客棧落腳。”張靜宜揚聲對錢多多道。


    “無雙客棧?”錢多多瞬間瞪大了眼,連忙擺手,“張大小姐,去不得,那家店可是個黑店!”


    張靜宜柳眉一豎,道:“你可別胡說!要真是黑店,無雙客棧怎的能開數十年?來往的人眾多,沒見著有人告官,官府也沒抓他們掌櫃。”


    “哎,哎,說它是黑店,主要是收費太黑,樣樣東西都比別家貴個兩三倍。去他家,著實不劃算。”錢多多解釋著。


    “這個你不用操心,隻管帶我們去便是。”張靜宜一揮手,打斷了錢多多還要再勸的話。


    魏子淵聽聞張靜宜非要去無雙客棧,眼皮不由抽了抽,無奈地看了她幾眼。


    “這無雙客棧,可有不妥?”蕭屹微眯著眼,看著魏子淵。


    魏子淵一噎,想說什麽,但最後隻古怪一笑:“除了價格宰人之外,倒也不是黑店。隻不過當家的女掌櫃,算得上漠北的傳奇人物。”


    “哦,有何傳奇?”蕭屹的一挑眉,倒起了絲興趣。


    魏子淵一頓,道:“還是王爺去親眼一見吧。”


    無雙客棧不大,住下不幾百號人的商隊,於是,錢多多先把商隊的人安排到其它幾個客棧,然後才帶著張靜宜幾人去了無雙客棧。


    無雙客棧外觀看上去平平無奇,牆壁由黃褐色的土磚砌成,堅固耐實。它外形也簡單,方方正正,上下共有三層樓。最下一層是客棧大廳,二三層是客房。


    此刻無雙客棧的門正大敞著,一股風塵仆仆的氣息迎麵撲來。客棧大廳內擺著十來張木桌,零星坐著幾桌人。客人們神色各異,但相同的是桌上擺了不多的幾個菜,酒壇子橫七豎八卻堆了滿地滿桌。


    沈灼放眼望去,店內客人的裝束大體相同,都是塞外遊商或者旅人的打扮。外裹著羊皮大襖,內穿麻衣、皮護腿,他們的衣服髒舊而厚重,但很暖。人人頂著許久未洗的蓬鬆亂發,有著一張風沙侵蝕過的髒臉、腰間還別著未出鞘的鋼刀,手裏拿著大塊的肉,唿唿吃得滿嘴流油。


    沈灼幾人剛一進客棧,店小二就熱情的迎上來,是個很伶俐的少年,約摸十五六歲。


    “幾位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


    “住店,五間上房。”蕭屹道。


    “好嘞~~~~”店小二眉開眼笑,臉上像開出了花。


    “小店的上房二十兩銀子一晚,先付後住,還請貴人賜錢。”店小二利索地報了價,然後雙手一伸,意示蕭屹往櫃台上去。


    聽到這價格,鶯兒驚得直咂舌,就是京都的酒樓客棧,也少有這麽高價的。二十兩銀錢,都夠天盛普通人家過兩年了。


    蕭屹眉頭不皺,隻看了陸雲一眼,陸雲便掏出銀票去櫃台上付錢。錢多多指揮著夥計將箱籠往客房裏搬,其餘眾人便在客棧大堂落座。店小二殷勤地給眾人端茶倒水。


    正在這時,“嘩啦啦~~~~”一陣杯盤碗碟的碎裂聲響起,然後緊跟著傳來暴躁的怒喝聲:“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老子到底是誰!”


    “張爺,您老是張爺。小的狗眼再瞎,也不能認不出您老來呀。”另一個店小二彎著腰,滿臉堆笑,語氣恭敬卑微,但手裏的一張紙卻拿得很穩,“這個月的酒錢,一共三十五兩三分二文,還請爺結了下。您老看......”


    店小二的話還沒說完,他對麵的虯髯大漢一把奪過他手中的紙,“唰唰唰”幾下便撕了個粉碎。


    “老子和她爹是敬過天地,磕過頭,正兒八經的結拜兄弟!當叔的來她這裏吃點東西,那是看得起她,還敢收老子的錢?”


    “給老子滾!”姓張的虯髯大漢,一抬手又將桌上的杯盤扔出。


    嘩啦啦~~~又碎了一地。


    店小二手腳麻利地往邊上一閃,躲過了擦身而過的碗碟和各種殘羹冷炙。


    蕭屹眼微微一眯,這個店小二身手可不簡單。


    隻見那店小二往櫃台裏使了個眼色,櫃台裏坐著的小姑娘見狀一貓腰,偷偷往樓上溜去。


    虯髯大漢一腳踢飛了他麵前桌子板凳,大踏步就往大門口走去。快到大門時,忽地一陣陰風起,“砰!”地一聲,客棧的大門重重的合在一起,門關了。


    大堂中其餘的人,全停下手中碗筷,一臉興奮地等著看熱鬧,甚至還有人嘬起嘴唇,打了個極響亮的唿哨。


    然後,屋內有寒光一閃,“咻~~~~地破空聲響起,一柄柳葉飛刀,擦著虯髯大漢的臉皮,“噗~~~”地紮進緊閉的大門之上,入木三分。雜亂的斷須斷發,飛在空中飄飄揚揚。


    “是哪個王八蛋,敢在姑奶奶的地盤上撒野?”一道嬌媚慵懶的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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