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淵在平陽郡主的耳提麵命下,天天帶著沈晟四處去拜訪,特別是朝中眾武將,連忠義侯府都去了,嚇得陸婉兒躲在房裏不敢出來。


    沈淵苦不堪言,沈晟更是苦不堪言。一連十日後,沈晟好不容易才得了閑。


    這日,沈晟正在墨玉齋的書房內看書,便聽小廝通傳四小姐來了。


    沈晟是長子,從小就擔起教導弟妹之責,他雖也很疼愛一眾弟妹,但長兄如父,對弟妹嚴格的管束,導致他們雖敬他,可更怕他,唯有嬌嬌肯與他親近,敢和他隨意嬉鬧撒嬌。


    “可用過早膳了?”沈晟放下手裏的書,問道。


    沈灼冬日懶起床,不吃早膳是沈府眾所皆知的事。


    “今日起得早,吃過了。”沈灼臉微紅,略不好意思。


    沈晟一笑:“雖是吃了,也可再吃些。昨天買了些瑞升的桂花酥,你嚐嚐。”


    沈晟沒去戳穿她的小謊言,隻吩咐小廝端來桂花酥。沈灼雙眼一亮,也不客氣,一塊接一塊吃起來。


    “大哥,你能幫我再做兩張牛角弓嗎?”沈灼道。


    “你的弓壞了?”沈晟問。


    沈灼搖頭:“呃,就是,答應了靜宜和清蓮,要送她們兩張弓。”


    她接著解釋道:“我是不喜上騎射課嘛,就讓靜宜她們陪著我,監督我,然後......然後就許諾,給她倆一人一張弓。”


    沈灼眨巴眨巴大眼睛,一臉期盼看著沈晟。


    沈晟歎氣,自家妹子都承諾出去了,那還能怎麽辦,隻好做唄。


    “她們想做什麽樣的,你畫下來,我讓疾風去做。”


    沈灼一下蹦起來,拎起筆筒裏的筆,鋪開宣紙就開畫,將張靜宜和孟清蓮要的式樣畫下來。


    她邊畫著,邊狀似無意地道:“大哥,聽說你年後不去漠北軍營,而要換防到西南邊境叔父那裏?”


    “嗯。”沈晟點頭。


    “漠北待得好好的,為什麽要換防呀?”沈灼問。


    “這是朝廷規定。怕武將擁兵自重,不好轄治,所以從五品以上,正品二以下的將領,每隔五年就要換防一次。”沈晟耐心解釋著。


    “《地方風物誌》上說西南境物華天寶,既有群山秀美,又是魚米之鄉,是人傑地靈的寶地。大哥,你能帶我一道去嗎?”


    這,才是沈灼今日來尋沈晟的目的。


    前世沈途叛國,沈灼無論如何都不肯相信,可鐵證如山。這一世,她想親自去看看。


    西南境離京都二千多裏,雖沃野千裏,蓄積饒多,但群山環繞,進入的路極為艱險。


    沈晟搖頭道:“西南境多險途,哪是你一個女孩子能去的?”


    “現朝廷正在開山修官路,等路修好了,大哥再帶你去。”


    沈灼略一思忖,便乖巧點頭。


    現距南苗叛亂還有十四年,如今去,可能也查不到什麽。隻要沈晟肯應允她去,那隔幾年去也好。


    “大哥,為什麽四皇子會是南苗的聖子?”沈灼終於問出,一直以來她想知道的事。


    “你從哪裏聽來這個?”沈晟皺了皺眉。


    “他不是在追阿姐嘛,我自然要多打聽些,可不能讓阿姐吃虧。”沈灼理直氣壯。


    蕭承正追求沈窈,在沈府已是公開的秘密。蕭承把秋獵上他得到所有好的賞賜,全送來沈府了,同前世一模一樣。


    沈晟沉吟一會,說道:“這是樁秘聞。”


    “四皇子的外祖母是南苗人,所以他身上有南苗血統。南苗的聖子既非世襲,也非選拔,而是滴血由聖石確認。若是聖子,其血會讓聖石裂開,以血養之,便可長出南苗的聖花,血玉花。但凡有南苗血統的人,都可去一試。”


    “南苗的醫術自成一派,對諸多疑難雜症有奇效。四皇子自幼體弱,德妃便請了幾個南苗的神醫在宮裏看顧他,結果卻意外發現他的血能讓聖石開裂,因而南苗便認他為聖子。”


    “隻是四皇子身份貴重,陛下不喜他與番族有過深關聯,也怕太子猜忌他,所以這樁事便被壓下來,隱而不宣,知道的人不多。”


    原來如此,難怪前一世直到南苗發難,天下才知道蕭承竟還是南苗的聖子。


    “四皇子自己知道嗎?”沈灼問。


    “當然知道。”沈晟好笑地看著沈灼,“每年還要拿他的血去澆灌聖石,等著血玉花開呢。據說血玉花二十年一開花,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藥。”


    “那他為什麽不去南苗當王?”沈灼繼續問。


    沈晟垂下眼,道:“彈丸之地,他誌不在此。”


    沈灼聞言心頭微震,看來大哥看出蕭承對皇位有所覬覦。或許,阿爹也知道?前一世,阿爹說信錯了人,這個“人”到底是指的誰?


    沈灼心思正在轉,忽聽沈晟說道:“這些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我聽說你最近很愛動手?要是你很閑,不如大哥和你過幾招?”.


    “不,不了。大哥,我突然想起還有事要辦,我先走了。”


    說完,沈灼留下兩張弓箭樣式圖後,飛快跑了。


    沈灼並沒料錯,沈晟確實知道蕭承的想法,不僅他知道,韓濤也知道。因為他倆與魏子淵是好友。


    京都的冬日雖天寒地凍,大雪漫天,但仍擋不住少年將軍們的激情。


    京郊的跑馬場上,寒風唿嘯,白茫茫一片。大雪紛飛中,三匹駿馬如一道道閃電,疾馳而過。


    胯下的馬,長鬃飛揚,四蹄翻騰;馬上的人,身姿矯健,肆意狂放。


    紅棕色的馬率先跳過紅色旗幟標識的圍欄,馬背上的人嘬著嘴,仰天長嘯,然後一甩馬鞭,爽聲大笑道:“哈哈哈~~又是我贏了!”


    不等他笑聲散盡,另兩匹馬也跳過了圍欄,前後不過須臾之間。


    “子淵的馬術當屬漠北第一!”沈晟朗聲道,眉目疏闊。


    “不過是你馬好。”韓濤眉眼含笑,嗤了聲,懶洋洋地。


    “不管是馬術好,還是馬好,反正你輸了。走,喝酒去!這次該你出錢。”


    魏子淵一打馬,往馬場邊的小酒館去。三人點了幾壺酒,然後圍坐在一起。


    “你這次真要留在京都,不打算迴軍營了?”沈晟問道。


    “老爺子死活不讓走,而且阿承也要離宮建府了。”魏子淵喝著酒,突然眯了眯眼睛,眸中精光一閃,“況且,總要把秋獵的事查個清楚。我這人,從來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有方向了?”沈晟問。


    “左右不過那兩三個,等查實了再說。”魏子淵道。


    “嗯,你剛才說你有恩要報恩?”韓濤嚼著花生米,散漫地問。


    魏子淵挑眉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那我家嬌嬌的恩,你可報了?”韓濤繼續問。


    嗬,原來在這裏等著他呢。魏子淵氣笑了:“你倆得的金創藥,可是我花了三十倍的高價去鬼市買來的。”


    韓濤胸腔漫出幾聲笑,懶散道:“哦,原來魏小將軍的命,就值兩盒金創藥?”


    魏子淵沒好氣道:“那你待如何?”


    韓濤正了正臉色道:“我家嬌嬌心地良善,又古道熱腸,隻是她行事莽撞,容易闖禍。你既留在京都,那便對她多照看一二。”


    魏子淵默了默,然後指著沈晟對韓濤道:“我說人親大哥還坐這裏呢,你是不是越俎代庖了?”


    沈晟一笑,倒是不以為意:“阿濤說的,也是我要說的。父親身居高位,各方盯著緊,很多事情反倒不方便出麵。以後若她惹上什麽麻煩,由你從旁關照,是最好不過。”


    魏子淵突然想起那日,不由嘴角微翹,語氣中有絲笑意:“我倒覺得在京都敢惹上你家嬌嬌的,都得自求多福。”


    那幾個小女子,看著嬌軟,卻個頂個的十足兇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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