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吃過熱騰騰的餃子,小年的腳步就近了。


    穀物和紅棗的香味飄散在村子裏,與冷空氣碰撞升騰起陣陣白霧。


    暖陽照耀在雪地上泛起一層淡淡的金光,村裏的大河上了凍,沿河兩岸戴玉披銀,朵朵晶瑩剔透的瓊花競相綻放在枝頭。


    雪,像粉一樣蓬鬆柔軟。風一吹就卷起數十裏雲霧,排排雪浪隨著河流蜿蜒而下,讓人如墜仙境。


    大地銀裝素裹,如同一幅徐徐展開的巨大水墨畫,清冷又雅致。


    除了偶爾林子裏探頭探腦的小動物,很少看到人活動的影子。


    天氣一冷,地裏就閑了。村民們都停下了手上的活計,把炕燒得熱乎乎的,躲在家裏貓冬呢。


    蕭家。


    廚房的大鍋裏咕嚕咕嚕,蓋子一掀開,香甜的穀物味撲麵而來。孫英、李曉曉、聶遠、阮軟還有蕭承都排排坐好,拿著自己的碗筷,乖乖等著分飯,把蕭奶奶看得哭笑不得。


    反倒是年紀最小的蕭鈺係著圍裙,提著大鐵勺,一副廚房一把手的模樣。


    家裏熱鬧,蕭奶奶自是高興,可惜她年紀大了精神頭也差些,還沒和眾人說上幾句話就迴屋睡覺了。


    蕭承在後院搭了個類似涼亭的亭子,四麵皆用竹編簾子遮擋,不用時上卷綁好就行。


    亭子四方形,空間寬闊,中間的火盆裏烤著紅薯和玉米,一旁的小方桌上還擺著花生瓜子、老式點心和一壺茶水。


    阮軟指著表皮呈現焦褐色的紅薯說:“快拿起來,等下要烤糊了!”


    蕭承在她話音未落前就前先一步把紅薯撈了起來,他的表情紋絲不動,仿佛感受不到溫度。


    讓身邊人嘖嘖稱奇,還真是無情鐵手不怕燙啊。


    蕭承仔細的去掉外皮,掰成兩瓣放在盤子裏,最後插上一根小巧的木勺,做好一切才遞到她手邊。


    阮軟皺起小鼻子搖搖頭,嬌聲嬌氣道:“不要這個,我要自己吃。”


    烤紅薯就是要貼著那層皮吃才香,他把皮都扒了就等於失去了靈魂。


    蕭承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二話不說又撈起一個大小相當的紅薯。這次他特意挑了個火候剛好,掰開還在流心的,用油紙仔細包好後才放到阮軟手心。


    果然這一次她吃得眉開眼笑,腦袋搭在他的肩膀上像是一隻撒嬌的小貓,喵喵叫著哄人開心:“蕭承你真好~”


    “別撒嬌,隻有這個,再多要積食了。”,男人眼裏閃過愉悅,大手撫摸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四個月的肚子還不算大,但他總是放心不下,甚至會半夜驚醒,總覺得要要時時確認才好。


    兩人之間的氛圍溫馨甜蜜,渾然天成,自成一派,好似將其他人都隔絕在外。


    聶遠嘴角微微抽搐,還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


    雖然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對這種行為早就見怪不怪,甚至可以說是免疫。畢竟蕭承給她跪下來穿鞋都已經屢見不鮮了,何況掰個紅薯。


    但是總讓他們有一種不被當成人的錯覺。


    簡單點來說,就是被塞了滿嘴狗糧。


    “嗝~”


    李曉曉手裏捏著大半截玉米,這一聲飽嗝格外響,讓阮軟霎時迴神,抬眼才發覺小夥伴們略帶譴責的目光,她連忙拉開距離,坐直了身體。


    孫英輕咳一聲,轉移話題來化解尷尬,“我和其他幾個知青商量過了,餞行宴就定在明天,你們時間都方便嗎?”


    餞行宴是給李想辦的,他和孫英同一年下鄉,如今也要迴城了。


    他在之前那次山洪中受了傷,家裏人得知後上下打點了關係,成功申請病退。


    大家相識一場,又或多或少都受過李想照顧,這樣一件喜事,於情於理都應該吃頓飯一起慶祝。


    隻是如今大雪封山,知青點也早就塌了,這宴席要設在什麽地方?


    聽見阮軟這麽問,聶遠答道:“李想的意思是請大家去國營飯店,但往返距離太遠,所以大家想和你商議能不能借用一下蕭家的廚房和院子。”


    這樣一來,阮軟大著肚子也不用來迴奔波,二來也給大家夥兒行了方便。


    阮軟卻並未迴答,第一時間轉頭看向蕭承。


    自從結婚後兩人住在一起,他的房間就空了下來,她幾次看到他半夜出門後又迴到房間裏,應該是在藏什麽東西。


    萬一家裏人多,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


    蕭承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點頭道:“可以,就在這個亭子裏。”


    聶遠雙眼一亮,“那感情好,一邊賞雪一邊吃鍋子,別有一番風味。”


    孫英直接拍板:“那就定在明天中午,食材這些我們想辦法,阮阮出場地,到時候咱們再給她做個酸菜口的鍋子。”


    李曉曉舉雙手讚成,她看著阮短的肚子說:“老話講酸兒辣女,你這麽喜歡吃酸的,這次肯定是個兒子。”


    “我也覺得。”孫英止不住的點頭,顯然比她更有經驗:“我娘當初生我弟弟的時候把酸菜當零嘴吃。”


    想起當初那衝鼻子的酸味,她忍不住皺著臉。


    李曉曉興致勃勃地說:“那我要當幹娘!就阮阮這顏值,孩子將來長大肯定是個大帥哥。”


    蕭承拉著嘴角、微微皺眉,“阮阮昨天還吃了辣味豆幹。”


    帥不帥哥的他才不在乎。


    他想要的是香香軟軟的女兒,而不是隻知道撒尿和泥巴的臭小子。


    “但她明顯就愛吃酸的。”聶遠幸災樂禍地指了指男人身側,阮軟正在把漬梅子往嘴裏塞。


    察覺到蕭承的目光,她“咕嘟”一聲把梅子吞了下去,隨即抬起頭一臉無辜。


    “這是第三個。”,她可沒有超支。


    懷孕三個月的時候她就莫名想吃酸的,而且越酸她就覺得越好吃。


    蕭承害怕酸得多了傷腸胃,一天隻讓她吃五個,多了就有懲罰,至於怎麽罰。


    額,阮軟晃晃腦袋表示,不可說。


    蕭承看著她像個護食的小倉鼠一樣,手心把剩下的兩個梅子攥得緊緊的,忍不住無奈撫額。


    也不知經過怎樣的一番心理掙紮,蕭承成功說服了自己,明明阮阮先前很愛吃辣,老話不一定準確。


    聶遠撇撇嘴。


    可憐的男人,自欺欺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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