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的糧食金貴,沒人會傻傻的浪費,孫英和李想各分走一個。翠蘭嬸子能在今天拿出這些,足以見她是個大方敞亮的人。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與村長夫人交好隻會有好處。


    偏偏有些人拎不清,被賣了都不知道,還傻乎乎的幫人數錢呢。


    阮軟看了眼向曲雅娟哭訴的潘玉玲,自作孽不可活。


    下午的陽光最烈。


    從知青點走到黃豆地的這一段路,阮軟就出了一頭的汗,但是等她看清眼前的景象時卻傻了眼。


    一整片田的雜草不僅被拔除幹淨,而且還全都整齊的碼在了田裏的一角。


    阮軟揉了揉眼,確信不是自己的錯覺後笑開了花,不管是田螺姑娘還是有人上錯了工,總之是便宜了她。


    田埂邊的空地上有一棵楊柳,撒下了整片的樹蔭,她直接躺了下去,用帽子蓋住了臉。


    不想上工,隻想睡覺。


    黃豆地位置較偏,所以記分員就隻是上午來看了眼,阮軟這一躺就真的睡了過去,直到感覺臉上傳來瘙癢才驚醒。


    幾張黝黑的臉蛋在眼前放大,其中一個手上還拿著根狗尾巴草在她鼻子上撓癢癢,見她突然睜開眼,一個個嘻嘻笑笑的哇哇叫。


    “哇哇沒死沒死!”


    “笨,她是醒了!”


    “你是誰!叫什麽名字,你上工偷懶我要告訴村長!”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站了出來,身邊的小孩都隱隱以他為首。


    見他雙手叉腰一副小大人的模樣,阮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笑道:“你有證據嗎?”


    男孩一噎:“我……我說他就信!”


    “沒錯沒錯,村長是濤子他姨爹呢。”


    阮軟挑眉:“但是你們看我的活都幹完了呀,我隻是累了休息一會兒,這也算偷懶嗎?”


    濤子看著她那雙大眼睛,臉一下子就紅了,好在皮膚黑不甚明顯:“不……不算吧。”


    阮軟瞄了眼他身上的背簍:“你們在做什麽呀,我可以幫忙嘛?”


    許是見她說話溫柔,小孩子們都圍了上來,“我們在挖野菜!挖的可多可多了。”


    “你看,這是山芹菜,這是刺嫩芽……”一雙雙小黑手扒拉著自己的背簍,如數家珍的向她展示著自己的戰利品。


    “哇!好厲害啊,我都不認識呢。”阮軟彎下腰:“那你們能帶我一起去嘛?我都沒吃過這些呢?”正好也給晚飯添點不一樣的菜,她實在不想吃水煮白菜了。


    濤子:“我知道了,你肯定就是新來的知青。”


    阮軟繼續哄小孩:“對呀,你真聰明,我叫甄阮。”


    “切~也就是你們城裏人才會這麽沒見識。”濤子挺起胸膛,抬著下巴:“我叫濤子,想挖野菜可以,但要聽我指揮,跟我走吧!”


    阮軟捂著嘴忍俊不禁,跟在一群小蘿卜頭身後來到了一片小山坡。


    地上分布各種各樣的草,小家夥們都在挖個不停,濤子抬眼看見阮軟愣在原地,把手上的木鏟子遞給了她,嫌棄道:“笨死了,你怎麽連野菜也不會挖。”


    “呐,看好了,這樣葉子尖尖有分叉的是薺薺菜,還有這樣葉子毛毛的是婆婆丁……”


    阮軟看著他用手挖起的樣本,依葫蘆畫瓢在地上搜尋,倒還真找到不少,眼看太陽西斜,這群小家夥的背簍裏都裝滿了。


    “叮叮叮~”是下工的鍾聲。


    “你怎麽才挖這麽點?”


    濤子看著她連一個草帽都沒有裝滿,小臉上寫滿了嫌棄,“算了算了,我的給你吧,反正我都吃夠了。”說著他就把背簍遞給了阮軟:“拿去吧,以後還給我就行。”


    阮軟看著別扭的小孩,笑嗬嗬的收下了:“謝謝你啊,那以後我們就都是朋友了,禮尚往來,這個給你們呀。”


    她從挎包裏抓出一把糖,雙手遞了出去,卻沒有一個人拿,小家夥們隻是眼巴巴的看著。


    “拿著吧,我還有呢,這是謝謝你們今天帶我來挖野菜的。”說著她直接往每個人的手心裏塞了兩塊。


    “謝謝姐姐。”一個小女孩瞪著大眼睛,羞澀的笑了笑,“我、我挖的也給你!”


    “還有我,我這裏有刺猴呢,也給你。”


    “我的,我的也給你。”


    ……


    “不許給!”濤子雙手叉腰:“我挖的她都吃不完,你們不許給了,浪費食物就是犯錯誤。”


    阮軟摸了摸他的腦袋,小小年紀思想覺悟還挺高。


    “謝謝你們,不過我確實吃不完,等明天我們一起去山坡另一邊挖野菜呀。”


    “好耶好耶,我們明天挖不一樣的。”


    “另一邊的野菜更多,還有……”


    “不行!”濤子板著臉,鄭重的看著每一個:“難道你們忘了誰在那邊嗎?”


    此話一出,小家夥們果然都閉上了嘴巴,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


    阮軟不解:“怎麽了?山坡那邊有什麽危險嗎?”


    “不是。”小女孩怯怯道:“有壞人。”


    壞人?


    阮軟:“誰?”


    濤子:“是壞分子,地主家的狗崽子!”


    阮軟的表情冷了下來,沒猜錯的話,他說的是蕭承。


    “你們為什麽說他危險?他有傷害過別人嗎?”


    “這個……嗯,沒有。”濤子抿嘴思索了幾秒:“但他爺爺是地主,地主都剝削老百姓。”


    “那你們親眼看著他爺爺剝削百姓了嗎?”


    這下濤子不知道該怎麽反駁了,隻是搖搖頭。


    阮軟蹲下身與他平視,耐心的解釋:“很多事情不能隻看表麵,也不能全聽別人說,要我們自己用心去感受。”


    濤子聳著眉毛,嘟囔道:“你為什麽要幫他說話,你都沒見過姓蕭的呢?”


    “正是因為我沒見過,所以我才會這樣說啊。因為我不了解他,所以我知道要自己去感受他是一個怎樣的人,永遠不要從別人口中去認識一個人,交朋友也是一樣的,知道嘛?”


    濤子露出迷茫的神色:“那壞分子也可以交朋友嗎?”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領導人說過對於犯錯誤的同誌,我們應該給予他改正錯誤的機會,並重新接納他,你們說對嗎?”


    小家夥們懵懵懂懂的點著腦袋,雖然並不太懂她話中的含義,但模糊的道理在他們心中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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