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那倒黴的一天,就是京城大盜案發的第二天。


    那天早上,他寅時起床。傳早膳的時候,吃食不如往日精致,他並沒有在意。


    等他到了金鑾殿上朝,猜他看到了什麽?他看到了光禿禿的柱子!光禿禿的禦案!龍椅也不見了!


    再後來,禦前侍衛,大內總管都來報告說,皇宮失竊!禦書房的玉璽!都丟了。


    皇帝的私庫則是被洗劫一空,連一個箱子都沒剩下。國庫倒是完好無損。


    除了冷宮,各宮的娘娘都丟了東西!禦膳房,禦藥局,禦衣坊等都被搜刮個精光!


    茲事體大,聞所未聞。王丞相不得已驚動了閉關煉丹中的皇帝!


    皇帝醉心煉丹,追求長生。已經多年不問政事,朝中大部分事務都交給王丞相。


    以前,他還覺得王丞相雖然有一點小毛病,比如貪財好色。但是水至清則無魚,做官的有幾個幹淨?


    有缺點有把柄落在他手上才好用。隻要不耽誤他的大道就好了。


    沒想到這個老東西,連皇宮的治安都搞不好。幾百年,不,幾千年!都沒有出過這麽大的盜竊案。


    再想到,自己閉關的最後關頭出來,那顆期待已久的仙丹算是廢了。


    皇帝紅著眼珠,陰沉著臉,把王丞相臭罵了一頓。


    自古以來,天子之怒,伏屍百萬。皇帝當即下詔罰了王丞相五年俸祿,把王家長子(太仆寺卿,正三品),女婿(大理寺少卿,從三品)官位一擼到底。


    宮裏的禦前總管太監,羽林軍統領投入天牢,其他羽林軍依次降職,罰款!


    以及朝中其他相關部門和人員一通處罰,降職的降職,抄家的抄家。


    然後蟄伏已久的李太師一派,紛紛站了出來,更有幾個頭鐵的禦史聯合上奏折,彈劾王丞相一黨貪贓枉法、草菅人命!彈劾的奏折如雪花一般飛來。


    一時間,朝廷風雲變幻,滿朝震蕩,人人自危!


    王丞相在宮裏跪了半日,憋著一肚子氣,迴到丞相府。


    他才迴到丞相府的書房,才發現書房隻剩下一張桌子和椅子,多寶閣,書櫃裏的古董,古籍都不見了。連筆墨紙硯都不見了。


    他陰沉著臉正準備發怒,突然衝進來一幫女人,哭哭啼啼。正是各房夫人,小姐,小妾。


    紛紛哭訴道她們的銀子,首飾,私房錢。甚至梳妝台都被搬走了。


    吵得他頭疼,他頭一次發現府裏的女人太多了。他想習慣性的伸手拿茶杯砸出去。卻發現桌子上空空如也,茶壺和茶杯不翼而飛。


    氣得他把桌子拍得哐啷作響,“哭,就知道哭。這麽大的丞相府還能餓死你們不成?”


    “老爺……”


    “老爺息怒……”


    夫人姨娘們嚇得噤若寒蟬。


    “都給我滾!馬上!”


    這些嬌滴滴的女人們何時見過這陣勢,一個個委委屈屈的做鳥獸散。


    王丞相揉著太陽穴坐下來,屁股還沒捂熱。


    就瞥見站在邊上的管家臉色通紅,欲言又止,就像便秘一般。他瞬間火氣不打一處來:


    “有什麽事快說!”


    管家撲通跪倒,醞釀了一下詞匯:“大人,稟告大人…”


    顫抖著手奉上本賬冊,說:“大人,東大街鋪子裏的掌櫃有要事稟告。”


    管家說完低著頭,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王丞相覺得自己好像忽然老了,他無力的伸手接過帳薄,粗略掃視一番,隻看見碩大的幾個字。——被盜物品清單。


    他氣急敗壞,狠狠的把賬冊摔在地上。


    “鋪子被盜了?丟了這麽多東西,竟然一點不剩?啊?”他怒吼道。完全失去了理智。


    管家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汗如雨下。


    “大人,王管事是這樣說的。不止我們家,東大街好些個鋪子都遭了殃。這該死的江洋大盜!膽子忒大了些!”


    實際上鋪子是被盜了不錯,但是賬冊上寫了很多東西,王掌櫃是王家遠房親戚,在鋪子裏作威作福,吃拿卡要的多了。


    正好趁這次機會過了明路,白白發一筆橫財!


    王丞相隻覺得胸口一緊,頭暈目眩,身體從太師椅上滑落下來。


    管家嚇的趕緊上前扶住。


    “大人,大人你沒事吧?!”


    “來人!來人快去請太醫!”


    府裏一陣人仰馬翻不提。


    自那天後,王丞相落下了心悸的毛病,每隔幾天都會犯上一次。每一次發作的時候,他都以為自己要死了。


    他的身體差了很多,太醫囑咐他要多休息,少操心,戒煙,戒酒,戒女色!


    王家人擔心極了。他們的榮華富貴,他們的好日子,全在這位一家之主身上。


    他若是垮台了,整個王家的好日子也算是到頭了。


    有那謹慎的開始給自己準備後路。


    丞相府一片愁雲慘霧。


    王丞相請了兩天病假,第三天就撐著身子去上班了。皇帝體恤他,賜給他一顆綠色的仙丹。


    王丞相目光死死的盯著那顆碩大的仙丹,他非常確定如果他敢吃掉它,絕對會活活噎死!


    說起來,他打心眼裏敬佩皇帝,皇上果然天賦異稟,能人所不能。所以他是絕對相信,將來,皇帝也許真能步入大道,位列仙班!


    可是,此刻,他如果不吃就是抗旨。


    王丞相心髒怦怦亂跳,大腦高速運轉,兩眼一閉摔倒在地。


    “哎喲,丞相暈過去了。”邊上的太監大驚小怪。


    傳了禦醫把王丞相送迴了府去。


    王丞相暗自得意,逃過一劫。


    他卻不知道,自此後他的政敵蠢蠢欲動。


    “趁你病,要你命。”李太師一黨喜極而泣,多少年了,他們被王丞相打壓得辛酸喲。


    另一邊,王丞相一派的官員,特別是級別低的邊緣人物。開始重新開始思考自己的前程,以後的路該怎麽走。


    一時間,京都風起雲湧。


    王丞相躺在榻上,聽著外麵喧嘩,胸口起伏。


    他明明是在裝暈,這群蠢貨竟然以為自己不行了。


    如果有一天他真不行了,或者失去皇帝的寵幸,這群混蛋肯定是第一個背叛他!


    到時候,他的下場會非常慘!他隻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他想通之後,就不裝了。


    叫來管家,火速把鄉下的莊子產出的銀子送過來,同時,給佃戶加收兩成租子。


    同時,暗示給門生官員,兩個月後自己要操辦六十歲的壽宴。


    這樣他就能收到大筆“生辰綱”。為官多年,他不能說桃李滿天下,門生故舊的數量也是可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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