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是紀琳打來的。


    陳宸醒來了。


    視頻裏陳宸麵容消瘦,嘴唇幹裂,但是看上去精神不錯,眼神清澈。


    丹莫握著手機。無法控製心底的激動:“怎麽樣了?身體如何了?可還有哪裏不適?”


    陳宸笑得一臉和煦,頭頂的燈照在他年輕俊朗的臉龐上,勾勒出因消瘦愈發顯得分明的輪廓。“叔,我沒事。就像跑了場馬鬆尼,有點累。我姐姐呢?”


    丹莫喉頭一緊,溫聲安撫道:“小姐有些事暫時離開了。”頓了頓,又道:“你要聽紀隊長的話,趕緊養好病。”


    “我知道了。”陳宸看到湊到他邊上的另一個腦袋,半眯著眼細看分辨著,又揚起了唇,“林管家,你也在呢?”


    林立一臉高興,“小少爺,你總算是醒了,真是太好了。你想吃啥?一會兒我去讓廚房特意做給你。”


    陳宸笑眯眯地迴答:“聽紀隊長說我睡了好些天,我醒來又累又餓,我想吃牛排,想吃法式大蝦,也想吃生醃,還想吃……”


    紀琳無情地打斷了他的念想:“病人剛醒,忌油膩,更別想什麽生醃了。”


    林立哈哈一笑,“小少爺,你再等等,你就先吃幾天清淡的吧。你想吃的東西,等大小姐來了才有辦法搞到。”


    電話掛斷了後,丹莫瞥了林立一眼,“你要是沒事幹,就去打聽下王奕那邊的情況。別被人當槍使了都不知道。”


    說著他哼了一聲,邊走邊道:“沒一個省心。”


    林立被他兩句話訓得啞口無言。


    醫院那邊,陳宸把電話還給了紀琳,一臉幽怨地看著她。


    “紀隊長,你不是說我身體恢複得比之前還好嗎?我什麽時候能迴家?”


    紀琳全身包裹得嚴實,護目鏡下一雙杏眸正在查看他的檢查報告,頭也沒抬迴答他:“你的情況有點特殊,我們有點摸不清楚,你的檢查報告剛剛傳給了沈博士了,等她那邊抽空看完了再說吧。現在,把口罩戴上。”


    陳宸一邊戴著口罩,一邊問:“那我想出去看看?”


    紀琳瞟了他一眼,“少爺,外麵四處是病毒,你這才醒過來,沒事你下地走走,在屋裏轉轉好了,千萬別亂跑。”


    “紀隊長,你可真嚴厲。”


    紀琳把他的報告夾進病曆裏,又看了他一眼,“聽說陳小姐因為這病情無法控製,出門好幾天了,說是去尋藥還是啥的。你要是又出點什麽問題,你說她迴來會不會拆了醫院?”


    陳宸心中一怔,陳夜的藥來自哪裏,他比誰都清楚。出門隻是個借口。


    可是算下來,他已經昏睡了一個星期了,這個時候都沒有迴來,必是被什麽事困住了。或是……


    他不敢再想象下去。


    “讓沈博士早點,我有必須要迴家的理由。”


    紀琳沒有迴他,隻是往門外走去。


    見她不應,陳宸從床上起來,跟在她身後說:“好不好嘛,紀隊長?”


    紀琳打開門,迴頭伸手把他擋著。“迴去,別亂晃。”


    “你好歹是讓我這小屋子透下風啊。”


    “有什麽好透的,全城的風都是病毒。雖然是集裝箱,但是你這隔離病房是最好的,鄧所都親自替你設計了過濾係統。”


    這時候,門外走過一個推著病床的護士。看到紀琳的時候,尊敬地喊了她一聲“紀隊長。”目光掃過陳宸時,聲音帶著喜悅:“陳少爺,你醒了?看你這精神頭不錯呢。”


    陳宸點了點頭,看那病床上小小地隆起了一塊,上麵正躺著一個戴著口罩看不到麵容,眉頭卻痛苦得皺在一起的孩子。


    許是聽到了聲音,孩子努力睜開了眼睛,看向陳宸,嘶啞著聲音道:“陳宸哥哥!”


    “欸!”陳宸輕輕應了一聲,“別怕!”說著伸出手,想要去撫摸孩子,一麵又抬頭問護士:“這小孩怎麽了?”


    護士輕歎了一口氣,“被家裏人感染的,要去隔離了。”


    紀琳拍了拍他的手,“別又交叉感染了。”說著她看向那個護士,“小歡,把孩子推去病房吧。”


    “等會!”陳宸騰出右手,打斷了兩人,“我好像感覺到了些什麽?”


    他的左手覆在孩童的腦袋上,改撫摸為輕按,想要重複捕捉剛剛在某一瞬間,意識中的陌生場景。


    突然他腦海中似是又出現了一幅陌生又詭異的場景。


    混沌朦朧的空間裏,夾雜著各種各樣顏色的線,眼前仿佛是一座嶙峋山林,又像是溝壑交錯的峽穀,上麵飄蕩著許多絲線,正纏在一團看不清從何而來的黑色線條,似乎在撕殺,或者在阻擋它的入侵。


    陳宸看得迷惑,靠近時,明顯從那團黑線裏感受到了驚悚之意。就在他伸手握住那團黑線時,身體突然開始發軟。


    紀琳見他身形抖地一顫,全身力氣似是被卸去般撲在床架上,心中還是忍不住吐槽他這強種一樣的性子。


    她拍了拍陳宸的背:“好了,小少爺,孩子已經感受到了你的關懷了,他該去治療了。你快迴去吧。”


    沉浸在那片混沌空間的陳宸,像是突然被驚嚇了一般,感覺自己的身體如墜深淵,緊緊握著的黑線的手用力揮動,下意識就要保持平衡。


    意識慌不迭地般迴籠。


    躺在床架上的孩子發出了一聲淺淺地叫喚一聲。身體的潮紅開始慢慢退去,他睜著一雙大眼看向護士,“不疼了,小歡姐姐,我不疼了。”


    說著又朝著陳宸露出天真的笑意,眼睛彎成了一抹新月。“謝謝哥哥。我不疼了,真的,一點都不疼!”


    陳宸目光渙散,還沒來得及聚焦,身體就開始向後退去。


    紀琳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就要往床上拖去。


    親人啊,祖宗啊。這種大少爺實在是任性又不聽話。


    “小歡,你先帶那孩子走,這裏我來處理吧。”


    叫小歡的護士應了一聲,推著床架上的小孩走了。


    孩童的聲音輕輕傳來:“小歡姐姐,我好像好了,可以不去了嗎?陳宸 哥哥怎麽了?”


    小歡低頭看著他,“乖喔,我們得去檢查,聽話的小朋友最棒喔。”


    “那我檢查完了,就能來看看陳宸哥哥了嗎?”


    小歡笑著說道:“嗯,到時候咱們問下醫生再說,好嗎?”


    小孩沒有再說話,隻是點點了頭 ,打了個哈欠,在微微晃動著前進的床架上,看著天幕上的圓月似乎也在緩緩地跟著自己走。


    他閉上了眼睛,慢慢睡著了,發出了一聲輕鼾。


    而此時,躺在千工床上的陳夜,突然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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