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陽憶罷過往,了悟當下,還沉浸在情愫熏染中。


    她不含任何綺念的美眸,明明帶著嗔怪,卻映在他心湖,令他隻想醉在這一刻的韶光裏。


    而當他傾身想擁她入懷時,她猛地抽出被他握住的手,大退一步。


    “你的東西我會還給你,”管沅神情認真,盯著盛陽輪廓分明的臉,語氣還帶著不容忽視的嗔怪,微翹的唇顯出幾分倔強,“我說了我會證明,我不是離開你我就什麽都做不了。我也有我要盡的責任,有我要完成的事,你別跟著我一起受苦,別操心我的事!”


    言罷管沅轉身就走,步伐堅定地要離開慶壽寺。


    這一番變臉,著實把盛陽從美夢中嚇醒,再潑了一盆冷水:要盡的責任?別跟著她一起受苦?別操心她的事?


    她這明顯是在報複自己呀!


    “阿沅,”盛陽苦笑著追上去,“有話好好說——”


    “沒什麽好說,”管沅斬釘截鐵地迴絕,斜眼瞥向盛陽,“你瞞我騙我疏遠我,我還要和你好聲好氣說話?”


    “那我以後——”盛陽深吸一口氣,剛想承諾什麽,又被管沅頂了迴去。


    “一次不誠,終生不用,哪有什麽以後!天色晚了,我要迴去。”管沅邊說邊快步走出慶壽寺,壓根不理會盛陽的挽留。


    慶壽寺門口,盛陽再沒追出去的理由,畢竟夜幕已然降臨。他出現在她身邊有損她的名節。但看著她頭也不迴地上馬車走人,他唇邊的苦笑更深了——


    她還真就是來找一個答案的,找完就走。


    而且,顯然真的生他氣了,又或者,他傷了她自尊?


    否則為何她一再強調要把一切還給他,證明自己沒有他也能過得很好?


    然而這個想法一出現,極快地被盛陽掐死——


    沒有他也能過得很好!這絕不可以!她怎麽可以放下他忘了他……


    這般想著,盛陽似是才發覺,自己的心思。早就和從前天差地別。


    從前的他。希望即便沒有他,她也能好好活下去;然而如今,他的第一反應卻是希望她念著自己。


    盛陽長舒一口氣。


    果真,她對自己的影響力太大。不過這短短片刻。就讓他沉丨淪卸甲。難以自拔。


    而他,似乎是愉悅歡欣的?


    他冷峻的眼角眉梢染上笑意:阿沅,你已讓我放下擔憂放下顧忌。你自己卻賭氣一般地跑了,又拋給我一個頭疼的難題。


    朝廷局勢,宮廷權力……他現在什麽都不想考慮,隻想找迴她。


    晚歸的管沅謊稱自己去慶壽寺吃齋還願,還借了兄長升官之名。至於車夫,盛陽早給足了封口費,加之是定遠侯府的人,自然不會泄露什麽不利於管沅名聲的事。


    同闔府解釋管洛入宮一事的場麵,管沅沒趕上,全都交給了母親楊氏。因此她沒機會看到大家精彩的表情,和梁氏的反應。


    管沅今日折騰了一整天,已是十分疲倦。可她一迴含露居,梳洗過後也沒有著急休息,而是翻出了書齋和一枝紅豔的賬冊。


    靈修是知道整件事情經過的,當然除了慶壽寺管沅和盛陽的那一番對話。


    因此,靈修現下還處在疑惑中,小心翼翼問自家姑娘:“事情,解決了嗎?”


    管沅從賬冊中抬頭,一副思考問題的表情:“解決了,你就當從未發生過此事,”那個與她說話的中年男子,盛陽應該會處置,便也沒人知曉這件事了,“還有,收拾行裝,多帶保暖的厚衣裳,書籍挑出所有兵法戰策,快的話也就這幾日,慢的話這個月底。”


    靈修和靈均都是一驚:“姑娘要去哪?”


    “大同。”


    她和盛陽說那番話,有幾層用意。


    其一,劉瑜漸漸勢大,日後會越來越難對付。盛陽放在她身邊的資源,應該用在對付劉瑜上,那樣勝算才更大。用在自己身上,那就是殺雞用牛刀了。何況管洛現在已經入宮,定遠侯府其餘人不足為懼,二太夫人已是日薄西山。她勢必不會再有什麽危險。


    其二,她前世已經虧欠盛陽許多,這輩子又虧欠了更多,她不想繼續虧欠下去,所以她選擇把這些全都還給他。


    其三,在她的規劃裏,她的下一步計劃,就是大同。如今管洛已經解決,她可以安心去大同,解決父親的事。這樣一來,京中的勢力,她基本就用不上了,還給盛陽也好。


    至於最後一個原因,當然是賭氣!


    她怎能咽得下這口氣!前世瞞著她也就算了,這輩子還想繼續瞞,還美其名曰為自己好!他是真不知道她真心想嫁的人隻有他一個嗎!她和齊允鈞定親的時候他也不聲不響,他真想把她拱手讓人嗎?


    想到這,管沅又是一陣氣悶,再也坐不住,在書房裏焦躁地踱步。


    “靈均,把和那個神秘人有關的東西,全部拿出來!”管沅顯然已經抑製不住自己的脾氣。


    靈修愣愣,偷偷抬眼看了看自家姑娘。


    她現下可是知道神秘人的真實身份了——靖安侯世子。可姑娘這算是什麽反應?又不像真的義憤填膺,也不似厭惡嫌棄。這種發脾氣,看起來反倒更,親切?


    她不懂,也說不準,隻覺得姑娘從慶壽寺迴來之後,表麵上看不出什麽,私下裏似乎性情大變……


    第二日清晨,一枝紅豔和書齋的賬目便理清楚交到柳臻手上。


    柳臻異常奇怪:“姑娘這是做什麽?”


    “交給靖安侯世子,定遠侯府你想住,依舊是可以住的,隻是已經沒有那個必要。”管沅的表情依舊和善,語氣仍舊禮貌,但美眸中多了一分——


    柳臻覺得像生氣,卻又不像。她也是不諳情事的小姑娘,如何能明白管沅的心情?


    再加上管沅刻意掩飾,也沒叫涉世未深的柳臻看出太多端倪。


    但,靖安侯世子,三姑娘怎麽知道!他們,他們——暴露了?


    柳臻內心糾結了一陣,在想應該如何應對的時候,管沅掩唇一笑:“別裝了,我都知道了,不過謝謝你們。”


    雖然他們都是盛陽的人,她卻在這時日不長的相處中察覺到他們的真心,特別是柳嫂和柳臻。


    但如今,擺在她麵前的是大同,隻有京城的一切安置妥當,她才能心無旁騖地去大同,去救父親。


    去大同的想法一提出,果然就遭到了母親的反對。


    “再怎樣你都是個小娘子,打打殺殺的,我怎麽能放心?”楊氏滿麵憂色,“就算是你哥哥去,我也是不放心的!”


    “可是爹爹在那裏呀,娘親,我想爹爹……”管沅說著,眼眶有些濕潤起來。


    就算她真的不能改變結局,她希望再見一眼父親。


    重生而來,能再見到母親兄長,能在京中立足,能明白盛陽的真心,就算最後仍舊失敗,她幾乎已沒有遺憾。


    可是父親,她想著至少再見一麵,便算了卻前世夙願。


    楊氏也不明所以地紅了眼眶,終究是動搖了:“這件事,你祖父拿主意吧。”


    禺伯滿麵笑容地領著管沅進了上院,並且透露了一些時新“八卦”。


    “今天下了朝,潁國公就旁敲側擊地問大公子親事。”禺伯笑眯眯道。


    管沅一愣:禺伯和自己說這些,必定是經過祖父授意的,那用意何在呢?想問自己的意思?


    妹妹插手兄長親事,怎麽聽都有些怪異,姐姐管弟弟還說得過去些。


    因此,管沅很得體地迴應:“這些事,自有祖父和母親拿主意。”


    禺伯笑容更深,卻叫管沅看不明白意思,然後,書房到了。


    祖父管路正坐在花梨木椅子上看書,旁邊的小幾擺了一個宣德八仙過海青花茶盅,不高調卻貴氣。


    “你這迴來,有什麽高見?”管路放下書冊,伸手示意管沅坐下。


    管沅盈盈行禮:“祖父,”然後才到下首坐下,“昨個端午,咱們定遠侯府連著兩樁喜事,按理說我是該有些想法,但孫女此番前來並不是為了這兩樁喜事。”


    “接著說。”管路端起茶盞,示意管沅繼續。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在旁人爭相羨慕甚至巴結勢頭日盛的定遠侯府時,我更願意去想旁人所忽視的,定遠侯府的短板。”管沅認真地解釋。


    管路讚賞地看了她一眼:“這是一個好習慣,不焦躁不自滿,時時刻刻想著自己的缺陷。自古以來,失敗者往往不是強項比不過對手,而是敗在自己的弱點。”


    “正是這個道理,”管沅頷首,“因此,孫女想去大同。”


    此言一出,縱使看慣風雲變幻的管路也是一驚:“你要去大同?為何?”


    大同邊關之地,氣候不如京城好,物產也不如京城豐富,一個小娘子居然自請去那樣的地方?


    “自然是因為父親,”管沅微微有些唏噓,“父親鎮守大同多年,辛苦危險自不必說。我去了不一定能幫上忙,但起碼能打點一二父親的起居,和當地官員的女眷搞好關係——”


    管路卻一針見血:“你的野心不止這麽多吧?”(未完待續……)r8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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