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我從四歲拿筆到台閣體小成也用了四年。當然,不排除這人開始練習的年紀較大,力量足夠,但不會短於三年。”楊安仔細解釋。


    管沅歎息一聲,又拿出那張顏楷:“那你覺得,這幅字和之前兩幅,會是同一個人寫的嗎?”


    楊安點頭又搖頭:“顏楷和鬼畫符有可能是一個人寫的,道理與我之前所說一樣;但顏楷和行楷不會是同一個人所書,用筆習慣完全不一樣。”


    管沅的美眸更加疑惑了:“我現在可以肯定的是,鬼畫符和行楷是一個人寫的,顏楷我就不確定了。”


    楊安拿著三幅字又看了很久,陡然一驚:“等等,這個行楷,用的是左手!”


    “什麽?”管沅秀眉微挑,“左手?”


    “嗯,”楊安十分肯定,“運筆習慣雖有刻意掩飾,但還是能看出來。就算練得再好,左右手寫出來的字,也會有細微差別。而這個鬼畫符,用的是右手。”


    “所以,這就解釋通了,一年零三個月,一個人的字跡不可能發生這麽大變化,除非行楷用的是左手,鬼畫符用的是右手……”管沅的情緒,莫名地失落下去。


    左手行楷,右手鬼畫符。


    他當初在廬陵,果然是藏拙了。


    然而,顏楷字跡不是他的。


    但為何她會失落呢?


    心裏還是存了一分他會認識自己的希冀吧?


    可如今,謎團迴到原點,神秘人身份依舊難辨。


    而盛陽,也隻是盛陽。這輩子的盛陽,不同了的盛陽。


    “叫你想對策,你跑去研究什麽鬼字,”楊安鄙夷的話把管沅從呆愣中拉了出來,“你還真不怕定遠侯府被人穿小鞋?”


    管沅淡淡迴答:“若真被人穿小鞋。那也不是退親惹的禍,仁和大公主府我不擔心,大公主再如何也不可能墮了皇室氣度,去為難定遠侯府,這會遭人詬病。至於下暗手,如今皇上不同先皇。大約是不會為這等事影響朝堂局勢的——”


    “自然不同先皇,”楊安冷哼著打斷管沅,“別說為這等事,大事小事皇上一律不管,盡顧著遊樂。你自是不用擔心。可是焦家呢?焦家也算長袖善舞,你不怕焦家討好了皇上,咬你一口?”


    “那就讓焦家討好去,”這可就不是管沅能幹涉的事了,況且皇上的喜好她實在不敢恭維,說不定敗壞德行的焦家還真能入皇上的眼,“皇上都不會為自己的姑母出頭,難不成還會為焦家出頭?隻要不影響朝堂上的事。其他的都是小事。”


    她真正擔心的是劉瑜,前世焦家就是扒上了劉瑜這座大靠山……


    “答了和沒答一個樣子,”楊安不滿地瞥管沅一眼。“我看你還是多讀幾年書,再來應付這些事!”


    管沅也不理會大表哥的嘲諷,她還是放不下字跡的事情:“大表哥,你幫我留意一下,這種顏楷字跡,若你日後見到相似的。一定要告訴我。”管沅調整了情緒,無波無瀾地開口。


    楊安有些嫌棄:“這字很好嗎?值得你查這麽久?”


    管沅搖頭:“我隻是找一些線索。”


    前世。她虧欠了盛陽許多。這輩子,她會盡她所能。一點點去還,還到不能還。


    而這輩子,她不想再欠旁人了,上天不一定會給她下輩子去還——


    隻有盡快找到這個人。


    觀瀾堂的書房內,寧護衛神色複雜。


    “所以,最後的結果是,楊大公子和三姑娘認定行楷是左手所書,另一張,呃,是右手。”寧護衛才不敢說出“鬼畫符”三個字。自家主子陰晴不定,誰知道會怎樣……


    盛陽動了動右腕:“沒有人再把顏楷扯到我身上?”


    “沒有。”寧護衛暗自腹誹:自家主子左手行楷右手顏楷已經夠逆天了,誰會懷疑有這麽逆天的人?


    不過說來也稀奇,原來自家主子的字,那真是,鬼畫符……藏拙藏了這麽多年,把他們也瞞得好苦!


    “無事了。”盛陽語氣冷淡。


    “為何要瞞著三姑娘呢?”寧護衛終究忍不住開口,“三姑娘找人找的那麽辛苦,就算告訴她又何妨?”


    告訴她,盛陽唇角浮起一絲苦笑,告訴她,他也不知道事情會發展成什麽地步。


    若他最終還是害了她,他又情何以堪?


    但讓他去拒絕她傷害她,他也做不到。


    因此,他寧可像如今這般,瞞著她,讓她以為他不知道這一切……


    選秀結果出來了,與管沅前世所知一模一樣。


    皇後夏氏,德妃吳氏,賢妃沈氏。


    各府各家都按慣例給宮中送禮慶賀,定遠侯府卻鬧起了矛盾。


    “就這寒磣賀禮,你們是怎麽安排的!”沒有指名道姓,但二太夫人直直瞪著管沅,言下之意十分明顯。


    惠安堂裏鴉雀無聲。


    片刻後,管沅把禮單和以往的舊例拿上來:“二太夫人想必已看過禮單,我就不念了。府中一應事務皆有舊例,二太夫人比對一下就知道,咱們預備的,和弘治初年封後的賀禮是一個規格。難不成二太夫人的意思是,要超過弘治初年的規格?”


    二太夫人沒聽出管沅偷偷給她挖下的坑,氣勢洶洶道:“怎麽就超不得,如今不比當年——”


    “所以二太夫人是要太後娘娘看著,如今兒媳婦收的賀禮,比自己當年還要豐厚?”管沅隻覺得好笑,“再怎麽說都是自己兒媳婦,自家人,太後娘娘隻能怪咱們府沒把她放在眼裏。我可不知道您膽子什麽時候這麽大了,連太後娘娘都敢得罪。”


    二太夫人一聽自己被管沅挖的坑埋了,羞惱萬分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還是三太太於氏出來打圓場:“都是一家人,為咱們定遠侯府好,沒必要蹬鼻子上臉。沅丫頭也是拿大了,怎麽跟長輩說話都不和善點。”


    管沅淡淡瞥了眼於氏:“大約我平日裏慣常和下人說話。三嬸母沒管過事不知道,和下人說話就是這樣,不拿大不聲色嚴肅,他們不服。不服也就罷了,還會有事沒事給你找茬。所以我就養成了如今這樣說話的習慣。”


    二太夫人氣得肝疼:這不是明目張膽諷刺自己是下人,有事沒事給管沅找茬嗎?


    管沅還真就是這個意思,頓了頓又補充:“有幾分力做幾分事,有些人明明沒力氣,還要到處攬事,都辦砸了還把責任推到旁人頭上。在我看來,這種人最好就躺床上萬事別管,管了還煩心,二太夫人您說是不是?”


    被這麽激了兩下,二太夫人已經撐不住了,什麽也沒迴答,漲紅著一張臉,把人全部趕走。


    等到午後,管沅就聽聞太醫去了惠安堂。


    “對二太夫人,我根本不用親自動手,幾句話的事,就能讓她不舒服。她若少亂彈琴,不使歪主意,那也沒什麽,我和她井水不犯河水。要是動了壞念頭,我絕對不會忍下去。”管沅一臉平靜。


    靈均想了想:“那大姑娘那邊怎麽辦?”


    管沅微微蹙起秀眉:“她把自己搞成如今這樣,完全是咎由自取,但我一時半刻還動不得她,隻能再找機會了。我們都得防範著她再使什麽陰謀詭計。不得不說,管洛的生命力還真是強悍,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婢子們會小心的。”靈均鄭重迴答。


    大表哥楊安的婚禮如期到來。


    管沅和母親楊氏都在楊府幫忙張羅,剛剛禮成,喜酒開喝,管洌就走到了後宅,把管沅叫到一旁。


    “有個人要見你。”管洌歎息一聲。


    管沅偏頭一思便知是誰:“那你該明白,必須幫我迴絕掉。”


    管洌苦笑:“我是該迴絕掉,但我擔心他會做什麽出格的舉動。畢竟他已經和我說過好多迴了,從退親的時候開始,”他掐指一數,“我覺得不下十次,都被我推掉了,我怕逼急了他反倒不好。”


    管沅沉思片刻,拉著哥哥的衣袖就向外院走去。


    “你這又是什麽意思?”管洌沒明白過來自家妹妹的忽然起意,方才還說不見,這迴又拉著他直接往外院走。


    “沒什麽意思呀,解決問題唄,待會兒你配合我唱戲。”管沅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管洌蹙起濃眉:“要怎麽配合?”


    “我問什麽你答什麽,就這麽簡單。”管沅說得十分輕巧。


    然而管洌並不相信:“你別坑我!”


    “我坑定你了,”管沅沒好氣地撇嘴,“迴絕不是隻說‘不’字就可以的,對隻見一麵日後再不會碰見的人,你可以隻說一個‘不’字;對日後還會見到還有機會找你重複說這件事的人,說‘不’還要讓他心服口服!”


    管洌鬱悶:誰有你那七拐八繞的女人家心思……


    楊府外院的涼亭裏,管沅坐下拂了拂天水色的裙裾。


    “哥,你的親事差不多也可以談起來了,母親說,總不能一直拖著,定了你的事就該輪到我了。”管沅看著管洌說話,聽覺卻留意到附近暗中旁聽的人。


    管洌沒想到自家妹妹一開口就是如此直接的話,一時間不知該怎麽迴答:“為何要談?”(未完待續)r8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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