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波略展身手,三點會眾頭目不由驚聳,這和顏冠卿的武功竟難分軒輊了。朱由植一摸蕉葉琴,但尚未喊出暗號。他猜到李天波膽敢勢孤赴會,必定有出眾的武技,他還想看看李天波的能為。


    三點會內訌之事,實由朱由植嫉賢妒能而起。那時顏冠卿送百部到福建,同時拜見總舵主,朱由植詰責他獨斷專行,和包庇對手。顏冠卿忙分辯放走成剛家眷,以及阻止會友騷擾允宅的原由。朱由植覺得拿這兩樁事,不足給他定罪,心思旋風般一轉,隻是訓斥他一頓,便由他走了。


    顏冠卿好生煩悶,誰知在南陽,卻遭遇江南二頭目顧逢君,帶著沐熙寧等江南會友,前來興師問罪。在安徽行刺康熙未遂,顧逢君責怪是顏冠卿援助不力,率先拔刀相向,雙方鬧翻。


    誰知朱由植率各頭目和桃葉山僧猝然現身,朱由植厲聲叱咄顏冠卿抗命不從,陽奉陰違,破壞反清複明大計,喝令將他拿下。


    顏冠卿方覺自己中了圈套。一幹人等奉朱由植之命,捉拿顏冠卿,無奈顏冠卿武功太好,眾人擒不住他,竟惡化成殊死搏鬥。顏冠卿起初不肯下狠手,身被數創,恍知朱由植欲置自己於死地,遂不再留情,出刀如風。顧逢君、章白蘋、桃葉山僧等都受了傷,朱由植彈響蕉葉琴,方才放倒他。


    朱由植本想立即處死顏冠卿,北方會友卻趕來求情。殘雪也舍身相救,失手後,竟尋來李天波和若霓。就在商館裏,鄭楚英落敗,冷可澹立刻抄起吳鉤,一聲不響,羅裙飄起,一個箭步從席上躍過去,吳鉤一提,突然襲來。


    卻在同時,林仕強早大吼一聲,掄手梢子棍,先一步搶上來。巫豪也抓起一柄倭瓜錘,惡狠狠撲到,照李天波就砸。鄭楚英愧恧已極,一骨碌爬起,將雙戟拾在手,重新撲上。一瞬間,李天波被四個人團團圍住。


    就在這當口,若霓拔劍也搶出座,嬌喊道:“朱由植,你發紅柬要會我們,原來就是這樣倚多為勝?你們還有多少人?”


    李天波一擺快劍,夜戰八方式一衝,四人竟抵擋不了,唰的後退,又倏然分兩麵抄上前。李天波朗聲道:“霓兒你快閃開,他們就是在場的人全都上來,也是我一人先領教。他們把我打下來,你再上。”


    若霓頓時會意,答應一聲,重新退迴座位。朱由植仰天大笑道:“你人少,我人多,你怕我仗勢欺人,拿江湖麵子拘,可真打錯了算盤。武林這套對顏冠卿管用,對付我等那是徒勞。大丈夫欲成大事,則謀生之道,不擇手段。”


    李天波雙目一瞪,把朱由植盯了片刻,忿然道:“朱當家的這番話,真叫天下人心冷。世傳三點會仗義助人,一派豪俠,卻原來做事不擇手段!如此即便得了江山,百姓也定受其害。”


    林仕強大喝道:“呔!姓李的,廢話少說,看棍!”嗖的近身一撲,掄手梢子棍當頭砸來。李天波讓過棍風,左手一掐劍訣,往左一分,右手劍青光爍爍,倏的向外一展。劍來得太快,林仕強竟無法躲閃,手梢子棍猛往迴一提,企圖纏掛住李天波的劍。


    哪知李天波往旁滑步一收,林仕強的招落了空,還沒收迴來,李天波卻不容他收迴,劍猛地照手梢子棍劈下。林仕強大叫一聲,手梢子棍反崩迴來,直掃到自己左膝蓋,疼得蹲倒下地。


    巫豪和鄭楚英大驚,飛身襲過去,掄錘揮戟,迎戰李天波。然而李天波並無殺機,林仕強一倒地,他立刻收手。


    忽然背後寒風撲到,他唰的轉身,劍隨之領過來,照鄭楚英先探出去。鄭楚英不覺駭然,李天波背上仿佛長了眼睛似的,一轉身,劍直取鄭楚英“雲門”穴。鄭楚英失聲一竄,拚命才躲開這一擊。


    李天波劍一變招,就勢又一送,改向巫豪“梁丘”穴抹下。巫豪倭瓜錘嘩的砸下,滿想將劍磕飛,李天波的劍繞著倭瓜錘一轉,疾掣迴去。巫豪展開倭瓜錘,進步欺身,狠鬥李天波,連拆四五招。


    若霓突然喊道:“快看身後!”一陣勁風撲到,李天波一旋身,隻見冷可澹柳眉倒豎,挺吳鉤陡然殺來,疾如駭浪。李天波倏的閃開,應招發招,冷可澹巧滑得很,吳鉤才發便收,撤鉤頭,現鉤尾,驀地一變招,照李天波胸前“天池”穴點到。


    這一招虛實莫測,又快又狠。李天波劍路走空,一記後翻,腳未落地,劍已橫掃出去。冷可澹的吳鉤已全遞出去,哪裏撤得迴來?急切間也走險招,吳鉤一封,鉤刃朝外,以攻為守,猛向李天波懷中撲來。


    李天波為勢所迫,不得不側身讓步,冷可澹借機收招,苗條的身子一擺,斜飛出一丈開外,這才將危招化解。兩人四目相對,李天波心想一個婦人竟有這等武技,真是不可輕敵。


    冷可澹凝視李天波,驚歎一個少年功夫竟如此之強,不知顏冠卿何時交了這樣一個朋友?顏郎功夫雖好,卻有婦人之仁,而少丈夫之決,實是美玉微瑕。要不是自己暗中阻攔,大當家的早已結果他性命。


    兩人重整兵刃,又拚鬥起來。雙方都是高手,將對方門路看清,立即改變招術,門戶封閉得很緊,不敢露一點破綻。這時巫豪和鄭楚英也趁勢進招,一個縱身盤打,一個鐵戟直敲李天波的劍身。


    若霓注視著這場激鬥,見冷可澹招數虛實難測,極其狡詐,加上巫豪和鄭楚英襲擾,李天波已攻少守多,不禁暗替李天波著急。她同時緊盯住後路,加意提防對方潛發暗器。


    四人旋風似的鬥了二十餘招,李天波見冷可澹雖是女流,卻大非另外二人可比,身法既快,手法又很硬。李天波心想必須先壓製住她,方好和朱由植交涉。公孫劍重新展開,“紫氣東來”,劍從右到左一領,掃開二敵,搶攻冷可澹,喝道:“看劍!”冷可澹急閃,揮鉤反擊。


    李天波謔的一帶劍,龍形飛步,身隨劍走,招術迅捷,唰的又一劍。冷可澹不敢硬接,“斜身望月”,撤步急退。不防李天波一麵猛攻她,一麵倏然還劍,一蕩後方,差點又打脫鄭楚英的鐵戟。緊跟著,李天波一陣風似的轉身撲來,咕咚一聲,鄭楚英被撞到,疼得好半晌站不起身。


    冷可澹不發一聲,颼地斜截到李天波身後,一股急勁,吳鉤照李天波後頸便剁。銳風直襲,李天波“怪蟒翻身”,揮劍一架,力大不吃虧,劍一下崩著冷可澹的鉤口,叮當,吳鉤被磕飛出去。


    朱由植陡地站起來,喊道:“澹兒小心!”冷可澹身手不含糊,一擰腰,捷如輕煙,往旁一竄。李天波哪裏肯放鬆,飛身又一劍追去。巫豪吃了一驚,從側麵掩殺而來,倭瓜錘攔腰打出,招術迅快。李天波猛然地一旋身,突然飛起一腳,踹在巫豪大胯上,把他踢得老遠。


    冷可澹趁勢撿起吳鉤,身子一聳,一招“舉火燒天”,向李天波跟前劃來。李天波用劍往外一掛,冷可澹的手法快極,吳鉤似鳳鳥飛舞,連下毒手。李天波身似飄風,一一避開,冷可澹全走了空招。


    李天波立刻轉守為攻,手腕上使足了力,也一招緊似一招攻去,絕不容對方緩勢。冷可澹驟感威壓,應接不暇。朱由植看得駭然驚心,悄將蕉葉琴擱在案桌上。驀見冷可澹一退,手捂右肩,踉蹌了好幾步,粉臉黯然。


    這時桃葉山僧、顧逢君和章白蘋身上雖帶著傷,也沉不住氣了,立刻掣出兵刃,飛撲下場救援。若霓豈讓他們動手,倏地一掠身,先截住顧、章二人。


    冷可澹退迴座旁,朱由植立即移過來,關切道:“澹兒,你怎麽樣?”冷可澹低聲道:“我栽給那小子了。他用劍柄點到我天臑穴,我負傷了。”朱由植不覺痛恨,大喝道:“並肩子,馬前點,堵著兩翹!不信放不倒這廝。”


    這是招唿手下趕快堵住耳朵。桃葉山僧等忙虛掩一招,分別一退,往耳裏急塞阻音棉。李天波和若霓聽殘雪講過琴聲的厲害,早有防備,聽到朱由植喊話,李天波厲聲道:“你少要弄鬼!”倏地朝朱由植奔去。


    哪知若霓更快。她的位置離朱由植近,率先一把鐵砂,打了出去。朱由植僅僅一扭頭,身子往旁一躲,半邊臉挨了好幾粒,手上也中了幾顆,頓覺火辣辣的刺痛。


    這當時,李天波已衝到麵前,劍用力一揮,斬斷了蕉葉琴的琴弦。冷可澹大驚失色,不顧傷痛,左手持鉤,急擋在朱由植前麵。


    暗間裏埋伏的人一湧而出,猛撲向李天波和若霓。忽然,遠處“吱”地吹起胡哨聲,警報一起,朱由植頓時變臉。三點會眾人唿啦一陣騷動,紛紛竄出大廳,急逐哨聲而去。


    李天波心想難道殘雪救人被發現了?招唿若霓起身追趕。穿過幾個院子,見前方有兩夥人在對打。李天波剛剛奔到,陡聽一個女子高聲叫道:“來的可是李哥哥麽?”李天波詫然道:“……嗯,呀,你是沐姑娘!”


    這女子果然是沐小亭,她和沐熙寧、任作塵、薑閩傑四人,正被雷守正等河南三點會友圍在這裏。一見李天波,沐小亭欣喜若狂,喘籲籲地道:“李哥哥,果真是你,你就是大當家請的客人!河南會友聚眾鬧事,攻牢救主,形同反叛,你快拾掇了他們。”


    若霓一愣,扭頭一看李天波,好奇道:“你是她李哥哥?沒想到你和朱由植的黨羽還有這層交情。河南三點會來救顏公子,算他們有良心。這位李哥哥,兩邊都是熟人,幫助哪邊,你看著辦吧。”


    李天波不覺難堪,對若霓道:“咳,霓兒,你別鬧了。三藩之亂時,我隻是在昆明,和沐姑娘有過一麵之交,沐家是我師父的摯友。”又衝雷守正等人喊道:“河南會的朋友,在這兒打有何益處?水火牢在哪裏?給我們指個路,救顏公子要緊。”


    這時,後麵喧嚷聲大響,東麵人影奔竄。雷守正斷出來者是友,心中大喜,立即答應一聲,招唿會友往後趕,又對李天波道:“東邊全是南方會盟的人,我們最好從西邊上,越牆過去。顏公子困在西邊院裏。”


    一幹人如飛地奔遠,剩下沐熙寧四人,喘成一團,剛才河南三點會攻勢太猛,他們差點失手。沐氏叔侄見李天波來救顏冠卿,說不出的懊惱,尤其是沐小亭,看到李天波身邊的若霓,更是異常沮喪。


    李天波和若霓赴會時,殘雪趁機摸到水火牢,這兒有兩個三點會的人看守。殘雪受傷之下,武功依然了得,桃木劍一展,三下兩下,兩個看守眨眼便被撂倒。


    殘雪找到牢房的天窗,往下麵窺看。下麵黑乎乎,一無所見。殘雪急扶窗口,輕喊顏公子。顏冠卿果然關在裏麵,迴應了一聲。


    殘雪大喜,慶幸顏冠卿沒被轉移,正要投下飛爪,忽然十數根長矛撓鉤伸出,將殘雪絆倒;牆頭屋頂上,還有數名三點會的人,持弩弓瞄準。天窗打開,殘雪立時也被扔進水火牢。


    顏冠卿很不解,不知殘雪為何兩次赴湯蹈火,非要救自己。兩人並無深交,隻在黑洞埡打過一架,當時還是對手。殘雪卻說不打不相識,自己很崇敬他,又告訴他,自己尋來了文姑娘和公孫派的李天波,叫他寬心,很快就會脫離牢籠。


    豈料顏冠卿聞言大怒,斥責殘雪不該教若霓涉險,朱由植的蕉葉琴非同小可,萬一若霓有個閃失,那自己不如去死!殘雪臉色蒼白,默默無語。水火牢光線很暗,顏冠卿察覺出殘雪的神態,憬悟自己對他太粗暴,喟歎了一聲。


    兩人緘默,顏冠卿記掛著若霓,好不焦慮。不知過了多久,忽聞隱隱兵刃磕碰聲,沒多時,亮光一閃,一盞孔明燈從天窗居高臨下,往牢裏照射。天窗邊顯出一個腦袋,衝底下冷笑道:“姓顏的,別以為你朋友多,有人來救你。告訴你,大當家的有令,一旦情形不對,我就可以發動水火,先打發了你!”


    說畢,防水的機關驀地被撥動開,四隅小洞中,水流嘩嘩噴出。跟著,一股濃煙也在洞裏彌漫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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