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執的入場讓案情變得更加複雜了,他將眾人掃了一眼,然後正色道“死者今日同諸位一道參加山莊宴會,所以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有嫌疑。而死者死亡時唯有在下不在場,因此,隻有我絕對不可能是兇手。”


    顧爰爰倒吸一口氣,“好家夥.....這意思是連大理寺的容大人與我這小仵作也有嫌疑了?”


    蕭執頷首,“正是。”溫琅眼睛亮了亮,輕笑道,“不愧是做過少卿的蕭大人。”蕭執承他一讚,朝他點頭致意,隨後蹲下身子查看屍體,


    “死者目測身長七尺,左耳耳後有一塊紅色胎記,如今麵目被毀難辨其身份,但衣著確實是我表弟今日出門時的打扮。”


    容昭在一旁補充,“死因是後腦遭受重擊,身上並未有反抗的跡象,應當是被偷襲的。”


    蕭執挑挑眉站起身,“你們就沒發現.....此人身上的衣服似乎並不合身嗎?”在場之人聞言都愣了愣,隨後趕忙湊上前查看。


    江離低下頭勾了勾唇角。蕭執瞧見便知這應當就是她的安排,不過這屍體做的倒是真像啊。


    第二輪質詢結束後,一行人將線索做了匯總。今日來的賓客大致可分為兩類,一類人與韓束都有糾葛,而另一類人則是衝著珍寶而來。


    如今珍寶丟失,有人喪命,每個人似乎都有作案的動機。第二輪搜證開始,蕭執悄悄拉著江離走開了。


    兩個人溜到山莊深處的湖邊,江離這才有機會問起曹欣的事,“是曹欣嗎?”蕭執應是,“從楊懷委托長隆鏢局押送貨物的人就是曹欣,那批貨物是將軍府的知堇。她是跟著那趟鏢來的京都。”


    江離微微驚訝,“倒是厲害。血書呢?她怎麽說?”蕭執搖搖頭,“血書應該是被她藏起來了。她現在還不願交出來。”


    江離挑眉,“由不得她願不願意。”蕭執總有些不好的預感,曹欣的樣子太淡定了。“明日大理寺將一審餘誠,我總覺得會出事。”


    江離也有些擔憂,“他們不想將血書交出來而不是不願血書的事公之於眾。所以.....其實他們擔心的是朝中會按下落星關的案子。”


    蕭執抿著唇神色冷肅,“他們......防的隻怕是聖人......”江離看著蕭執,半晌後停下腳步拉住了他的手,“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太祖皇帝當初在落星關做了什麽......你....”


    “沒有那種如果。”蕭執打斷江離的話,“外祖父絕不會做危害東陵百姓的事!”江離看著他黑漆漆的眼睛裏充滿篤定,終於下定決心,“讓餘誠找上我的人是邵維。”


    蕭執怔住。


    “之所以邵維會讓他找上我,是因為邵維知道我是宋昭華,我從邵維的話中推測,當初落星關的戰事其中必然與陸家和宋家都有關係。


    你我皆知,落星關當年死傷慘重,再加上宋帝的六道聖旨,這才促使太祖陛下走上了謀國之路。邵維曾對我說.....說陸家人在落星關欠下了血債,他讓餘誠找我查此案,是因為知曉我作為前朝帝姬定然對陸家的罪孽會感興趣,因此.....”


    江離頓了頓,“你有沒有想過,權利爭奪之路從來都是肮髒且血腥的。爾虞我詐,陰謀詭計,為了達到目的往往不得不做妥協。”


    蕭執聽了江離的話心裏升起一絲慌張,邵維既然敢叫餘誠來找江離,那麽很大可能性他說的便是真話........至少在他掌握的線索裏,那是真的。


    江離移開視線,心中沉下一口氣,“當初我被送離京都,是因為天生鬼眼之事暴露。不久後朝中便有了傳言,說是我的天生鬼眼是招致東陵災禍的天罰。朝中有不少大臣便以此為由,要求宋帝將我祭天以平息天怒。”


    蕭執身子一僵,下意識拉住了江離的手。江離臉上浮現出苦澀的笑意,“但宋帝與趙皇後愛我至極......他們不願妥協,隻得將我送離了皇宮。因此才有了禦廷宮百官長貴宋帝失德一事。”


    江離眨眼咽下淚意,隨後抬起頭正對上蕭執的眼睛,“令儀,天生鬼眼招致災禍,要以帝姬祭天平息天怒,此事是你父親的手筆。”


    蕭執呆愣,眼睛不由瞪大了幾分。他瞳仁驟然縮緊,惶恐至極。江離察覺到那隻握住自己的手在顫抖,而蕭執的眼睛已經紅成一片。


    江離咽了咽,聲音變得有些艱澀,“原本我想永遠也不要告知你這些事,可是落星關的案子來的太突然了。


    皇權爭奪,不論陸家用過何種手段都不足為奇。可那份血書,它可能埋藏著更可怕的秘密。蕭令儀,你還想查嗎?”


    蕭執迴過神猛地抱住江離,他從來沒有想過陸家與蕭家曾經對她那樣一個幼小的公主做過這樣的事情。


    江離吃過許多苦頭,他見過她手腕的燙傷,也聽過她自嘲自己是不祥之人。他知道江離從榮寵無限的昭華帝姬到應天昉的主事大人經曆過重重苦難,可他唯獨沒想過,在陸家與宋家的仇恨中,並非全是陽謀的國家大事。


    江離雖然總說自己並不是真正的宋昭華,可過往十幾二十年的歲月卻是由她一步一步生死裏走過來的。


    “對不起......”蕭執也不知道自己要為什麽而道歉,可他隻能抱著江離說出這三個毫無意義的字。


    江離吸了吸鼻子,輕拍蕭執的後背,“我將此事告訴你並非想要你覺得愧疚,說來當初若非我被送離京都,隻怕當年也同宋帝一般死在了宮中。”


    她安撫著蕭執,“可見福禍相依誠不欺我。”


    “你為何不早些告訴我這些事.....”蕭執心中鬱鬱沉沉,聲音也變得低啞。江離靠著他,心情也有些低落,“已經發生的事無法改變,我不願你多想。”


    蕭執鬆開雙臂,雙手捧起江離的臉頰,他疼惜的目光落在江離麵上,“阿離,我會對你好的。”


    江離輕笑,“你啊.....飽讀詩書才華橫溢的蕭大人,怎麽每次憋出來的都是這句話。”


    蕭執珍重的輕吻江離,“我的阿離吃了那多苦,我自然應該對你好,要讓你往後每一日都過得好。”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江離一瞬間破防,眼淚順著眼角滑落,江離揚著臉同蕭執唇齒相依。“阿離.....往後不論發生什麽,我都會一直在你身邊,會一直對你好。”


    兩個人親昵了一會兒總算平複了情緒,江離再一次開口,“你想好了嗎?落星關的事拖不得了,若想按下此事,我們並非沒有辦法。應天昉也許久不曾在京都掀起過腥風血雨了。”製造偽證什麽的,他們也不是沒有做過。


    蕭執牽著江離往迴走,此時他已經平靜了下來,“查。”蕭執手中微微用力,眼神也變得堅定起來,“我相信外祖父。他絕不是為了奪天下而枉顧數十萬性命之人。”


    江離抿了抿唇,“萬一呢.....?如果有萬一,你會成為陸家的罪人.....”蕭執仰頭一笑,春日明媚的暖陽落在他眼中熠熠生輝,“若當真有那個萬一,那這罪人我來做又何妨?”


    他側過頭朝江離頷首,“我入朝不進六部而選了大理寺,便是因為我想要盛世清明,要東陵有冤可訴,有意可平。


    落星關數十萬子民若當真有冤屈,那即便丟了這條命我也要還他們一個公道。蒙昧雖能粉飾太平,但真相卻是警鍾。”


    江離看著蕭執,隻感覺她的心上人大抵是這世上最好的郎君。她吐出口氣,神色也輕鬆了幾分,江離踮起腳尖吻了吻蕭執的鼻尖,“那我們就還他們一個公道。”


    江離的遲疑一直都是因為蕭執,因為蕭執的身份尷尬,她無法不顧愛人的心情輕易做下決定。從她決定向蕭執和盤托出,便也是賭蕭執會同她一樣想要一個公道。


    拋開宋家與陸家,這個公道是屬於落星關,屬於那些枉死之人的。與蕭執相愛的短短半年中,江離改變了許多。原來她隻想好好活著,在能好好活著的基礎上,盡自己的力為百姓出一份力。


    但蕭執的赤誠讓她漸漸找到了自己的初心,她的內心同樣渴望著正義與守護。而這種正義與守護,是可以交付生命的。


    二人迴到莊子上,遊戲已經宣告結束了。眾人圍坐在一起正在複盤,容昭看見兩個人過來揶揄道,“我們查案查得辛苦,你們倆倒是輕鬆自在的很。”


    江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蕭執拉著江離入座,“案子查清了?”溫琅點點頭,“已經理清了。”


    衛珩看著江離與蕭執,但也沒有將目光停留太久。顧爰爰在一旁感慨,“真是沒想到啊.....咱們這麽多人,竟然沒一個好東西!”


    此時已經迴來了的韓束笑的有些得意,“沒想到吧,我是詐死的。這遊戲真真有趣的很。”


    江離見大家還在聊案子聊的興起壓低聲音同蕭執道,“我寫的是個全員惡人的本子。確實沒一個好東西。”


    遊戲案件中其實一共有三名死者,直到案件結束還有一名死者未被發現,因而這場遊戲判定為參與者全員失敗。


    溫瑤在複盤結束後為大家揭曉了完整的案件真相,一眾人聽得津津有味,更感歎溫瑤與江離竟能設置出如此精彩絕倫的遊戲。


    遊戲雖是輸了,但所有人都玩得盡興。天色漸漸黑下來,山莊為賓客們準備了晚宴,而玩家的懲罰其實也很簡單,每個人都留下了一件自己帶來的特殊禮物,這是邀請函附帶的內容,要求不論物品價值,貴在用心。


    “諸位攜帶的禮物都在這兒了,我給每份禮物都編了號,一會兒你們自行抽取認領吧。”江離命人將寫好數字的小紙條呈上來。


    “諸位郎君與娘子,皆是從本次春闈中脫穎而出的國之棟梁,你們曾同場競技,往後也會在朝中共同輔佐聖人治理東陵。官級雖有高低,國事卻無大小。願諸君明心見性,持守忠正,前途似錦。”江離舉杯。


    在場之人皆舉杯共飲,向江離與溫瑤溫琅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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