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離迴府後徑直去書房見了江潮,她將餘誠的基本情況告知了江父。江潮緊皺的眉頭始終沒有鬆開,卻也沒有打斷江離。


    “目前我們推測餘誠的事或許與落星關當年的戰事有關,與他同來自落星關的另外四名考試已經在考場中了,因此基本可以排除這四人應當不是攜帶血書之人。餘誠入京後的行跡明日應當就會有消息送迴來。”


    江潮見她說完這才開口,“他說有人告訴他,這案子隻有在你手中才有可能得以昭雪.....這個人是誰?”


    江離搖搖頭,“暫時沒有頭緒,他也沒有交代。”江潮點點頭,“你們最好從他離開落星關後開始查,既然是有備而來,隻怕與他勾結的人入京後不會與他碰麵,隻查京中大抵不會有什麽發現。”


    江離想了想,江父說的有道理。落星關與京都目標太明顯,餘誠既然是有備而來這兩處地方是最容易暴露的。


    “我這就派人去查。”江離匆匆走出書房朝天幕上射出一道火光,不多久,應天昉的執事便來到江府領了命令。


    江離吩咐完執事又迴到了書房,江潮此時正坐在書桌旁出神,江離見狀喊了聲父親,江潮迴神,臉色有些難看。


    “將外邊的人都遣了,我有話同你說。”江潮吩咐。江離點點頭,朝門外交待了一聲,見人都走了便將門關上。


    “關於當年落星關的事你知道多少?”江潮問道。


    江離迴想一番,“北境當年遭遇越國偷襲死傷慘重,後來不多久太祖皇帝便領命集結了陸家軍趕往北境支援落星關,北境天寒又時值隆冬,那場仗打了許久也未分出勝負。


    後來前朝宋帝下了令投降,想同越國合談將北境割讓給越國以平息戰事......但太祖皇帝燒了聖旨負隅頑抗,其後宋帝便斷了落星關的糧草致使陸家軍與北境百姓死傷慘重。


    宋帝之後連下六道聖旨催陸家軍停戰還朝,但太祖皇帝斬殺傳旨太監於陣前不肯割地妥協,最終也確實將越國軍隊趕出了落星關。”


    江離聲音有些沉重,“落星關一仗是太祖皇帝舉兵反抗的契機。”


    江潮點點頭,“不錯。”


    江離輕歎,“割地賠款,喪權辱國。太祖皇帝被逼上謀天下之路實乃退無可退了.....”


    江潮握了握拳,“阿離,餘誠留不得。那個攜帶血書的人必須盡快找到,秘密處死。”


    江離愣了愣,“您的意思是......”


    “事關太祖皇帝,這案子絕不能存在。不論這案子究竟背後藏著什麽故事,不論餘誠是衝著誰來的。他隻能是個普通的刺客。”江潮看向江離,眼神裏翻湧的陰翳。


    江離微微張口,一時說不出話來。江潮繼續道,“除了找人,你們什麽也不要去查。餘誠有什麽冤屈不重要,落星關發生過什麽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與此案相關的人,全部處死。”


    江離身子發顫,“落星關.....父親您是不是知道什麽?”江潮搖搖頭,“我不知道,你也不能知道。抹掉此事,才是聖人想要看到的結果。”


    江離惶恐,可如果餘誠的案子同落星關其實並沒有關係呢?江潮似乎看出她所想,“當年莊親王跟隨太祖皇帝去北境參戰,而這個餘誠恰好便去了莊親王府,一個小小考生能從莊親王府全身而退卻在外邊被捉住,你覺得是為什麽?”


    江離訥訥道,“即便是我要從莊親王府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也不可能.....唯一的可能便是餘誠根本就沒有行刺,他隻是引起了守護的注意,然後便逃了。既然能逃,卻被抓住,所以....他是故意被抓的?”


    江離想到了當初在悅山刺殺黃嵩的王生,他也是自己故意暴露想借機將黃嵩的事公之於眾。


    “不錯。所以他背後的事定然與莊親王與陸家脫不了幹係。”江潮捏住眉心沉下一口氣,“新政不能受到任何影響,太祖皇帝也不能牽扯任何前塵舊事。壓下這樁案子,將相關人等秘密處死,不必再問聖人了。”


    江離用力捏著自己的衣擺一時無言。


    父女二人在書房中沉默許久,直到溫柔來敲門,“夫君,阿離,你們聊完了嗎?該用晚飯了?”


    江離僵硬的身子卸了力,“我明白了,父親。”江潮點點頭起身,“走吧,你母親久等了。”


    書房門被打開,溫柔見父女二人臉色不大好有些擔心,“怎麽了這是?”江潮朝溫柔一笑,“同阿離聊了聊公事,沒什麽大不了的。走吧,用晚膳去。我聽說你今日做了竹笙雞湯?”


    溫柔挽著江潮笑,“是啊,今日好好的又下了雪,我想著這樣乍暖還寒的時候,正好給你們父女兩人補補。”


    江離跟在父母身後,她看著江潮的背影陷入沉思。


    半夜裏又下起了雪,直到第二日清晨雪也沒有停下的跡象。江離一大早就去了應天昉,昨夜溫瑤迴府很晚,江離與她未見到麵。她出府時溫瑤還未出來吃早膳。


    入了應天昉江離倒是見到了蕭執,蕭執似乎一夜未歇,臉上透露著疲憊。江離拎著食盒來到蕭執書桌前,“你該不會又在應天昉待了一夜吧?”


    蕭執見江離捧著碗湯遞過來輕笑道,“這麽早還做了甜湯?”江離挑挑眉,“母親讓廚房做的,五紅湯,補補氣血。”


    蕭執接過湯碗輕輕攪動湯匙,“去查餘誠的人已經迴來了,那本便是匯總的消息。”江離拿起卷宗細細翻看,“行,一會兒我帶人去查查這幾個人。”


    她悄悄看了眼蕭執,心裏想起昨夜江潮的話。


    “怎麽了?為何這樣看著我。”蕭執抬頭迎上江離的目光,江離將冊子合上,有些懶散的撐著手開口,“昨天我同父親聊了會兒。”


    “聊得如何?”


    江離輕笑,“父親勸告我們......案子不必查,但涉案之人必須得死。”蕭執怔住,“尚書大人想壓下此事?”


    江離搓了搓手指,“我父親可是快硬骨頭,連他也不敢查的事,想來危險至極。”蕭執放下碗,“那你的意思呢?”


    江離踱著步子輕笑,“你如今才是應天昉的指揮使,問我做什麽。”蕭執臉上一絲笑容也沒有,他聽出了江離的意思,“你我之間有何不可明說的?還需要你來試探我?”


    江離在矮榻旁坐下,“我想了一夜。”她看著自己的麵具歎息,“落星關是陸家起事的源頭,而餘誠受人指點找上了我,我們不妨膽子大些來猜。如果指點餘誠的人恰好是知曉我身份的人,那麽這案子背後會牽扯出什麽人呢?”


    蕭執微微蹙眉,“陸家舊部?當朝權貴?”


    江離對上蕭執的眼神,沉聲道,“又或者是莊親王?太祖皇帝?”蕭執愣了愣,“我查過當年的卷宗,有關戰役的事記載的很詳細,找不出任何問題。不可能與陸家人有關。”


    江離舔了舔幹燥的下唇,眼中有些鬱氣,“應天昉與大理寺和刑部不一樣,我們的存在是為聖人解決麻煩,不是為了冤案。而身為刑部尚書的我的父親,已經勸告過我了,餘誠,還有他的同謀,都是聖人的麻煩。”


    蕭執在大理寺任職多年,他對案件的認知與江離是不同的。江離已經懷疑落星關當初有些隱情,江潮的話說的並不隱晦,若是換成從前,她會毫不猶豫的執行江潮的建議。


    可如今有了蕭執,她不敢確定蕭執所想。


    蕭執聽出江離的言外之意,但他卻想查明真相。他始終相信餘誠的案子或許是與那一戰有關,但不可能會與陸家軍有關。


    “查。”蕭執將湯碗重新端起來,三兩口吃完,“今日為了麻煩可壓下這一樁,往後呢,每一樁可能存在麻煩的案子都壓下去嗎?那如今的東陵不就走上前朝的舊路了嗎?”


    蕭執輕輕抹去唇邊的殘餘,“在離洲時我便說過,即便是我的舅舅,他若敢做出有害東陵的事我也絕不會手軟。”


    蕭執目光堅定剛毅,一如當初他還是大理寺少卿之時。他入朝為官為的是肅清朝綱,叫百姓有冤可訴有求可應,不論是在大理寺還是在應天昉,他的誌願從未改變。


    “要想整肅朝綱,若連我自己都做不到清明,來日有何臉麵向那些屍位素餐者拔刀。”蕭執擲地有聲的開口,江離看著他的眼睛,那一雙清澈的不能再清澈的眼睛。


    江離不知為何迴憶起當初他們二人在雀陽鬼市時的情形,那時他也是用這樣一雙清泉般的眼睛看著她對她說,想要滌蕩汙濁,想要海晏河清。


    “下官領命。”江離笑起來,隨後將麵具扣迴臉上站起了身,“走吧指揮使大人,咱們該動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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