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離見他久久不答,便迴過身看他,“這問題很難麽?”蕭執心中沉下一口氣,隨後才道,“喜歡什麽樣的不好說,但我不喜心思過於靈巧機敏的,這樣的人往往喜歡自作聰明,還喜歡撒謊。”蕭執意有所指,但江離跟他卻不在一個頻道上。


    江離有這一問是出於雙重考慮,一者,作為江離自然不能是他喜歡的類型,免得到時候惹下催命的桃花債。


    二者,作為昭華也不能是他厭惡的,否則將人得罪了,隻怕日後不知道要怎麽死在他手中。


    “有道理.....”蕭執見江離並未因他的話心虛反而點頭讚同,一時倒真是摸不準這人腦子裏究竟在想些什麽。


    江離看著日頭漸漸盛了,便往桃花樹下挪了挪,“我與令儀在吃食上口味相差不大,喜歡寶藍與水綠色,外邊兒都傳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其實我琴彈得一般,棋藝也不過尚可,倒是書畫皆是由外祖親自教的,算是拿得出手。”


    江離將自己交了底,想了想又道,“今日既然來了桃花塢,不畫上兩筆也是可惜。我瞧那邊有人放紙船,不如我們也去放兩隻吧。”


    蕭執沒有異議,“好。”二人朝著人多的地方去了,春日確實好光景,今日出來踏春的男女不少。


    江離見小春與富貴已經先行將車馬趕了過來便自行迴車裏取了筆墨,小春替她在溪邊支起一張小幾,“小姐要作畫嗎?”江離點點頭,“畫兩隻紙船放了也算應景。”


    她研著墨,隨後低頭寫寫畫畫起來,不多時她便畫好了兩幅小品,蕭執上前見她將其中一幅的墨跡吹幹遞給他。“既是祈願,那我們便各自寫了吧。”


    蕭執接過畫,他本以為江離這樣的小姑娘都愛畫些花花草草,可江離畫的卻是踏春的人。


    他雖有些驚訝,但又覺得這畫中場景甚好,海晏河清,百姓安樂,其中筆法生動傳神,充滿勃勃生機。於是他提筆在畫作旁寫下“海晏河清,萬世太平”八個字。


    寫完擱下筆,蕭執也好奇的去看江離手中的畫,畫麵是差不多的內容,而畫作旁也提了八個字,“人月兩全,山河無異。”


    兩個人看著對方手中的題字都是一愣,片刻後又都低低笑起來。“我不大會折紙,可否有勞令儀?”蕭執心情不錯,爽快的接下。


    “令儀哥哥?真是令儀哥哥!”蕭令儀剛疊好紙船,卻聽不遠處傳來一個姑娘脆生生的聲音。


    江離與蕭執一齊迴頭,便見一位穿著粉色華服的女子匆匆上前。江離眉頭微皺,這不是臨陽郡主嗎?


    臨陽郡主甜笑著來到蕭執身邊,“令儀哥哥今日怎麽得空了?我們好些日子沒見了。”蕭執此時臉上已經沒了笑容,他退了兩步朝元筱筱拱手,“臨陽郡主。”江離見狀也行禮道,“問郡主安。”


    臨陽郡主循聲看向江離,眼中笑意化作寒芒,“你是誰?”江離霎時一個頭兩個頭,心中嘀咕起來,拜托,她可不想搞什麽雌竟啊!“臣女是刑部江家的次女江離。”


    元筱筱上下打量起江離,“江離?瞧著倒是麵生。”


    江離心中叫苦,麵色卻如常,“臣女不大在京中走動,今日是第一迴見郡主。”


    臨陽郡主將人看了個仔細,隨後嗤笑,“我想起來了,你便是那個被江大人養在外祖家的江二娘子。要說這尚書大人俸祿也不低呀,我瞧你阿姊往日吃穿用度皆是不俗,怎麽你.....”


    她朝蕭執一笑扶上他的手臂,“果然還是養在身邊的親近些麽?”蕭執原本隻覺得元筱筱是個驕縱了些的小姑娘,可聽她今日所言卻有些刻薄惡毒,他抽出手不悅的皺眉嗬斥,“郡主慎言。”


    江離也怔了怔,片刻後不卑不亢的笑道,“臣女無鹽之貌自是不比郡主風華能承的起珠光寶氣之顏色。”


    臨陽郡主瞪了江離一眼便不再理她,“令儀哥哥要放紙船嗎?可是你親手做的?”蕭執已經有些不耐煩,他沒有迴答,而是看向江離,“還放嗎?”


    江離見臨陽郡主露出些傷心的眼神,便朝蕭執點了點頭,“既然遇上郡主,不如請郡主一道吧。”


    說著她又轉向臨陽郡主,“這兩隻是臣女方才畫的,隻是上麵已經寫了我同令儀的祈願,郡主若是不介意,臣女可以為郡主再畫一幅。”


    臨陽郡主一聽這話頓時怒氣難以遏製,“你畫的?”她一把奪過紙船扔在了地上,抬腳便踩,江離沒想到這小姑娘竟然這麽激進,“郡主!”


    蕭執也沒料到元筱筱會有如此行徑,他跨步上前將江離護在身後,看著那兩隻紙船在臨陽郡主腳下攆入塵泥,心中不由一緊。


    臨陽郡主收迴腳,抬起下巴看向蕭執身後的江離,目光充滿挑釁“哦,髒了。還畫嗎?”


    江離沉默半晌,隨後繞過蕭執走上前,她彎下腰將染了髒汙的船隻拾起來輕輕展開,“人月兩全,山河無異。海晏河清,萬世太平。”她麵色是難得一見的端肅,“紙船會髒,但祈願不會墜。”


    她走到溪流邊將勉強複原的紙船輕輕放下,見紙船搖搖擺擺卻依然順流而下漸漸漂遠,才站起身重新看向元筱筱,語氣也是少有的冷峻,“居高位者若無敬畏之心,便是失德。”


    她迴到小幾前跪坐下,“小春,紙來。”小春得令立馬為她展開一張長卷,江離重新提筆。


    蕭執看著江離的身影被震住,此時的她全然不複優雅端方之態,周身散發出難以名狀的不怒自威與叫人莫名膽寒的淩人氣勢。


    江離手中筆墨紙落雲煙,圍觀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但周遭的一切好似都與她無關。


    許久後江離擱下筆,緩緩唿出一口氣,她靜靜的看著畫作,然後又沉下一口拎著畫卷起身展至臨陽郡主麵前,“郡主,不知臣女這幅山河圖可叫您滿意?”


    臨陽郡主看這江離寒霜般的雙眸,又看向那幅山河圖,忽而覺得背脊升起一股寒意,她忍不住咽了咽,捏緊了雙手。


    那畫中山脊挺立,山勢料峭,江河奔湧,氣勢壯闊,元筱筱雖任性,卻也知道這幅畫她是萬萬不可再下手了。


    蕭執此時完全被江離的畫作吸引,這份氣度實在難以想象竟然出自一個十八歲的少女之手。他的目光從畫卷移至江離的麵龐,他突然察覺好像在這一刻自己才窺見了江離的一絲真麵目。


    臨陽郡主久久未言,倒是一旁圍觀的不少人發出讚歎之聲。江離恍若未聞,她又向前邁進,


    眼睛一錯不錯的看著元筱筱,“郡主,臣女這幅山河圖,您可滿意?”元筱筱被逼的後跌一步,心中慌亂,“極...極好....”


    江離見臨陽郡主的樣子,短促的輕蔑一笑。她鬆了神色,收了手,“可惜之前我答應要為令儀做一幅畫,這畫怕是不能贈予郡主了.....”


    江離臉上恢複了嫻靜得體的笑容,她看向蕭執,“令儀,紙船也放了,桃花也賞了,我有些乏了,不若迴去吧。”


    蕭執接過畫卷小心翼翼的收起來,“好,我們迴去。郡主,我們先告辭了。”江離也朝臨陽郡主施了一禮,隨後跟著蕭執上了馬車,隻留下元筱筱仍呆愣在原地。


    上了馬車後江離長舒一口氣,她覺得自己有些好笑,竟然同一個不知事的小姑娘動了氣。


    “抱歉,平白讓你受了牽連。”蕭執見江離神色懨懨有些內疚,江離聞言看向蕭執,然後靠著軟墊歎笑,“這個三月隻怕不會輕鬆了,如此想來我倒是有些吃虧。”


    蕭執有些窘意,他拎出食盒,“請你吃點心向你賠罪可行?”江離笑容更盛,“倒是沒什麽誠意啊少卿大人。”二人打開食盒用起點心,江離一嚐,倒是好滋味,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不由笑眯了眼。


    蕭執見她心情好了不禁有些失笑,“一盒點心便能開心,阿離倒是好哄。”江離不以為然,“民以食為天,這還算好哄嗎?”


    蕭執看著她有些嬌憨的樣子,也覺得放鬆,“這三個月,點心管夠。”江離笑出聲,“蕭令儀啊蕭令儀.....”


    蕭執聽她這樣喊自己的名字,明明是再熟悉再尋常不過的三個字,卻讓他有些臉熱。他低下頭不再多言也嚐起點心,隻是心中不由疑惑,今日的點心似乎比以往更甜些?


    迴到城中蕭執見已到正午,便詢問江離可有什麽想吃的,他請她用頓午飯當做賠罪。江離搖了搖頭,“我聽父親說最近大理寺案子有些棘手,連帶著刑部都忙了起來,令儀不必顧慮我,自去忙吧。”


    蕭執愣了愣,江離又道,“這本就是我們約好的不是麽?”蕭執心緒平複下來,點了點頭,“多謝了。那你之後有何安排?”江離指了指前方,“我去藜杖書局,晚些你來接我如何?”


    二人一道出行,蕭執自然應當要送江離迴江府。蕭執心中感激江離的體貼,“那我先送你去書局我再迴大理寺。”江離點頭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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