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人】


    江昀野很快打了一桶清水,將杏子洗幹淨。


    黃橙橙的杏子上有些淺淺的絨毛,摸得多了,的確可能讓人渾身發癢。


    時宛孜坐在石桌邊上,指揮著江昀野幹活兒。


    山裏晚上會起風,雖然天氣已經漸漸變得緩和了起來,但晝夜的溫差很容易讓人受涼。


    江昀野將杏子都洗幹淨後,就先迴了房間裏給時宛孜找了一件厚衣服,披在後者身上。


    頓時,時宛孜周身都縈繞著屬於江昀野身上的味道。她哼哼了兩聲,表示對男人這種上道的舉動很滿意。


    杏仁幹要對半切開,然後晾曬。江昀野的動作很快, 瀝幹了水分的杏子,在他手裏很快就被去核一分為二,效率奇高。


    然後剩餘的一半杏子,江昀野按照時宛孜說的那樣,拿出了家裏從前泡酒用的大的玻璃罐子,先用沸水消毒後,這才一層白糖,一層杏子地鋪了上去。


    白糖很貴,江昀野最初在聽見時宛孜的要求時,心裏是有些震撼的。但是最後江昀野也沒有出聲反對。可能在很多人看來的鋪張浪費,但在時宛孜眼裏就隻是很尋常的一件事。


    他要做的不是站在底層仰頭,試圖將站在高處的自己喜歡的人拉下來,而是應該想方設法地走向高處,站在跟自己喜歡的人的身邊。


    讓她永遠能恣意隨心所欲地活著,不必為了五鬥米折腰。


    等到江昀野收拾完了杏子, 時宛孜感覺到自己手臂上的紅疹也消散了很多,至少她沒有覺得那麽發癢了。


    在江昀野走過來時,她頓時就像是獻寶一樣,將自己兩隻似藕節的白生生的小臂從井水裏抬起來,“江昀野,快看!我差不多都好了!”


    時宛孜的語氣裏,帶著她自己都沒有發覺的嬌嗔。


    江昀野的視線掃過了時宛孜的手臂,先前那些密密麻麻的紅疹,現在的確消失了不少,而且在時宛孜的手臂上,也沒有那麽泛紅。


    他“嗯”了聲,然後拿著毛巾將時宛孜手臂上的水珠都擦了幹淨,將她卷起來的袖子放了下來,遮住了自己眼前這一片晃眼的白。


    時宛孜沒有留意到江昀野微微不自在的神色,她站起來後,就直接走到了處理好的杏子跟前,滿意地看著江昀野的處理成果,“不錯不錯。”時宛孜不住點頭,“如果好吃的話,我們還可以再做一點。”


    “不行。”江昀野幹脆地開口,毫不留情拒絕。


    看見時宛孜轉頭看著自己,江昀野不由道:“今天都已經過敏了,難道你還想吃兩口?”


    隻是表皮觸摸就引發了紅疹,江昀野實在有些擔心時宛孜如果吃了杏子後,會不會出現更加嚴重的過敏反應。


    這種可能讓時宛孜身體不適的事,他堅決反對。


    時宛孜:“……”


    她就是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疼,但不得不說,這黃澄澄的杏子,看了真的讓人很有食欲。


    “嚐一下也不行嗎?”時宛孜眼巴巴地看著江昀野。


    江昀野避開了她的視線,時宛孜太知道怎麽讓他心軟,他如果再跟她的目光對上兩息,肯定就會一敗塗地,不顧一切地滿足她。“……不行,萬一過敏了怎麽辦?村子裏跟城裏不一樣,好一點的大夫也沒有,就算章大夫可以給你看過敏,但村裏沒什麽藥。”


    時宛孜垂下了頭,“啊,那好吧……”


    她聲音裏有些可憐兮兮,再加上低頭的樣子,看起來很是可憐。


    江昀野的餘光一瞥到她這般模樣,頓時就止不住心軟。


    “……其實你要吃的話也不是不行,周末的時候我們去縣城做個檢查,如果醫生說沒什麽問題的話,你就少吃一點。真要出什麽事,我們去醫院也方便。”江昀野還是後退了一步,他發現自己是真的不忍心看見時宛孜露出任何委屈可憐的小模樣。


    算了。


    江昀野心想,不過就是多花些心思,隻要時宛孜高興就好。


    就在他說完這話時,原本低垂著腦袋的時宛孜倏然一下就抬起了自己的頭,那喜氣洋洋的樣子,哪裏能讓人看出來半分沮喪?


    “好呀,一言為定!”時宛孜像是生怕江昀野反悔一般,這時候飛快伸出了自己的小指頭,“快點快點,拉鉤。”她催促道。


    江昀野承認,自己在這一刻,是被時宛孜臉上鮮活的生機和靈動看得有些晃花了眼睛。


    原來又被算計了。


    江昀野心裏輕笑,但沒辦法感到一絲一毫的不滿和惱怒,他隻覺得快活。因為看見時宛孜臉上的笑,而不由自主地感到快活。


    江昀野的手指勾住了時宛孜,然後大拇指跟她貼了貼。


    “嗯,一言為定。”


    第二天時宛孜起來很早,她一門心思記掛著昨晚的黃桃罐頭。


    打開門,時宛孜就看見了在自己窗台上一束新鮮的鵝黃色的迎春花,在她麵前,恣意綻放。她像是若有所感,抬頭朝著昨天被江昀野帶著根挖下來的野百合看去,果然,在牆角處,已經有迎春花爬上了牆。


    清早的好心情,是怒放的鮮花帶來的,也是心上人的毫不掩飾的心意帶來的。


    時宛孜跑到了廚房裏,看著有一個暖水壺那麽高的大大的密封玻璃罐,裏麵裝著的黃澄澄的杏子果肉,下麵已經有不少汁水流了出來,淹沒了大半個瓶子。而昨晚裝得滿滿當當的杏子,也在白糖的作用下,變得“矮”了很多,顏色更深了些。


    時宛孜打開上麵的玻璃塞子,頓時一股極為香甜的杏子的味道就散發了出來。


    “好香啊!”江青然湊了過來,眼睛盯著麵前原本用來做藥酒的大玻璃瓶,視線有點挪不開。


    時宛孜拿著一隻竹子做成的長長的勺子,在玻璃瓶子裏攪動著。頓時整個小廚房裏,那股獨屬於杏子的香甜的氣息,變得更加濃鬱,彌漫在了空氣中。


    “青然想要嚐一嚐嗎?”時宛孜問。


    雖然她現在不能吃,但是江青然可以啊,她現在也正好缺少一個“試罐頭”的人。


    “好啊好啊!”江青然怎麽可能拒絕?


    時宛孜拿了一隻碗,先舀了小半碗出來,她是有點擔心這杏子原本就有些太酸,一晚上的時間不足夠讓加了白糖的杏子罐頭變得甜滋滋。


    “你先嚐嚐。”


    時宛孜正想說讓江青然先咬一小口,試試味道怎麽樣,結果後半句話還沒有說出來,麵前的江青然已經“嗷嗚”一口,直接將一大半的杏子咬進了嘴裏,哪裏來得及聽時宛孜的後半句話。


    時宛孜:“……酸嗎?”


    江青然“咕嚕”一下將手中碗裏剩餘的果汁喝得一幹二淨,哪裏還剩下半點?


    “不酸!好甜!好好吃!這是什麽呀,時姐姐?”江青然一口氣吃完後,雖然是對時宛孜說著話,但是眼睛卻沒有從跟前的玻璃罐子上離開半分。


    時宛孜 :“……”


    這小饞貓怪可愛的。


    “是杏子罐頭。”時宛孜說,“剛才沒有吃出來那是杏子嗎?”


    江青然舔了舔唇角邊上還殘餘的糖水,一臉認真不摻假地看著時宛孜說:“沒有,吃得太快了,都沒有吃出來是什麽味兒。”


    時宛孜:“……”


    江青然眼巴巴看著時宛孜,“時姐姐,我再嚐一嚐味道?”


    時宛孜:“……”


    最後時宛孜到底是扛不住江青然這樣的小模樣,“那就最後一塊,杏子吃多了肚子會痛的。小孩子也不可以吃太多甜食,吃了後就要去刷牙,知道嗎?”


    像是糖蜜的水果罐頭,還有像是荔枝這樣的高糖分的水果,吃了後最好都是要去漱漱口,不然容易引發口腔內牙齒的很多小毛病。


    江青然現在最聽時宛孜的話,“好的好的。”


    這一次江青然倒沒有像是之前那麽“嗷嗚”一口囫圇吞棗一般將杏子吞了下去,她小口小口嚐著味道,直接眯上了眼睛,一臉陶醉。


    “好好吃啊!”江青然感慨說。


    但是這一次,時宛孜可就沒有再被她眼巴巴的小眼神蠱惑,早上吃了這麽多甜食,已經夠了。


    這麽多杏子蜜,時宛孜拿了一隻小碗裝了一碗,準備帶著去學校。


    今天給她們班上的小蘿卜頭們的獎勵,就換成杏子罐頭吧。


    吃過飯,時宛孜就跟江青然一道朝著禮堂走去。


    在路上,遇見了昨日她班上的學生,一個個都興衝衝地衝著時宛孜打招唿。


    “時老師好!”


    “小時老師……”


    “時老師早上好——”


    時宛孜也很有耐心地一個一個迴應著,等到她快要走到禮堂門口時,身後已經跟了一群小蘿卜頭。那場麵,是有些壯觀的。


    而現在時宛孜手裏拎著的東西也很可觀。


    大約是昨天自己送出去了不少小禮物,今天一大早,來到學校的時候,時宛孜班上的小蘿卜頭們,很是明白“禮尚往來”的道理,還給她帶了很多東西。


    “時老師,這是我們家的雞蛋餅,給你給你。”


    “時老師吃我的吃我的,我這裏有一整個雞蛋呢!”


    “我的最好吃,時老師,這是我媽媽自己炒的花生米,很香很香,時老師你吃吃我的嘛!”


    其實已經吃過了早飯的時宛孜:“……”


    麵對著這麽一群簡直熱情到不行的小蘿卜頭們,她忽然知道了什麽叫做甜蜜的負擔。


    嗯,老師真的吃不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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