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邱漓低下頭,湊近傅霖身旁,悄聲問道:“霖哥,這些話是咱們能聽的嗎?這不會是我最後一頓飯吧?難怪吃這麽好。”


    “聽都聽了,快多吃點。”傅霖寬慰道。


    另一邊,冬苓放下碗筷,正色道:“兩黨相爭,形勢不明。”


    守舊黨支持許青臨的決定,一心擁護其女兒成為下一任相月山宗主;而革新黨卻認為應該讓修為更高、性子更溫順的齊明來擔此重任。


    其實,無論從哪個方麵去衡量,齊明都是最為合適的人選。


    他們二人雖都是許青臨親自教導的弟子,但相比之下,齊明在為人處事方麵與許青臨更為相似一些。


    稍作停頓後,冬苓又補充說道:“如果局麵一直僵持不下的話,相月山大抵會效仿獻歲閣,選出三個能力相當的弟子一同管理宗門事務。”


    “獻歲閣當初可不是因為僵持不下,才選出三個小閣主的。”沈亦行不緊不慢道。


    “那是因為什麽?”


    “因為方震懶。”


    “哈???”


    饒是江洵和傅霖聽到這個答案也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誰懶???


    方震懶???


    他們那勤勉奮進的老閣主???


    不過這事兒也不能細想,畢竟那人一年中有九個月都在閉關。


    誰也不清楚他是真的在修煉,還是在借此來休息。


    既提到了獻歲閣,沈亦行便將目光投向了江洵等人,笑著問道:“貴閣近日可有發生什麽事?”


    聽聞此言,一旁的邱漓頓時慌了神兒。


    由於剛剛吞咽得過於急促,險些被食物給噎住。


    她手忙腳亂地端起一杯水猛灌下去,結果卻因為喝水過猛而差點兒被嗆到。


    短短片刻之間,又是捶打胸口,又是劇烈地咳嗽起來的,好不狼狽。


    但是,他問這話是幾個意思?


    他問誰呢?


    獻歲閣的事兒豈是能同外人道來的?


    江洵微微抬眸,與沈亦行的視線交匯在一起,不緊不慢地迴應道:“有啊。”


    “哦?說來聽聽。”沈亦行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隻聽江洵慢條斯理地說道:“一閣及三閣的親傳弟子,皆外出執行鏡湖任務。”


    沈亦行聽他這麽一番迴答,略顯無奈地笑了,“這任務是江挽讓你去做的吧。”


    “嗯。”江洵邊迴應,邊伸手去夾那盤魚肉。


    傅霖見狀,伸手調整了盤子的位置,讓那盤魚離江洵更近一些。


    “鏡湖......”沈亦行說到此處稍作停頓,待眼底的笑意淡去,冷冷說道:“勢在必得。”


    “為何?”江洵隻顧著挑魚刺,頭也不迴地問道。


    沈亦行聽他這麽問,便知道他們今日的任務進度了,“看來你們還沒碰到鏡婪,待明日遇見了便就知道了。”


    “鏡婪?那湖妖的名字?”


    “嗯。鏡湖的鏡,貪婪的婪。”沈亦行解釋道。


    一陣閑談後,幾人也吃的差不多了。


    謝淮之派人收拾幾間屋子出來,給江洵等人住,但被冬苓拒絕了,說是騰出一間就夠了,畢竟邱漓可以同她睡一張床。


    “那怎麽能行?這三位公子難不成也要擠在一張床上?”謝淮之說道。


    “有什麽不行?要不收拾兩間好了。”冬苓說道。


    玉沙閣人數不多,外出的弟子也鮮少迴來住,但他們的房間會一直留在那裏,三天兩頭派人去打掃一下。


    雖然謝淮之嘴上說要多收拾幾間,但實際上無人居住的空房並不多,除非占用那些外出弟子的房間。


    不過冬苓認為不妥當,一是不想占用他人的屋子,二是傅霖他們也不願意睡在別人的床上。


    這兒跟客棧不同,客棧日日有人打掃,且也不是私人地界兒。


    “行吧。”謝淮之微微頷首,同意了冬苓的提議。


    再看池願,沈亦行那邊剛給她把腳上的水漬擦幹,她這邊就想起身跳到地上去,被沈亦行眼疾手快地提溜起來了。


    “我有沒有說過,泡過腳便不能再沾地了。”


    “說過。”池願嘟囔著迴道。


    “素商。”沈亦行對著門外喊道。


    不多時,一個身著橘色衣裙的侍女匆匆忙忙地走了進來。


    這侍女生得眉清目秀,舉止端莊大方。


    她快步上前,從沈亦行手中接過池願,輕柔地將她抱在了懷中,而後轉身向外走去。


    隻是在經過江洵身邊之時,池願伸手拽住了江洵的衣袖,說道:“再見。”


    江洵聽到這話,頗有些意外,這丫頭居然肯開口跟他講話了。


    隨即,迴過神兒來,笑著朝她擺擺手,柔聲道:“再見,小阿願。”


    幾名小廝進來清理飯桌的時候,幾人才一同走了出去。


    謝淮之率先邁步在前,引著幾人前往居住之所。而邱漓則牽著冬苓的手,向著另一個院子緩緩行去。


    走在最後的沈亦行,不知何時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精致的長方形錦盒。這錦盒以華麗的綢緞包裹著,盒身繡有精美的花紋圖案。


    “給你師父的,代我轉交一下。”


    沈亦行對江洵說道,同時將手中的錦盒遞到了他麵前。


    江洵點點頭,應道:“好。”然後伸手接過。


    沈亦行見狀,笑道:“你就不問問裏麵裝著什麽?”


    聽到這話,江洵緩緩偏過頭,目光落在沈亦行身上。


    隻見他那雙明亮的眼眸裏,沒有一絲猜忌之色,有的隻是純澈的信任。


    “你不會害她,我便不會多問。”


    沈亦行微微一怔,顯然沒料到對方會給出這樣的答案。


    不過很快,他臉上就浮現出一抹滿意的笑容,並輕輕挑了挑眉。


    “世人不知玉沙,但江湖之上卻遍布著玉沙的眼線。倘若以後遇到什麽棘手之事,盡可來玉沙找我。”沈亦行好心提醒道。


    江洵不僅是江挽的徒弟,還是冬苓親自帶迴家的朋友,於情於理,自己都應該多加照拂才是。


    “妥。”其態度真誠,毫無半點作假之意。


    說話間,幾人已來到廂房門前。


    謝淮之開口說道:“這間房的床鋪相對較窄些,睡一個人倒是足夠寬敞;隔壁那間房的床鋪則要寬闊許多,足以容納兩人就寢。具體如何分配,你們三人自行商議,我們就不再過多打擾了。”


    言罷,他與沈亦行一同轉身離去。


    留下這三人麵麵相覷,而秦在錦十分識趣兒的進了那間床宅的屋子。


    “請吧。”傅霖推開門,朝著身後的江洵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江洵倒也沒同他客氣,徑直地走了進去。


    雖說這廂房是倉促之間收拾出來的,但卻能看出收拾之人下了心思。


    隻見那木桌上擺放著新鮮的瓜果和糕點,而放在一旁的茶壺,裏麵的茶水還冒著絲絲熱氣,顯然是剛剛沏好不久。


    再看那張床鋪,上麵的被褥及床頭擺放的枕頭,看起來也是全新的,沒有一絲使用過的痕跡。


    如此周到的安排,著實不失待客之道。


    “你猜,他們玉沙潛藏在獻歲的臥底會是誰?”傅霖坐在凳子上,問道。


    “既是我們三人都見過的,那想來應當不是普通弟子。”


    說話間,江洵抬起右手,從桌上拿起兩隻杯盞,動作嫻熟地倒了兩杯茶水。


    隨後,他將其中一杯緩緩地推向傅霖所在的方向。


    傅霖見狀,伸手接過茶杯,輕抿一口熱茶後接著說道:“冬苓之前可曾提及過她二哥此人?”


    江洵蹙起眉頭,迴想了一番,最初認識她的時候,她曾提起一兩句,“她二哥……比較隨意,或者說是沒個正形。”


    聽到後麵那一句,二人默契地對視了一眼,腦海中想到的隻有一人——溫如玉。


    不過這個看似合理的猜想很快被傅霖否定了,“我師父入獻歲之時,江湖上還未曾聽聞沈亦行的名字,故而此人應當不是他。”


    一旁的江洵聽後,略作思索,隨即開口分析道:“總之那人不會是我們三閣的,一閣或主閣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不過主閣的人我不太熟,哪怕是撞見了,也不會引起我的注意。”


    傅霖微微頷首,表示認同他的看法,“可若是一閣......”


    “許廷寬?”


    “你師弟呢?”


    倆人幾乎同一時間脫口而出。


    隨後,傅霖補充道:“弟子大會期間,我曾見過他與沈亦行走在一處,當時還有些疑惑,不知他們二人是何時相識的,如今想來,倒也可能是他。”


    “可他為何在比試中偷襲?總不能是玉沙下的命令吧。”


    江洵有些懷疑,繼續說道:“況且,我覺得那人並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那般隨意。”


    “不想了。”傅霖煩躁的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站起身來就往床邊走去。


    隨後,利索地解開外衫的衣帶,將外衣褪下扔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正當他準備脫去裏衣時,身後傳來江洵疑惑的聲音:“你這是作甚?”


    雖是睡一張床,但他倆似乎還沒有好到可以“坦誠相見”的地步吧。


    聽到這聲詢問,傅霖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有些抱怨道:“你倒是清爽了,我裏衣還濕著呢。”


    之前在船上的時候,他隻顧著給江洵把頭發和衣服烘幹了,自己倒是一直忍到現在。


    “是麽?”江洵輕聲道。


    傅霖剛想迴“是”的時候,背部傳來一陣異樣的觸感。


    那感覺輕柔而緩慢,從他的肩胛骨一路向下,緩緩滑過背脊,最終停留在腰窩處。


    “你這又是作甚呢?”傅霖反手一把抓住那隻正在作祟的手,並用力一拽。


    這突如其來的一遭,導致江洵原本整齊的衣領微微鬆開,露出喉結下那顆蠢蠢欲動的紅痣。


    看到這一幕,傅霖不禁唿吸一滯,眼神不由自主地定在那顆紅痣上。


    “自然是摸摸濕不濕啊。”說話間,臉上還帶著一抹笑意,看上去是那般的理所當然。


    “幻境裏……可曾見到我?”


    傅霖問這話之時,聲音略微沙啞。


    情緒在喉嚨處壓抑,欲望卻在雙眸中綻放。


    那修長的手不由自主地伸了上去,又輕輕落在那人脖子上。


    他終於摸到了那顆令他日思夜想,卻又揮之不去的紅痣。


    刹那間,一股溫熱的感覺從指尖傳來,伴隨著那人此起彼伏的唿吸聲。


    江洵並未出聲,隻是直勾勾地凝視著傅霖。


    原來,他也會用這般毫不掩飾的目光看著他。


    “個沒良心的。”傅霖暗罵一句。


    在他看來,不迴答就代表不曾見過他,不曾見過他就意味著心裏沒他,心裏沒他就象征著努力白搭。


    “這麽說,你幻境裏有我?”江洵眼含笑意地問道。


    傅霖用拇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擦著那顆紅痣,輕聲道:“有你,你喊我師兄。”


    “師兄”二字,仿佛是被他們關了禁閉的秘密,私下相處時,誰也不會再主動提及。


    果不其然,聽到這話,江洵眼底的笑意逐漸收斂,而傅霖也隨之鬆開正握著江洵脖頸的手指。


    傅霖站直了身子,又背過身去,開始更換衣物。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師兄。”


    傅霖微微一怔,思緒有那麽一瞬間的凝滯。


    待他迴過神時,便又聽到江洵那不緊不慢的詢問:“他可是這麽喊的?”


    幻境之中的江洵並非真正的江洵本人,因此江洵用\"他\"來指代。


    意識到自己被戲弄了一番,傅霖不禁冷哼一聲,心中憋著一股悶氣,愣是不肯迴過頭去。


    而江洵則靜靜地凝視著眼前這個負氣的身影,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罷了,逗也逗過了,該忙正事兒了。


    隻見江洵慢悠悠地從床上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略顯淩亂的衣袖和領口,隨後邁著步子朝著門口走去。


    在即將踏出房門之際,傅霖略帶疑惑的問道:“去哪兒?”


    江洵停下腳步,迴過頭來解釋道:“我去看看錦哥兒,總感覺他情緒有些不對勁。你先休息,不用等我。”


    如果是往常,秦在錦在選擇房間的時候會先猶豫一會兒,而後再嘮嘮叨叨地說上幾句廢話。


    可今日卻有些果斷,甚至在迴來的途中都鮮少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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