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願那丫頭呢?”冬苓疑惑地問道。


    “大哥帶她去買糕點了。”


    謝淮之說著,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站在冬苓身旁的幾人。


    當他的目光落到邱漓身上時,不禁微微一愣。


    這個姑娘看起來似乎有些麵熟,好像在哪裏曾經見過。


    “哈????阿公不是說隻有你在家嗎??!”冬苓突然拔高音量說道。


    被她這麽一喊,謝淮之才迴過神來,忙不迭地應道:“眼下是隻有我在家啊。”


    卜離那話迴的確實沒有問題,大哥現在確實也不在家。


    不過這姑娘到底在哪兒見過?


    在他思考之際,邱漓上前一步,歪著頭輕聲問道:“恩公可是記起我來了?”


    “恩公???”


    “嗯!恩公!我是當年從深塘塢逃出來,要往中律司報案的那個小孩兒。當時不幸迷了路,您還給了我銀子和吃的……”


    邱漓盡量表達清楚,想讓謝淮之也能早些記起她是誰。


    “是有些印象,可那孩子不是……”


    不是才七八歲麽,這幾年過去,頂天了也就十二三歲,可眼前這姑娘可不止這個年齡。


    “五哥,還記得我之前跟你們提過鳴蜩山遇到的那位姑娘嗎?就是她,邱漓。”冬苓出言解釋道。


    謝淮之這才茅塞頓開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清楚了。


    如此一來,便也說的通了。


    “恩公可是想起來了?”邱漓小心翼翼的問著,生怕對方將她忘了。


    聽她這一口一個恩公的叫著,謝淮之聽的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他當時也隻是隨手一幫,並未想到日後還會再相見。


    “可莫要再喊我恩公了,你跟苓兒既情同姐妹,便和她一樣,喊我五哥就好。”


    謝淮之此刻感到十分尷尬,他下意識地搓動著自己的手背,因為他著實不會應付這樣的場合。


    而一旁的冬苓還在迴想方才那句話,大哥曾明確地說過不讓他們帶外人迴來。


    雖然江洵對她來說不算外人,但對於玉沙來說,卻算得上是外人。


    她本以為大哥近日並不在玉沙,連進門之前都特意問了一句……


    阿公害我!!!


    天都要塌了!


    謝淮之察覺到冬苓緊張地表情,微微一笑,輕聲安慰道:“別擔心,大哥不會兇你的。”


    這句安慰聊勝於無,冬苓一臉委屈巴巴地嘟囔著:“我倒是寧願他兇我呢......”


    大哥向來不是喜歡動怒之人,就連分派任務時,也都是攤開了說,商量著來。


    縱使是沒完成任務,亦或是做錯了事兒,他也不會指責你,更不會挑你的不是。


    可他會冷著臉坐在你麵前,讓你自己去反思因何失誤,又錯在了何處,隻有一五一十的都分析清楚,這事兒它才算翻篇兒。


    相比之下,她更希望大哥能直接發脾氣,左右不過是一頓數落,他兇完了,那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謝淮之溫柔地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冬苓的頭發,再次寬慰道:“別怕,若是他的話,大哥總不會怪你的。”


    說話的同時,將目光悄然轉向了江洵,眼神中帶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洵哥?為啥?”冬苓不解地看了看江洵,蹙起眉頭問道。


    “因為……愛屋及烏啊。”


    在冬苓還想再說些什麽的時候,謝淮之繼續說道:“好啦,事已至此,先去用飯吧。”


    就算是有天大的事兒,那也得等人吃飽飯以後再說,總不能讓人餓著肚子扛事兒吧。


    再說了,這天也不會塌。


    在幾人移步去偏廳用飯的路上,秦在錦壓低嗓音,問向身旁的江洵:“你跟苓兒的大哥認識?”


    江洵大抵已經猜到是誰了。


    隻是,在沒有真正見到那人之前,他不能貿然聲稱自己認識。


    所以,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不清楚。


    幾人入座後,秦在錦看著那一桌子的飯菜不自覺的吞咽了下口水。


    這哪裏是剩菜剩飯啊,這分明是豪華的家宴啊!


    這一天到晚的,總算是吃到了一頓像樣的飯菜,眼下幾人誰都沒有客氣,也沒有半分拘謹,真拿這兒當自己家一樣,十分放得開。


    江洵正低著頭挑魚刺的時候,突然感覺到有人正在輕輕拉扯著自己的衣角。


    他不由得停下手中的筷子,垂眸望去,這小孩兒……不就是之前在弟子大會上,日日跟在沈亦行身側的那位麽。


    他剛疑惑這姑娘走路怎麽沒聲音的時候,就發現她是赤著腳走進來的。


    還有,她無論是身高還是容貌上,同幾年前比起來,都沒有什麽明顯的變化,依舊是最初見她的那副樣子。


    仿佛時間在她身上靜止了。


    池願看江洵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然認出了她是誰。


    隻見她緩緩抬起手,將手中捧著的桂花糕舉起來,慢慢伸到江洵麵前。


    “給我的?”江洵壓低聲音,輕聲問道。


    他的目光落在池願那張白皙的小臉上,帶著幾分好奇和探究。


    池願聽了這話,並沒有開口迴答,隻是微微頷首,表示肯定。


    同時,她那雙小手向前又送了送,似乎怕江洵不肯接。


    江洵見狀微微一笑,禮貌地道了聲謝後,便伸出修長的手指從池願手中輕輕拿走了一塊桂花糕。


    接過糕點的瞬間,不知為何,心中突然湧起一股異樣的感覺。


    他自是知曉池願與江挽之間有著非同尋常的關係,也許正是因著謝淮之方才說的那句“愛屋及烏”,此刻再看這小姑娘時,隻覺得格外親切,越看越順眼。


    “腳涼不涼?”江洵關切地問道。


    池願嘴裏正嚼著桂花糕,聽到江洵的問話後,她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作為迴應。


    江洵見此情形,不禁笑了笑,接著又追問道:“不喜歡穿鞋?”


    這次,池願倒是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倆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但自始至終都是江洵主動發問,而池願迴複的方式都是點頭或搖頭。


    不遠處吃飯的冬苓聽到了動靜,朝著這邊張望過來。


    當她瞧見池願時,立刻放下手中的碗筷,快步走到近前,問道:“這不是咱倆今天頭一迴見麵吧?”


    看到池願點頭迴應後,冬苓又追問道:“你今天是不是還把我推池子裏去了?”


    聞言,池願愣了一下,開口說道:“救你。”


    這話的意思是:我不是誠心要推你,而是想要救你出幻境。


    “哎呦,我的好妹妹,今兒可是幫姐姐大忙了!”冬苓把她當個寶一樣,摟在懷裏又親又抱的。


    關於池願,她有許多不明白的地方。


    譬如她為何長不大,為何光著腳丫,為何不愛說話,又為何隻粘著大哥。


    而池願,就像一隻不願給人添麻煩的小貓,自來到玉沙這幾年間,她從未開口向他們要過任何東西。


    素來都是他們給什麽,她便接下什麽。


    她不是不諳世事,也不是聽不懂人話,她有著自己的想法。


    她隻是想蜷在那兒,悄悄的活。


    就在這時,坐在最外側位置的秦在錦注意到站在門口處的沈亦行。


    刹那間,他驚愕地大聲喊起來:“沈哥!!!”


    這一嗓子吼出來,冬苓立即抬頭朝著那個方向望去。


    當她看到沈亦行那麵無表情的樣子時,臉上瞬間浮現出一絲慌亂之色,緊接著又如做錯了事的小孩兒迅速低下了頭。


    沈亦行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問道:“任務難嗎。”


    冬苓稍微猶豫了一下,輕聲答道:“有點……”


    “能解決嗎?”


    “能的!”


    謝淮之見到他走進房間之後,緩緩站起身,將主位讓了出來。


    而池願見狀,也緊跟著走了過去,站在了一旁。


    “先去吃飯,有什麽話吃完再說。”沈亦行對站在原地的冬苓說道。


    “哦……”


    可這頓飯,秦在錦是吃不下去了,他怕再吃下去就噎死了,他得消化消化。


    他就坐在江洵對麵,由於視線受阻,他方才並未看到池願的樣子,所以對於“大哥”此人的身份,壓根就沒往沈亦行身上猜。


    況且,真正令他驚訝的不是在於冬苓的大哥是沈亦行,而是沈亦行並非他印象裏的那般獨來獨往,無門無派。


    他自認為跟沈亦行較為熟識,甚至覺得自己對他比較了解,可如今看來並非如此。


    他當時站在玉沙閣門口的時候,便隱隱覺得這個地方或許並非是尋常人家的府邸。


    而後遇到的這些人裏,無論是開門的阿公,還是布菜的小廝,亦或是前院打掃的侍女,舉手投足間皆能看出他們身手不凡。


    與其說這兒是一個住所,倒不如說這更像是一個據點。


    難怪冬苓鮮少同他們談及家中之事,這哪怕多說一句都有可能涉及泄密。


    “陳文謙那邊什麽動靜?”


    話落,沈亦行轉身走到一旁,端起一盆早已準備好的溫水,輕輕地放置在桌子旁邊。


    接著,從抽屜裏取出一個藥包,將其放入水中。那藥包一接觸到水,便散發出一股淡淡的草藥香氣。


    做好這些後,沈亦行向池願示意,溫和地說道:“去坐好。”


    聽到這話,池願順從地點點頭,走向水盆旁的椅子。


    “陳文謙”這名字一出,各懷心事的江洵和秦在錦頓時抬頭望向彼此,沒記錯的話,他們倆第一個任務的記錄員就是陳文謙。


    “下半年會調來南華。”謝淮之迴道。


    “太近了未必是好事,讓阿四調他去東寧。”


    “好。”


    突然,隻聽見“咚”的一聲悶響傳來,池願手中拿著的蘋果滾落地麵,順著光滑的地板一路滾到了遠處。


    沈亦行讓池願別動,他彎下腰去,將那蘋果撿了起來。


    等站起身來,用手帕將蘋果擦拭幹淨,一邊熟練地拿起小刀開始削皮,一邊隨口問道:“老三那邊有什麽消息?”


    謝淮之見狀,也拿了個蘋果放在沈亦行跟前兒,讓他順手一起削了,而後往秦在錦的位置瞥了一眼。


    秦念淑如今怎麽說也是暮商宗的少夫人,當著她弟弟的麵兒去討論暮商宗的事,不知是否妥當。


    “但說無妨。”沈亦行一臉淡然地說道,他知道謝淮之的顧慮。


    秦念淑雖嫁過去已有三年,但平日裏甚少留在暮商宗,也從不插手暮商宗的事務。


    “蕭夫人月初忽患疾病,時至今日病情仍未見有任何起色。然……陽春門迄今尚未派遣醫師登門問診。”謝淮之皺著眉頭,緩緩將此事道出。


    此事確實奇怪,怎麽說兩家也是姻親,即便秦家不親自問診,也理應派陽春門的藥師上門關切一番。


    “這事兒你知道嗎?”沈亦行問向低著頭的發呆的秦在錦。


    “我若說我不知道,沈哥信嗎?”


    秦在錦抬起頭,盯著沈亦行的眼睛迴應道。


    且先不論他許久未迴陽春門,就算偶爾迴去一趟,也從未聽到自家姐姐談論起有關暮商宗的任何事宜。


    其實他挺樂意看到秦念淑多數時間都留在陽春門,並凡事皆以陽春門為重的。


    可是冷靜下來細想,又覺得這般做法似乎不太妥當。


    尤其是那蕭旻,自阿姐成婚之日及歸寧那天之後,便再也沒有陪同阿姐迴過娘家了。


    這委實不像是夫妻之間該有的樣子,未免……太過生分了些。


    “我信。”沈亦行說道。


    他了解秦在錦的為人,知道他不是那種會撒謊的性子,他說不知道那就是不知道。


    “對了,二哥前兩日來過一次。”謝淮之說道。


    一直沉默不語的冬苓聽到這話,突然開口道:“來???他人來了?”


    謝淮之微微頷首,“嗯”了一聲,繼續說道:“他說隻是路過,蹭頓飯就走。”


    “他難道不知道我這兩日在鏡湖做任務嗎?”冬苓皺起眉頭,有些不解地追問道。


    “他知道啊。”


    “那他還敢來!”


    他不怕暴露身份嗎!


    目前!這裏!可是坐著三位獻歲閣的弟子,若是幾人撞見,那場麵他想都不敢想。


    謝淮之見她這反應,忍不住笑出了聲,“因為二哥覺得……你不會膽大到把人帶迴家裏來。”


    沈亦行聞言,輕哼一聲,把切好的蘋果塊放到盤子裏,遞給一旁的池願。


    做完這些之後,沈亦行轉頭看向冬苓,淡淡地說道:“既然迴來了,就把相月山的消息也一並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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