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抹明黃身影離去,太後睜開眼睛,長長吐了一口氣。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將心中的鬱悶之氣全部吹走。


    怎知一顆心似被巨石壓著,怎麽樣都透不過氣來。


    丁嬤嬤忙替她撫背順氣,嘴裏溫聲道:“奴婢知道您心中的苦楚,秦家不斷給您施壓,瑾貴妃和三殿下巴巴的指望著您,皇上又防著您。您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後哪裏都不落下好來。”


    她雖是太後的心腹,但一般不會隨便妄議主子的事。眼下也是為了替主子分憂,不過也隻能點到即止。說多了,便是逾越。


    太後聽完,心裏的不鬱消散了一些。伸手揉了揉眉心,道:“皇帝到底是這天下的主人,向來有主張,說一不二。他與哀家已是母子離心,他想做什麽,哀家也無力左右。如果皇帝是哀家親生的該多好,就不會有這許多煩心的事。哀家每日享享天倫之樂,不用成天勾心鬥角,滿腦子都是算計。”


    丁嬤嬤笑道:“不管怎麽樣,皇上還是會顧念著母子情分的。您也不用太悲觀,太子之位一日不定,三殿下總還有希望。”


    太後臉上滿是淒苦之色,“你別拿這些話寬哀家的心。皇帝雖不是哀家身上掉下來的,好歹也撫養了十多年。他的心思,沒有人比哀家更清楚。他決定的事,就是板上釘釘,誰都攔不住。今日當著哀家的麵,親口說出讓阿土和曲家結親,便是要斷了哀家的念想。想來不日,皇帝就要宣布東宮之主了。”


    丁嬤嬤不好再接話,眼眸一轉,移開話題道:“曲家那位姑娘,還進宮裏來嗎?”


    “進,必須得進。”太後想也不想,仿佛置氣一般,“不然皇帝更懷疑哀家居心不良了。她馬上就成哀家的孫媳婦,是一家人了。她來可以陪哀家解解悶。”


    丁嬤嬤點頭,道:“那奴婢過兩日就派人接她進宮。”


    太後悶聲道:“那丫頭長的好,聰明,與阿土倒也般配。”


    “二殿下才貌出眾,舉世無雙。”


    公孫榆壤用手揉了揉眼睛,也不知道怎麽了,眼皮一直跳,想看會兒書都不安逸。


    聽人說眼皮跳不是好事,要麽背後有人說,要麽有不好的事要發生。


    裴煥關心道:“殿下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去請太醫來給您瞧瞧?”


    公孫榆壤瞥眼看他,“眼皮子跳也要請太醫麽?”


    裴煥輕咳一聲,“您哪隻眼皮跳?”


    “左眼。”


    裴煥立刻哈腰道:“左眼跳財,右眼跳災。是好兆頭。”


    公孫榆壤露出不屑神色,“是嗎?上次你明明說右眼跳財,左眼跳災。今天這麽快就變了?你這溜須拍馬,信口雌黃的功夫,是愈發長進了。裴公公,留你在本王身邊,是不是屈才了?”


    裴煥訕笑道:“坤廷宮的小李子就因為說了主子不愛聽的話,被杖斃了。屬下雖是賤命一條,卻也惜命的很。”


    公孫榆壤不愛聽了,“難道本王是那種是非不分,隨便草菅人命的人?”


    裴煥低下頭,沉默不語。此時無聲勝有聲。


    公孫榆壤手一抬,作勢欲打,“我看你是愈發膽大了。我是那樣的人嗎?要不本王現在就成全了你?”


    裴煥機靈的躲開,笑道:“您別忙著揍我呀!南大人來了,正在前廳求見。”


    公孫榆壤收迴手,“不早說!還不快請進來。”


    南止白,五城兵馬司總指揮使。一襲青衣,更顯風度翩翩。


    “殿下。”


    公孫榆壤點頭,伸手做了個請,率先入了座。


    等下人上了茶退下去,南止白的目光從公孫榆壤臉上慢慢遊離至全身,“我才離開幾日,你就把自己弄成這副鬼樣子?”


    公孫榆壤長眉一挑,“是啊,剛好你不在,就有人要害本王,你說巧不巧?”


    南止白嘴裏“嘶”了一聲,“什麽意思?什麽叫剛好我不在?你不會是懷疑我吧?”


    公孫榆壤眼角飛斜,“本王已經夠小心謹慎了,一舉一動卻還是逃不過別人的眼睛。這件事安排的天衣無縫,查不到一丁點蛛絲馬跡。一般的人可做不到。”


    南止白眨了眨眼,原來自己會錯意了。五城兵馬司,不過是抓捕強盜,負責治安,專理打架鬥毆等瑣事。真正的官大權微,實在沒這麽大的本事。


    他走到桌旁執起茶壺,少頃,屋內茶香四溢。“任何事都有跡可循,隻要下功夫。你查不到不代表別人也查不到。”


    公孫榆壤麵色一沉,道:“十歲那年我被人推到水裏差點淹死。父皇不顧母妃的苦苦哀求,堅決不肯調查事情的真相,用一句意外敷衍過去。這一次,父皇選擇繼續裝聾作啞。”


    見慣了他什麽都不在意的模樣,此時臉上淡淡的傷感落在南止白眼裏,莫名跟著難受。


    安慰道:“那時候朝局動蕩,皇上根基不穩,就是想查也是有心無力。據我所知,這次皇上派人去查了。”


    公孫榆壤並不接他的話,隻把目光投向牆上的畫。


    在父皇心裏,他是最不被看重的。這一點,他一直都清楚。


    父皇明知他被人所害,可以故作不知,不聞不問。


    暗中派人調查,也是擔心自己的皇位受到威脅!畢竟皇祖母和孟家在朝中的勢力,足以讓他心生忌憚,不得不防。


    所以,他是那個被利用,被當作靶子,不被重視的人。


    暗沉的眸光一動,輕笑道:“有心無力?說白了,就是權利勝過一切。在權利麵前,親情算什麽?失去了一個兒子,多的是人願意生。”


    南止白急忙起身走到窗邊,左右看了看,把窗戶合上了。“殿下是糊塗了?以為在自己宮裏就安全了?以後這種話可別再說了。萬一被人聽去了,不是徒增麻煩?”


    隨之,將桌上的茶杯輕輕推過去,“殿下想必渴了,喝口茶潤潤嗓子。”


    公孫榆壤看了一眼碧綠清澈的茶水,端起來淺啜了一口。入口生津,唇齒留香。


    世上的萬物皆美好,除了人心難測。人如果不被利欲熏心該多好。


    “有你在,本王有何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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