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


    「阿姨」


    每次看見秦敏那種氣場,林素心裏都發怵。


    哪怕是已經和白浩領了證,可是,她還是不敢叫那一聲媽。


    秦敏看了她一眼,瞧見林素連睡衣都沒來得及換,不由得蹙了下眉頭。


    「穿的像什麽樣子。」


    淡淡的一句話,讓林素愣在那兒,垂著頭,再沒敢吱聲。


    白浩蹙眉,下意識的上前一步,保護姿態明顯的讓秦敏挑眉。


    卻也沒說什麽,邁開步子,走到肖明蘭跟前,居高臨下的看著,眼神犀利。


    比起秦朗,秦敏的手段商場上幾人不知,誰能不曉?


    得罪了她,那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更何況,姐弟倆年幼無母,長姐如母,秦朗一向敬重秦敏,對她都是禮讓三分。


    如今聽到這樣的話從她嘴裏說出來,必然也是要衡量一番的。


    「這位先生,我不知道你是什麽身份,剛剛聽你那些話,似乎覺得我們秦家應該對小偷感恩戴德才是。


    也不知道是我的耳朵出了問題,還是腦子不靈光了。


    又或者我們用的不同一種語言在交流,現在我們是不是該感恩戴德的謝謝你們還讓我們家的孩子活著?」


    這些話,秦敏說的字字珠心,句句泣血。


    不為別的,隻為曾經親眼看到的痛苦的弟-弟-弟妹和傷痛流淚的父親。


    那些痛苦,隻有承受過的人,才能明白和體會。


    「病人的丈夫是哪位?」


    手術室的門再一次被推開,醫生神情有些著急。


    「我是。」


    霍岑西應了一聲,聲音有些顫抖。


    所有人都看著醫生,生怕從她的嘴裏說出更危險的情況,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他們就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承受。


    「大人暫時安全,三個孩子已經出生了,最後一個孩子體重太輕,很有可能會夭折,請你簽下字。」


    霍岑西愣在那兒,半響說不出話,拿著簽字筆的手都在發抖。


    「醫生,求求你們,救救那孩子吧,我們……」


    「我們會努力的,但這是程序。」


    看著霍榮英,醫生也不敢說假話。


    現在的情況必須需要家屬的簽字才行。


    霍岑西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簽下了字。


    王惠看著醫生,已經不知道說些什麽,剛剛進去輸血的時候,她一直目不轉睛的看著夏楚。


    恨不能讓醫生把自己的血抽光了去救她。


    如果早知道她是自己的親生女兒,那麽當初,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答應秦煙的提議。


    那樣的話,還能聽她叫自己一聲媽。


    現在的狀況,讓她好怕,真的好怕,好不容易見到了女兒,難道就這麽眼睜睜的瞧著她疼著,痛著,自己一點都幫不上忙麽?


    「醫生,求求你,千萬,要讓她們母子都平平安安。」


    醫生微微的點了點頭,轉身,重新迴到了手術室。


    走廊裏,是一陣讓人窒息一般的沉默,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著。


    當昏迷中的夏楚被醫護人員推出來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撲了上去,霍岑西看著夏楚那蒼白著臉一動不動的模樣,眼淚一下子就湧了上來,眼眶紅的厲害。


    「老婆,你醒醒。


    老婆?」


    他很溫柔的唿喚著,可以夏楚一點反應都沒有。


    「對不起,病人要推進icu,請讓一下。」


    護士有些機械的聲音讓霍岑西不得不站起身,行屍走骨似的跟在移動病chuang後麵,眼睜睜看著夏楚被推進icu。


    「醫生,我想要陪我老婆。」


    醫生沒說話,用眼神示意他跟自己走。


    換好無菌服,霍岑西坐在夏楚的chuang邊,拉著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感受著她的體溫。


    沒一會兒,護士推了三胞胎進來,都是男孩兒,而最後一個孩子猶豫體重過輕送進了恆溫室。


    「老婆,你看,咱們的兒子,你辛辛苦苦為我生下的兒子。


    還有我們的女兒,現在在恆溫室裏,醫生說,隻要過了這些日子,她就也會慢慢健康起來的。


    老婆,你看看你多棒?


    嗯?你不是還說要生七個葫蘆娃麽?


    我們已經完成了四個,你要好好的,到時候我們再生,你想要多少都可以。


    老婆,我知道你會沒事的,我知道的……」


    霍岑西沒每說一句話,語氣就放輕一分。


    病房外,所有人都在難受著。


    本來應該幸福的一刻,因為夏楚的昏迷不醒而蒙上了陰影。


    王惠已經哭的幾近虛脫,秦煙見母親如此傷心,更是難過不已。


    看著肖明蘭就氣不打一處來,可是現在又不是能撒潑打諢的時候,隻能忍著不去發作。


    「白浩,你帶著林丫頭先迴去吧,她還坐月子,身子骨不好。」


    霍老爺子嘆了口氣,看著林素一個勁兒的掉眼淚忍不住勸著。


    「老爺子,我哪兒都不去,我就要陪著夏楚,我哪兒也不想去,老爺子,我求求您了,您別趕我。」


    剛剛白浩吩咐助理送來一套女士衣裳讓林素換上,除了氣色不那麽好,保暖方麵的措施該是做不錯。


    聽到這樣的話,老爺子無奈搖頭。


    方才主任醫生已經說了最直白的話,像夏楚這種狀況如果能醒過來就是最好,可是如果醒不過來,那麽就是準備後事。


    隻要過了今天這24小時,一切都能知道了。


    「惠惠,別擔心,不會有事兒的。」


    秦敏的話讓王惠嘆了口氣。


    「大姐,我現在好害怕,我真的真的特別害怕。


    就好像有人用刀子捅我的心。


    大姐,我該怎麽辦?」


    靠在秦敏肩上,王惠哭的異常隱忍。


    即便是這樣的時刻,她也沒有忘記作為秦家的兒媳婦,要時刻注意自己的形象。


    秦朗深深吸了一口氣,起身,走向了刑震。


    「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應該想個解決辦法。」


    刑震抬頭,看著眼前這個俊朗的中年男人,看得出,他出身良好,談吐不俗,舉手投足都是帶著一種貴氣。


    「好。」


    ……


    高幹病房裏,除了霍岑西,都在。


    「老爺子,這裏您最德高望重,也是我們兒的長輩,這一次,發生這種事,不管怎麽樣,我的態度,就是秦家的態度。


    長姐如母,這些年來,我們一直在失去夏楚的傷痛裏無法自拔。


    不,不對,她該叫囡囡才是。


    現在我們隻能把話都說明白,好好打算一下到底要怎麽辦。


    惠惠知道孩子還活著,是因為無意中聽到徐曼和別人的對話,雖然我們秦家手裏的證據不足以證明她就是當年將孩子賣給別人的那個護士。


    但是,現在也不太需要知道了,我已經拿了夏楚的頭髮和惠惠的去做dna鑑定。


    今天下午就會出結果,雖然,真相就在眼前,可我們得讓人心服口服才對。」


    秦敏說的這些話讓霍老爺子瞪大了眼,不敢置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大兒媳竟然是將夏楚賣出去的那個人?


    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親家母,這件事的前前後後,還是你來說吧。」


    霍榮英沉下了一張臉,轉頭,看向肖明蘭。


    在場能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什麽的,隻有肖明蘭一個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一個人身上,這樣的壓力,如果不是還有刑震在她身邊,怕是早就崩潰的不成樣子。


    「明蘭——」


    「我沒事。


    大家都想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事,那麽,我就來告訴大家。」


    病房裏,隻有肖明蘭一個人在說話,撕開本來已經快要癒合的傷口,讓它再一次暴露在眾人麵前。


    這樣的勇氣,不是所有人都有的。


    王惠聽著自己的孩子是如何一步一步被人從自己身邊計劃著奪走,她的心,就好痛。


    尤其是當肖明蘭講到徐曼一個勁說那個孩子是別人不想要的,人家想要兒子的時候,就忍不住簌簌的流下眼淚。


    這是她永遠都欠給秦家的債,因為女兒死了之後,花了好幾年的時間才有了秦煙,可是知道是個女兒之後,她就再也沒有生孩子的欲-望。


    索性,秦朗不想用孩子來逼迫她,日子也一直這麽過著。


    可是同樣身為繼承人的她怎麽能不明白,這三個字真的不是一個女人能承受的起的。


    她已經不想再去迴憶當時自己有多麽絕望,卻又不得不去迴憶。


    時間上最殘忍的事也莫過於此了吧?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都是因為我的自私自利,所以我才會這樣做。


    可是後來,我就發現這一切都不對了,才恍然大悟,當初的你們並不是不想要這個孩子。


    如果我知道的話,我真的不會買的。


    就算再怎麽喪心病狂,我也不會這樣做。」


    肖明蘭哭紅了眼,可是不管自己當初是什麽樣的想法,都不能掩蓋她對秦家造成的傷害。


    「這件事我妻子的確做的不夠好,可是你們捫心自問,如果換成你們,你們會怎麽做。


    這麽多年來,她都悉心照顧夏楚,把她當做自己的孩子。


    我所認識的夏明蘭是一個善良的女人,所以,我相信,她絕對不是故意為之。


    當然,後來知道夏楚的身世,她沒有第一時間選擇說出來。


    秦夫人,恕我冒昧,如果是你,你能說麽?


    是要有多高尚情操的人,才能肯定的說,自己一定會將真相說出口呢?」


    刑震的話讓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許久之後,秦煙開了口。


    「可是事實永遠是事實,你們也可以有你們的苦衷,但是我們家的痛苦也是是實實在在的。


    難道要比一比誰的苦衷更苦,誰的痛苦更痛麽?


    姐姐是秦家的血脈是不掙的事實,我姑姑說的對,我們沒有理由讓姐姐繼續做『夏楚』。


    如果姐姐這些年來一直在秦家,她享受的是最健全的家庭,得到的是最溫暖的親情。」


    這樣的話從一個十八歲的女孩嘴裏說出來,任由誰也無法反駁。


    在她眼裏,世界觀就是那麽清晰,不是白,就是黑,非對即錯。


    而大人的眼裏往往有很多苦衷,不得已。


    肖明蘭抹了抹臉上的眼淚。


    「對,你們說的都對,說的都沒錯,夏楚因為我受了很多苦,如果不是我,她會無憂無慮的長大,不會經受那麽多痛。


    隻是,我——」


    「養了這麽多年,有感情是很正常的,別說一個女兒,就是養一隻貓,一隻狗也會捨不得。


    感情歸感情,這世間的事,且也要道理才行。


    囡囡醒了就各歸各位。


    而你們,對囡囡的養育之恩,換取你們不用牢獄之災,今後不許跟我們囡囡有任何的瓜葛。


    而至於徐曼,老爺子,我相信您自有安排。」


    霍老爺子抿著唇不發一語,心裏卻暗暗想著要如何能做的讓秦家滿意,他是護短,可是也不是是非不分。


    這樣喪盡天良的事,他真的無法保住徐曼。


    秦敏的強勢不退步讓林素忍不住暗暗嘆了口氣。


    按理說,這種時候,她不應該說話,本來他們婆媳的關係就十分緊張。


    可是事關夏楚,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夏楚難受。


    「阿姨,請容我說句話。


    我和夏楚認識五年,她的個性我很了解。


    如果等她清醒之後就和夏楚說這些事,她會反彈很大。


    況且,為了要孩子,她受了不少苦,身子很虛弱,認親的事要不要從長計議?」


    林素仗著膽子說這些話讓秦敏微微一笑,這笑諷刺不已。


    「這是秦家的家事,你有什麽資格提意見?」


    不鹹不淡的一句話就讓將林素頓時噎的再說不出話來。


    「媽,我也覺得這件事不能操之過急,還是等夏楚身子好一些了再說吧。」


    白浩說這些話的時候看出他什麽意圖,反正林素不會自作多情的以為是替自己說話。


    隻是現在大家都還能理智的分析的話,這樣做才是最適合的辦法。


    「你——」


    「大姐,有什麽打算還是等囡囡醒過來再說吧。」


    秦敏震驚的看著王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惠惠!」


    「我腦子好亂,想不出什麽好辦法。」


    「大姐,按照小惠說的作吧。」


    秦朗也出了聲,即便是秦敏再怎麽雷厲風行也不能不理會弟-弟-弟妹。


    而此時,病房門被人推開,霍岑西走了進來,或許是太過著急過來,所有人都看著他不停的喘著氣。


    「夏楚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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